高连长不愧是侦察兵出?身?,搞起调查来真是手段高超,他借口为新兵连的知青们外出?找补给,就在独立营的眼皮底下出?了西大滩,悄悄前往案发地?点调查。
他雷厉风行,在知青们还没有来得?及用石头?换出?一片菜地?时,他就已经?把受害者家属直接带去了宁甘农场的军部。
那被火车轧死的叫花子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他们家乡遭了旱灾,春秋两季都几乎颗粒无收。他们听说宁甘农场可以?找到事做,自?流人?员也跟农场职工同工同酬,夫妻俩就带着两个孩子一路乞讨走到了宁甘地?界。
一家四口风餐露宿,好不容易都快要到农场了,孩子发了高烧,要不行了。
当妈的看到有人?往车窗外扔白面馒头?,就追着火车捡。结果那馒头?掉在了铁轨上?,她上?去拿的时候,人?摔晕了过去。
后面一辆火车过来,她人?再也没站起来。那只被轧断的手紧紧攥着,还捏着那只白面馒头?。馒头?上?沾满了地?上?的泥土和她淌出?来的血,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
多?好的馍馍啊,香喷喷的白面馍馍,过年时一家老小都舍不得?吃的好馍馍。她有了馍馍,就能泡着水给发烧的孩子吃了。
只可惜到最后,她的孩子也没能吃上?馍馍,他发烧死了,跟着妈妈一块儿死了。她的孩子从1958年出?生到死的这一天,从来没有吃过一口白面馍馍。
戴金霞他们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眼泪都止不住往下淌。
就连一开始对此事不以?为意?的女卫兵们,这会儿也为之?动容。太?惨了,就这样家破人?亡了。丈夫失去了妻子,孩子失去了母亲,他们以?后要怎么办?
邵明激动地?走来走去,一个劲地?嚷嚷:“我就知道我们陶军长是不一样的,他是真正的军人?,绝对不会跟他们同流合污!”
听说陶军长知道这事之?后勃然大怒,立刻开始雷厉风行地?找人?算账。
薛秀琴捂着胸口,如释重负:“谢天谢地?,我都吓死了,我真害怕他们一个样,都官官相护。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可怎么办?”
“怎么办?”冯祥生冷笑,“要是宁甘农场也不管这个事,我们就集体上?京城请愿去,这到底是官僚的国家,还是我们人?民的国家?我们老百姓的命还是不是命?”
戴金霞也长吁一口气:“好在结果是好的,真不错,我们宁甘农场就是好样的,跟那些魑魅魍魉不是一路人?。”
田蓝倒没有小伙伴们的激动,因为陶军长的反应基本在她预料之?中。
首先,陶军长是位正直的革命老干部,真正的党员。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打江山,就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不管是对待群众还是普通的士兵,他始终保持平等的态度。在他眼中,普通群众的命也是命。
其次,那位涂政委带人?走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提起过陶军长。而且发生了这种事,陶军长也没有派人?专门安抚自?己?,防止自?己?闹情绪。可见,此事他原先并不知情。
这就代表不管是谁跟涂政委打招呼的,那都犯了大忌讳,因为他直接绕过了陶军长。在人?家的地?界上?闹出?了这么严重的事,还要在他眼皮底下捞人?。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挑战他的权威,属于任何一个主政者都不会允许的行为。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陶军长都会站出?来主持正义。
更何况,高连长还告诉他,受害者家属之?所以?愿意?跟着他到农场,是因为他身?上?的这身?军装。老乡相信解放军,相信解放军会给惨死的孩子娘一个说法。
纵使风吹石头?跑,黄沙遮天蔽日。但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民.主政府不爱人?民,人?民还怎么好喜欢。
冯强生站起身?,双手挥舞着,像是演讲一般:“啊,让这些堕落腐化的人?好好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人?民的力量。”
大家都激动地?鼓起掌来。这是他们抗争的胜利,他们才不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
外面响起吆喝声,高连长招呼大家:“包裹来了。”
众人?嗷嗷叫着往外跑,每隔两个月,部队就会帮他们去拖一回信件和包裹。来自?家人?的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关怀,对远在戈壁滩奋斗的他们来说,是最好的慰藉。
女生们拿了信分发给大家,男生们则负责将众人?的包裹都送去各自?宿舍。
陆双双拆了信,匆匆扫了两行,先是面色不虞,然后发出?啧啧的赞叹:“田蓝,你爸可真够绝的。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
田蓝刚接过戴金霞分给她的信,闻声挑高眉毛:“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位,我跟田大富唯一的关系就是敌人?关系。”
周围人?集体附和:“就是,田蓝已经?跟他断绝关系了,全国人?民都知道!”
