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王府,后院。
白赐站在一边,看着裴墨珩一如往常的煮水泡茶。行为举止和平常无异,但他觉得王爷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王爷,陈家送来了请帖。”白赐递上去一张薄薄的请帖,“是邀请您几日后去爬山赏景的帖子。您若是去了,郡主肯定会高兴的。”
裴墨珩懒懒抬眉,看着他分外殷勤的模样,似笑非笑:“本王好奇,你什么时候成了定远侯府的人了?”
白赐立刻摇头,神色紧绷:“属下自然是珩王府的人。”
表完忠心,见裴墨珩低头继续泡茶,白赐犹豫片刻,终究是忍不住:“王爷,您当真不去?”
“不去。”裴墨珩淡声拒绝:“陈婉月最近有说什么吗?”
见说到了正事,白赐收起八卦的心思,一脸正经的说了起来:“属下遵您的命令,暗地里去京兆府大牢见过陈婉月。但她什么都没说,只说自己的确是嫉妒郡主,所以买通了采花贼,将郡主的行踪告知于他。王爷,会不会是咱们想错了?有些事情,陈家未必会让她知道。”
白赐看了他一眼,提出建议:“属下觉得,陈兮山知道的可能性更大。”
“盯着陈家。”裴墨珩不动声色挑了一下眉,抿唇喝茶:“另外,本王看你很闲,不妨替本王去准备些东西吧。”
看着面前那张纸,上面列着的东西,白赐震惊的瞪大双眼:“王爷?”
“去准备。”裴墨珩没多说,言辞随意。
白赐收起纸,思索着这些东西得去哪里才能置办完全。
退下时,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王爷,属下今日瞧见陈家在准备聘礼,说是陈公子有了意中之人,过些时日便上门去提亲。”
裴墨珩喝茶的动作微顿,神色微凉。
白赐见达到了目的,转身跑的飞快。再不走,他可能要再去找姜郡主要一份上好的药来疗伤了。
***
每次出门,梓娇都很看重。这次虽然是去爬山,带的东西不宜多,但她还是添置了一些好东西。
太后得知她要去参加宴会,也让人从宫里送了些新头面过来。
“娇娇,这支梅花粉玉流苏簪子真好看,是太后娘娘赏的吧?”云盼姿挽着她的胳膊,笑嘻嘻的走在前头。
云家和定远侯府的亲事谈的差不多了,不出意外,云盼姿将成为梓娇的大嫂。
“太子殿下还在侯府吗?”比起首饰,林溪更好奇这件事。
“肯定在啊。”云盼姿笑的有点贼,“前两日我进宫探望姑母,还在姑母宫里看到淑贵妃了。”
众人震惊。淑贵妃和黎贵妃素来不和……不对,是单方面不和。
皇后早逝,膝下无有一子半女。如今后宫位分最高的便是这两位贵妃。
但因为淑贵妃是太子殿下生母,母凭子贵,她便觉着自己能压黎贵妃一头。
淑贵妃时不时找黎贵妃一些小麻烦,黎贵妃生性平和,不喜后宫争斗。只要不踩到她的底线,她便当做没看见。
久而久之,淑贵妃自己蹦跶的有些无聊,找麻烦的次数越来越少。
“这可是天大的奇事啊。”梓娇转了转眼睛,很是好奇:“云姐姐,那淑贵妃去黎贵妃娘娘宫里做什么?”
“求情。”云盼姿说。
几人再次表示不相信:“求情?”
梓娇说的更直白:“淑贵妃这是……自取其辱吗?”
“姑母性子好,她就把姑母当傻子看待。姑母虽然不想管后宫的事儿,但不代表着能允许淑贵妃把她推出去当靶子。”云盼姿翻了个白眼。
想到那日的情形,她尤觉得好笑。
姑母不愧是个闷不做声气死人的性子,任由淑贵妃说着好话,送着好东西,而后嘴上说着皇上自有定夺,若是有机会,必定会跟皇上求情。
也不知淑贵妃是脑子不好还是气糊涂了,这几句话就把她蒙过去了。
“……这样的脑子,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妄想母仪天下的?”梓娇轻声说着,将大家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郡主。”陈兮山款款走来,手上的折扇在走进梓娇时打开放在头顶,挡住了梓娇头顶的日光。
几人停下话语,在亲侄子面前说人家姑母的不是,的确不太好。
云盼姿冷笑连连,站在梓娇身边,寸步不离。
陈兮山心中生着怒气,想到这女人当初是怎么嫌弃他,如今云家又是怎么倒贴的姜朗月,他心里的那股火气就消散不去。
但一低头,瞧见梓娇莹润如玉,白里透粉的娇嫩小脸,再大的火气都没了。
陈兮山说话声音很慢,装着自己个儿温润君子模样:“郡主可累了?”