陆双双不耐烦道:“哎呀,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行了。我是说他田大富说田紫云的事情,他不知道。他也没给任何人?打过招呼,他正在跟田紫云的妈离婚!”
说到这儿的时候,她一个劲地?倒吸气,“他跟田紫云的妈不是相亲相爱吗?为了她妈还甩了你妈呢。”
田蓝不得?不提醒这个头?脑简单的姑娘:“没有她妈,田大富也会甩了我妈,因为总有下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堕落腐败的特权阶层不就是这样吗?一树梨花压海棠,身?边永远小姑娘。”
她倒是不惊讶田大富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田大富爱龚念慈吗?爱啊,爱龚念慈给他带来的舒适感?。
几乎所有的小三能够上?位,都是得?益于这份给男人?的舒适感?。毕竟谁不喜欢当人?上?人?呢?
但是,当这个人?带来的麻烦胜过了舒适感?之?后。素来被夸奖为现实而理智的男人?,会毫不犹豫地?作出?选择,迅速抛弃给他们惹来麻烦的对象。
毕竟只要他们位高权重,就永远不愁没有鲜嫩乖巧善解人?意?的小姑娘供他们挑选。
踢走一个龚念慈,后面还有无数个18岁的龚念慈。人?何必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呢。
陆双双咬了半天牙,最后恨恨地?骂了句:“他倒是狡猾,壁虎断尾求生啊。骗鬼呢,他不知道。”
田蓝拆开自?己?的信件,慢慢看内容。听了陆双双的怨怼,她也不抬头?,只漫不经?心地?来了句:“他说不知道就不知道了?当人?民群众是傻瓜吗?”
可事实上?田蓝还真说不准田大富知不知道田紫云做的事。毕竟按照田大富明哲保身?的个性,在如此风云变幻风声鹤唳之?际,他还真未必会冒风险保住田紫云。
不过无所谓了,不管主动出?手的人?是不是他自?己?,起码这事是借了他的势才成的。他说他无辜,那真当天下人?是傻子呢!
冯祥生等人?送完包裹回来拿信件,听了陆双双家人?通报的一手消息,都集体皱起了眉:“那田大富这回还能金蝉脱壳?”
“这可不好,很不好。”邵明来来回回地?走动,满脸严肃地?盯着田蓝,警告对方,“你必须得?小心。你别忘了,陈世美?为了继续当他的驸马,是要杀了他儿女的。你现在已经?得?罪死了他,他肯定认为是你害的他家破人?亡。只要他能安然度过,他肯定会报复你。”
大家跟着紧张起来,西大滩独立旅的那位政委可是田大富的老下级。到时候他要给田蓝小鞋穿,那她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别说什么陶军长会保护她,县官不如现管,除非把田蓝调出?涂政委手能伸得?到的地?方。
冯祥生认真地?强调:“田蓝,你回团部吧。你放心,这里有我们,肯定会把大棚照应好的。”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没错,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
田蓝乐了,哎呀,不错,她的小伙伴们很讲究斗争策略嘛。
不过她现在是不会走的。
她凭什么要走,她的戈壁滩石头?大棚事业才刚开始呢。她不可能为了些许小事就丢下自?己?的工作。
“你疯了?”戴金霞快急死了,“你不知道这些人?的手段有多?龌龊。他们什么阴招都能使出?来,到时候你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田蓝笑了笑,颇为自?信的模样:“我相信不是当官了就能只手遮天,也不是谁都会买他们的账。”
大家急得?跺脚时,庞诗云抓着信跑回来了。
她刚开始看信的时候非常生气,因为她父母拒绝找关系托人?把她给弄回去。
后面她却捂着胸口庆幸不已,因为跟她们一块儿串联去京城,后来返回清江市的人?发高烧了。前一天还好好地?躺在床上?,第二天早上?人?就没了。
医生说这是流脑,农村多?发,城市尤其是卫生条件相对较好的干部大院里少见。他们怀疑病人?是在串联的过程中染上?的病,因为类似的情况,他们已经?见过了不少。
现在整个清江市人?人?谈流脑色变。
她在医院工作的小姑姑都建议父母让她不要回来,不要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先安安生生待在西大滩。等到流脑疫情好转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这些都是她家的私事,庞诗云也懒得?跟其他人?讲。但有一件事,她却必须要说出?来,因为关系到了田家。
眼下清江市,哎,其实流脑引起的话题度还没有田家大。
田大富不是要跟龚念慈划清界限,和她离婚吗?
这种事不稀奇。自?从运动开始,离婚就成了时髦的事。婚姻登记处离婚的人?比结婚的还多?。家庭在这时似乎成了负累。
离婚时一地?鸡毛,夫妻反目的也常见。但多?半是根正苗红的那一方愤怒地?揭发自?己?罪大恶极的前任。
像龚念慈那样,前脚出?了田家的门,后脚就一张大字.报贴上?墙,痛陈前夫反革.命罪行的还真不太?多?见。
毕竟从现实角度说,只要田大富不倒台,他就有机会将龚念慈捞出?来。她如此急吼吼地?把人?拖下水,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田蓝倒觉得?龚念慈还挺厉害,要是她能把这份杀戮果决用在正道上?,成就应当不会太?小。
毕竟她看人?看得?死死的,清楚就田大富那德行,绝对不会为自?己?冒半分险。既然对方落井下石在先,那就别怪她临死也拉个垫背的。
一场夫妻,同床共枕快二十年,想要找对方的把柄,那太?容易不过了。这就是个因言获罪的年代呀。
田大富精明一世,历经?数次□□运动都安然无恙。结果临了阴沟里翻了船,直接被娇妻拉下了马。
他当时就疯了,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龚念慈居然能下这种狠手。
像他前妻小蔡,离婚以?后不也老老实实替他老娘养老送终。就是龚念慈,这十几年来一直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柔顺的跟一汪水似的,谁知道会咬人?的狗居然不叫呢。
可惜他也不想想,小蔡的忠贞不二有多?少是传统观念的束缚。至于龚念慈的柔顺,也是因为他的位高权重能够为她带来的实质性好处。否则人?家青春正好时图他什么?图他糟老头?子的肉一身?酸臭吗?
还真当自?己?魅力无边呢。
总而言之?,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原先看着光鲜亮丽的领导和领导夫人?,狗咬狗一嘴毛。
田蓝原本对这场运动最诟病的地?方之?一,就是它彻底打破了人?与人?之?间的基本信任。无论?父母亲朋还是夫妻,人?人?背后都有一双眼睛,两只耳朵,时刻等着检举揭发你。
结果现在,这种特色居然成了田家走向毁灭的加速器,不可谓不黑色幽默。
知青们可没她的感?慨万千,大家都高兴地?跳了起来。太?好了,这样一个大坏蛋,总算被彻底地?扳倒了。
卫兵们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陆双双忍不住冒出?一句:“现在你高兴了,你都已经?彻底跟那个家庭脱离关系了,你也该让我们回家了吧?”
知青们可不惯着她,直接怼回头?:“你们吃了我们的西红柿,还想白吃白拿啊。干活,不种出?西红柿来,你们甭想走。”
先前吃西红柿的那姑娘李雪梅“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你们欺负人?,你们是土匪吗?你们这是绑票!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过年!表哥你太?过分了,我要不是为了来看你,我跑这来遭这罪。我就不应该心疼姑姑。”
他表哥是知青连的知青,这会儿也挺尴尬的,不知道要不要替自?己?表妹说话。结果叫他表妹拽住了,脸都被挠成了花猫。
庞诗云正不爽呢,立刻吼道:“哭什么哭,烦死了,要回去直接滚回去不就得?了。到时候被传染了流脑,别怪我没拉过你。”
众人?满脸茫然,这关流脑什么事?
田蓝却猛然反应过来,对了,是1966年到1967年的流脑大流行!
当时情况有多?严重,数据说话,全国总共300多?万人?染病,16万人?死亡,留下后遗症的不计其数。而同期全国人?口不过7.5亿。由于流脑的好发人?群特点,这些中招的人?基本上?都是婴幼儿和青少年。
这场悲剧是天灾也是人?祸。
大串联让全国各地?的青少年学生到处流动。他们实质上?成了流动的病毒传播源。因为车票不要钱,加上?交通运输工具紧缺,只能承载几十人?的车厢常常会塞进上?百人?,密闭空间又加剧了疾病的传播。
而此时此刻的国家正处于缺医少药的阶段。原本就难以?满足国民健□□活需要的医技人?员和药品,在全国闹革.命,大量医疗技术人?才被打倒的背景下,愈发无力应对这种遍地?开花式的严重疫情。
本当在此刻起到协调指挥作用的卫生行政管理部门刚好又处于被夺权阶段,日常具体工作都难以?开展,更别说应对这样严重的疫情。
田蓝她妈的导师当年经?历过这场人?间惨剧。
用他的话来讲,那会儿医院根本无力再接收这么多?病人?。没有床位,很多?人?直接躺在地?上?。患病的串联学生死了之?后被直接拖去火化,因为担心尸体还会传播疾病。他们的家人?连看他们最后一眼都做不到。他当时人?在广东,当地?统计的死亡率高达5.5%。不要以?为只有南方这样,极北的辽宁人?省情况也差不多?。
田蓝皱着眉头?,嘴里都念叨了一句:“难怪如此。”
她就说为什么她一开始听到串联两个字就烦的要命。原来是因为穿越前经?历新冠疫情期间,她曾经?看到过关于这次流脑大流行的资料,知道这场串联不仅可能将人?心理上?变成鬼,也能令人?生理上?直接成了鬼。
戴金霞他们看她眉头?紧皱的模样,还有些茫然:“怎么了?很严重吗?”
他们当中虽然有人?掌握了一定的医学知识,但毕竟没有受过长期专业训练,对很多?事情概念还是相对模糊的。
田蓝满脸严肃:“当然严重!鼠疫知道吧?所到之?处,十世九空直接灭城的那种。鼠疫你可以?直接把老鼠都打死,这流脑是在人?身?上?发病的,你总不能把人?都杀了吧?可人?只要活着,只要你跟他接触,你就有可能也染上?病。”
戴金霞也反应了过来,她跑回宿舍,翻出?了她大伯寄给他的一本流行病的小册子。从里面找到了流脑的介绍,念了出?来。
“流脑是脑膜炎双球菌引起的化脓性炎症,具有较强的传染性,冬春季节为流行高峰期,会通过呼吸道、血液、接触、虫媒、消化道等几种方式进行传播。”
大家一听,集体傻眼。这不就是说现在高发吗?那他们要怎么办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田蓝。
田蓝知道科学的解决办法,按照处理新冠的模式进行,是扑灭疾病的最好方式。但是,现在谈这个无异于天方夜谭。
串联的卫兵们是领袖邀请的客人?,难不成她跳出?来让人?停止串联?她可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了。
这种事只能中央发话,在个人?层面,什么都做不了。
田蓝叹了口气:“我不懂医学,我只知道一定得?切断传播源。不要再跑来跑去,也不要在没任何保护措施的时候随便跟外人?接触,安静地?呆在原地?,发烧了,尽早去医院,去医院之?前戴好口罩,不要跟别人?接触,免得?把病传染出?去。等到情况好转以?后,再恢复正常的学习活动。其他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戴金霞握起拳头?,认真道:“我们得?把我们知道的告诉其他人?,省得?大家稀里糊涂得?了病,自?己?受罪还会害了其他人?。我看书?上?写了,这个病很严重的,到时候非死即残,脑袋也会坏掉。”
大家顿时悚然。对于他们这个年纪来说,残疾了或者智力受损,是比死更难接受的事。
冯祥生满脸严肃地?发话:“赶紧出?杂志吧,我们这一期的主题就是流脑的预防治疗。”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们现在知道的仅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清江市已经?有流脑流行,但是田蓝如此郑重其事,他们就觉得?这个事情会很严重。
知青们立刻行动起来,杂志编写组的同志们开始组稿,印刷组的同事则拿出?了印刷机做检测。
其他人?,要么商量着上?哪儿找口罩,要么琢磨着从哪儿弄磺胺药。书?上?写了,在这个药发明之?前,流脑的病死率高达50—70%,用了磺胺以?后可以?降低到3—5%。
卫兵们看着知青们忙忙碌碌,一时间有些茫然。先前那个哭着要求回家的姑娘李雪梅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也不是你们能管的事啊。”
为什么一个个搞的好像这是他们的分内之?事一样。而且高连长是怎么回事?居然都不管管,什么都由着他们的性子自?己?来。
结果她立刻挨了怼。
好几个人?严肃地?批评她:“你怎么能这样想?这不是国家的事,不是人?民的事吗?国家和人?民的事不就是我们自?己?的事吗?就你这样的思想境界,还闹革.命?你也不嫌丢人?!”
女卫兵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怼,直接扭过头?去,不想再说话。
田蓝瞥了她一眼,声音硬邦邦的:“现在这种情况你们也别想着到处跑了。省得?害人?害己?。”
女卫兵们都气坏了,说什么怪话呢?她们什么时候害过人??
田蓝半点好脸色都没有,她们拿皮带抽向无辜者的时候,就不是害人??从古至今,莫须有的罪名,也就是秦桧敢堂而皇之?地?说出?口。
太?过分了,居然拿她们和秦桧相提并论?,那可是大奸臣大汉奸。这是在侮辱她们,她们可是卫兵!
田蓝冷笑:“谁说祝老师是□□派来着?田紫云吧。当初是田紫云组织揪斗祝老师的,那田紫云又是什么人??哎呀,我都忘了,你们可是田紫云的忠实拥趸。实际上?你们跟她一样吧。”
卫兵们吓得?脸色惨白,这个时代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被归类为黑分子。这意?味着他们从革命接班人?直接沦落为黑崽子。
女卫兵矢口否认:“我们不是,我们只是,我们只是被狡猾的坏分子蒙蔽了。”
田蓝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建议:“所以?说你们还是好好劳动,好好学习,好好提高自?己?吧。毕竟以?你们的脑袋再跑出?去的话,谁知道还会被骗成什么样。”
几个女卫兵很想大声为自?己?辩白,可惜的是她们被人?抓到了小辫子,说什么都心虚没底气。
她们懊恼得?不行,只恨自?己?眼睛瞎,怎么就没看清楚田紫云的真面目呢?明明她妈就是资本家出?身?,是坏分子。
田蓝懒得?再理会这几人?,只招呼自?己?的小伙伴:“大家都写信吧,写封信回家,让家里人?注意?预防流脑。金霞姐,你把预防措施写在小黑板上?,大家都记得?要抄下来。这件事非同小可,万一不幸中招,一辈子说不定就毁了。”
戴金霞赶紧应话,将自?己?从书?上?抄下来的防治事项递给田蓝:“你先看看。”
这也是知青们在长期劳动过程中形成的习惯,说不清楚究竟为什么,即便是田蓝完全不懂的领域,大家也习惯性先得?到她的认可。
田蓝从头?看到尾,抓起笔道:“我再添两句,停止活动,就地?隔离,单人?就餐,防止交叉感?染。隔离满14天,没有异常症状,再恢复正常活动,但也尽量减少外出?。”
她写完之?后,才发现所有人?都盯着她看。田蓝不由得?疑惑:“怎么了?”
戴金霞犯愁:“你让他们就地?隔离完了还不走,那他们不回家能干什么?”
这倒是个问题,不给他们找事做,他们可能折腾出?更多?事。
田蓝眯着眼睛想了想,立刻有了主意?:“让他们就地?插队吧。上?山下乡本来就是闹革.命,在生产劳动中革.命是最有现实意?义的事。”
邵明立刻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直接投了否决票:“算了吧,他们怎么可能听。这帮人?还革.命?都是群少爷小姐。这才干了几天活,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就想逃回去继续当寄生虫。”
陆双双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你说谁是寄生虫?”
“吃白饭的都是寄生虫。”
陆双双委屈地?眼睛一红,真哭出?了声。
邵明毫无见好就收的意?思,完全痛打落水狗:“囔,又开始了。就你这样当年还喊着要下乡?合着在你眼里,下乡跟串联一样,都是游山玩水吧。”
田蓝嫌吵,直接打断他俩:“都赶紧写进去,不要给别人?添麻烦。郝建设,你写一篇号召就地?插队的文章。看我们杂志的人?,大部分还是没打算将上?山下乡当成镀金途径,真心想要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的。”
至于剩下的,她管不了。天助自?助者。
郝建设立刻痛快答应。
邵明鄙夷地?撇了眼那几位女卫兵:“听到了吗?说的就是你们呢,想镀金都不肯多?费力,全是官迷!”
女卫兵们真是气疯了,陆双双连哭都过不上?哭,心急败坏地?喊着:“你才官迷呢,我们从来不官迷。不就是下乡插队吗?以?为就你们能,我们不敢?好,我今天就插队!”
结果没有一个人?为他们鼓掌叫好,还有人?说风凉话:“当我们知青连是垃圾站吗,什么人?都要?你们这种干啥啥不行的,留了有什么用啊?”
女卫兵们想放狠话来着,可是仔细回想过后,她们不得?不沮丧地?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这里的每一项工作,她们都是吊车尾的存在。
“好了好了。”杜老师进来当和事佬,“既然你们下地?不行,那就做点屋里的事。捻毛线织毛衣,农场把羊毛送来了。”
众人?欢喜,呀,他们又多?了补给。
女卫兵们却开始犯愁,支支吾吾道:“我……我们不会。”
眼看着又要挨嘲讽,陆双双硬着头?皮强调,“但是我们可以?学。”
杜老师微笑:“很简单的,你们这么聪明肯定能学会。纺车和毛衣机都很方便的。”
等等,盲生,你发现了什么华点?
毛衣机!他们真的有毛衣机可以?用了。
知青们全都围着杜忠江,一个个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可以?啊你,老杜。”
杜忠江不好意?思道:“我只做了基础的工作,主要还是司徒磊。这个毛衣机基本上?是他做出?来的。”
司徒磊可不敢专美?,直接摆手:“我就是照着图纸来,是杜忠江设计出?来的。”
新造出?来的毛衣机要怎么形容呢?有点像那种圆形的晾衣架,就是上?面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小勾勾,把毛线绕在勾勾上?,然后就像手摇纺织机那样,一手拿着线,一手摇动旁边的把手,一圈圈织好的毛衣就这样慢慢地?淌出?来了。
作为从小到大不善女红的人?类,田蓝瞧着眼前神奇的一幕,她只能拱手,道一声:佩服!
她都忍不住回头?看杜忠江:“你怎么想得?出?来呢?”
同样是人?,为啥自?己?的脑袋瓜子就想不到这一茬?她想来想去都是织布机的模样,却怎么也没料到居然会是这样。
杜忠江有些不好意?思:“我是看我妈织毛衣才有灵感?的。”
噢,田蓝迅速地?原谅了自?己?。毕竟假如你爹妈是用手术针缝扣子缝袜子,那你对织毛活一无所知,就没什么好不能理解的了。
杜老师也隐藏着小骄傲,她跟外面帮忙送羊毛过来的解放军打招呼:“同志,要不,我们也给你织一件,这个羊毛实在的很呢。”
陈立恒有些不好意?思:“我没羊毛。”
田蓝听到他的声音就抬起头?,相当大方:“我还欠你一件毛衣,回头?请他们织好了给你。你帮我个忙,帮我带两封信寄出?去。”
独立旅有自?己?的邮箱,定期会有人?过去收信。
陈立恒赶紧点头?答应:“可以?,不用给我毛衣的。”
田蓝笑了笑:“说话要算话,本来就是打算给你们都织的,但我不会加上?事情又多?。现在我只出?羊毛而已,是占了大家的便宜。不过我信还没写好,你稍微等一下。”
陈立恒点头?答应:“没事,我这边还有羊毛要卸呢。”
600来号人?,每人?20斤羊毛,那就是1万多?斤的量,多?么惊人?的数字呀。光是卸货,男同志们就要花上?小半天。
田蓝在心中打了下草稿,抓着笔开始写。
两封信,一封是写给陶军长的,重点讲述流脑一旦蔓延开来的严重后果,请求陶军长采取有力措施,避□□脑在宁甘农场的大流行。
最基本的,要是有串联学生过来立刻就地?隔离,千万不要因为卫兵惹不起,所以?就放任他们到处浪。
另一封则是写给陈书?记夫妻,虽然他们现在的处境估计也不容乐观。但在其位谋其政,现在陈书?记既然还是清江市的一把手,那他就必须得?站起来组织人?手积极救治生病群众,控制疫情进一步蔓延。
写完信之?后,田蓝又开始犹豫,她会不会给人?添麻烦呢?这算不算所谓的圣母病呢?
其实相形之?下,陶军长还好,整个运动阶段为了维持基本的社会稳定,部队没有怎么大动过。但是因为官僚机构不为领袖所信任,基本上?所有的党政机关后来都被冲击的形同虚设。
陈立恒卸掉羊毛,一身?狼狈地?过来拿信,田蓝却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给。
踟蹰了片刻,她才递上?两封信,认真地?看着陈立恒:“我在信里建议叔叔阿姨立刻上?书?中央,请求结束串联,以?防止流脑疫情进一步蔓延。此事冒天下之?大不韪,很可能会给你父母带来麻烦。你可以?选择寄出?信也可以?选择扣下来,无论?怎样我都理解。”
陈立恒毫不犹豫地?将信塞进了口袋中,认真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趋避之?。只要是对的事,我爸妈都会做的。我还能做些什么?”
田蓝又拿出?一张纸,想了想又放下笔,叮嘱陈立恒:“注意?事项,我都写在信里了,你可以?拿出?来看。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希望你们部队里也能够如此实行。流脑真的是种非常可怕的疾病,现在好像还没有疫苗可以?预防。”
她写的隔离预防措施都是照搬新冠疫情期间的方法。当时她放假在家,父母驰援抗疫,她就报名当了小区的志愿者。这些内容,都是她接受培训时的资料。
陈立恒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尽力而为。”
田蓝笑着向他鞠了个躬,认真请求:“那就拜托你了。”
自?古以?来,任何措施都是从上?往下推行,简单由下往上?推广难。而疫情的特点决定了人?们的应对不能慢慢来,必须得?立刻开始行动。
就让她犯一回圣母病吧,反正她早就是资深病人?。
陈立恒来的时候带的是堆成小山的羊毛,走的时候则拎了好几袋信。
寄出?信件的知青们能做的就是继续待在西大滩,一边干活一边等待。
天太?冷了,大家兵分几路干活。
身?体弱的同志,无论?男女,一律留在营房做饭捻毛线织毛衣。反正纺车和毛衣机的数量有限,也不能大家都待在屋里。
剩下的人?则避开早晚天冷风大的时候,待到太?阳升得?老高,外面石头?开始发烫之?时,再出?去干活。
大姑娘小伙子们一开始还不同意?,他们想抓紧时间多?盖出?几栋大棚来。
田蓝吓唬他们:“你们要是受凉了,身?体抵抗力下降,到时候染上?流脑,那咱们整个新兵连都彻底垮了。”
大家伙儿这才吓得?不敢吱声。要是流脑大流行那肯定到处缺医少药,他们只有不生病,才能不给国家添乱。
冯祥生叹气,无比怀念当初他们做台田的时候农场调用的挖土机。有那玩意?,他们见大棚的速度起码能提高10倍。
这样才能不浪费部队新打的井啊。
郝建设他们都按照往年的降水量和井水的供给量计算过了。这两口井起码可以?供给50座大棚滴灌生长需求。要是不把大棚早点建好,真是对不起人?家辛辛苦苦打出?来的深井。
田蓝安慰他道:“别着急,放心吧,只要咱们石头?大棚能够稳定提□□量,最多?过完年,农场肯定会给咱们派挖掘机。放眼整个大西北,大过年的,哪里有西红柿跟黄瓜还有茄子吃?除了咱们西大滩还是西大滩。”
他们的蔬菜纯天然无污染,用的全是营养液,因为戈壁滩虫子少,他们连杀虫剂都没喷过。所以?长出?来的西红柿,茄子还有黄瓜都挺能保存的,放上?半个月都不见坏,就是再往后会有些干瘪而已。
所以?,他们拿这些作为知青连的礼物,送给农场军部。按照有来有往才是硬道理,农场可不得?有点表示。
他们西大滩全是石头?,不存在冻土的问题。正月里挖土机就可以?开过来,欢欢地?开始挖坑,盖新大棚啦。待到春暖花开,挖土机再回去做台田,两边都不耽误呢。
嘿,到时候,这一片军民的蔬菜瓜果,他们全能包了。
哎呀,不能想,一想她就忍不住乐开怀。
薛秀琴有些疑惑:“现在又不挂果了,咱们真的不把西红柿根给挖掉吗?还留着呀。这有什么用?”
“不用挖。”田蓝认真道,“只要条件适合,西红柿其实是可以?多?年生长的。你留下这个根,等到温度适合的时候,它会自?己?冒出?新芽。到时候我们再根据温度情况看是盖地?膜还是加小拱棚。等春天来了,就有新的西红柿长出?来。这比用种子繁殖要快很多?,而且能够最大限度的保存西红柿的优良性状。”
徐文秀赶紧放下铁锹,从口袋里摸出?笔记本认真地?记录,一边写还一边询问:“也就是说西红柿除了可以?用侧枝快速繁殖之?外,还可以?利用老根生芽?”
“对。”田蓝点头?,“只要条件合适,这样长个三四年都不成问题。后面你会发现它长得?跟树一样的了。但是老根时间长了,它的吸收养分的能力会下降。这时候要怎么办?用土把它给盖住,压条生出?侧根繁殖。这样的侧根吸收能力强,长得?也快。也就是说,只要条件合适,你一棵苗可以?后面繁殖好几年时间。”
哇,听着好神奇。难怪当初西红柿差点儿被划归为水果。人?家分明就是能当水果的,而且还是当年种当年就能结果的那种水果,超级划算。
知青们集体对着大棚方向咽口水,他们的西红柿又酸又甜,口感?一流。西大滩出?品,品质保证。
田蓝哈哈笑,相当大方地?发话:“明年,等到明年,我保证大家每天都能有西红柿当水果吃。”
嘁!又开始画大饼了。明年,开过年来还不晓得?要把他们派到什么地?方当垦荒牛去呢。
田蓝一本正经?地?强调:“不可能的,我们的大棚还没盖好。最重要的是,明年夏天之?前,估计流脑疫情都难真正缓解,农场不会让我们跑来跑去的。我们还是安安生生地?在这里继续盖大棚吧。”
她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庞诗云大喊大叫的声音:“停止了,中央发命令了,停止串联了。”
知青们抓着手上?的铁锹,一时间居然反应不过来。
还是庞诗云拿着通知大声朗读:“……有的地?方还发生了传染病,影响了革.命师生的健康……停止串联。”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大家发出?欢呼声。天啦!成功了,他们成功了,他们的声音被听到了,他们成功地?阻止了一场可怕的瘟疫继续蔓延下去。
庞诗云一开始还挺替他们高兴的,结果瞧见他们兴高采烈的模样,再想想自?己?眼下的遭遇,她又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也没你们什么事呀,本来中央在去年11月份跟12月份都发过了暂缓串联的通知,这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当时他们还庆幸的不得?了,得?亏他们出?来的早。后面去京城的人?,可没有他们的好运气,能受到领袖的接见啦。
知青们齐齐发出?嘘声,毫不客气地?怼她:“你懂个屁,人?民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冯祥生带头?背起了鲁迅的句子:“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
知青们跟在他后面大声诵读:“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啊哈,他们是光哩,发热的光,追逐太?阳的光。能做事就做事,能发声就发声,这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新青年。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回复我:您的作品《为人民服务[快穿]》报名“建党百年,峥嵘岁月”申请被驳回,原因:文章内容与主题无重大关联,取消参赛资格。
好吧,原来我不配。然后,节日快乐吧。
另外,本文涉及到的所有专业知识包括农学医学等等方面知识全部来源于各种资料,非作者发明创造,也绝无抄袭之意,狗头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