梓娇轻轻摇头,模样乖巧:“不累。今日多谢陈公子相邀,冬日山上的景色很好。”
陈兮山一窒,他知晓山上景色最好的是春日。
可他等不了了。那日近距离见过姜梓娇一面,白日晚上想的都是她。恨不得将这人儿早早的纳入怀中,软玉在怀,才能慰他相思之苦。
之前陈婉月做的事,他还怕会被牵连。幸好,姜梓娇接了请帖,最后还答应来了。
最重要的是!珩王收了请帖,他却没来。这说明,珩王并非真心喜欢姜梓娇。
“在下以前常来这处爬山,知晓途中景色和趣事。姜郡主若是不嫌弃,可否允许在下陪着给你解解闷?”
梓娇眉眼微垂,唇角勾起笑意。再抬头时,双眼亮晶晶的,盛满笑意:“那就有劳陈公子了。”
陈兮山直觉心口被什么击中,温暖肆意,高兴的都快上天了!
从山底到半山腰,陈兮山一直站在梓娇身边,不远不近,距离保持的不错。
等到了半山腰,梓娇发间的流苏簪子摇曳着,被风一吹,跌落在落叶丛中。
陈兮山弯下腰捡起。
梓娇摊开手,却见陈兮山笑了笑,并未将簪子还给他,反而是拿着簪子一角,伸手往她的头上插。
梓娇一愣,娇娇软软的气息瞬间荡然无存,她警惕的退后一步:“陈公子。”
陈兮山浑然未觉,甚至想伸手将梓娇往面前拉一步。
“陈兮山!”云盼姿怒道:“你别太过分了。”
这声怒气,可算是将陈兮山的理智叫了回来。
梓娇舒了口气,压下眉宇间的不悦,转头看向山顶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只一瞬,消失不见。
若真是裴墨珩,那他刚才站的位置,肯定瞧见了陈兮山替她簪上发钗的举动。
思索间,云盼姿和林溪挡在了梓娇面前。
陈兮山不悦,刻意制造出的温润消失三分,他隐着怒意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郡主天仙般的人物,在下不过是仰慕。方才举止略有过界,还望郡主见谅。”
梓娇没再搭理他,而是拉了拉云盼姿和林溪的衣袖,低声说:“我好像看见皇叔了。”
两人俱是一愣,云盼姿摸着耳朵,见梓娇心虚的模样,安慰道:“王爷不是说了今日不来吗?你肯定是看错了。”
“娇娇,我也觉着是你看错了。我爹说这几日王爷很忙,天不亮就得进宫,等天黑透了才能出宫。”林溪说道。
梓娇却觉得不会看错,她还是决定亲自去看一看:“几位姐姐,我们快往山顶走吧。”
落在后边的陈兮山,看着梓娇快步往上走的身影,面色沉沉。索性甩着袖子,跟着梓娇往山顶走。
山顶风光入画,虽是冬日,并无太多绿意。但从这处可看见远处恢弘的皇城,还能看到山脚下如水墨画一般的小桥流水人家。
许是常有人来,山顶修了几座亭子。
不远处的亭子中,有人坐着,面前放着棋盘棋子,棋盘上是一残局。白赐站在一边,替裴墨珩斟茶倒水。
“皇叔。”梓娇拎着裙摆跑过去,鬓边发丝清扬:“皇叔,您不是说今日有事,不能来吗?”
裴墨珩落下一子,“今日事情处理的早,我便来看看。”
陈兮山跟着走了过来:“王爷怎么来了?”
裴墨珩不动声色打量他:“不是陈公子给本王发的请帖?”
陈兮山:“……”他竟无可反驳。
梓娇坐在裴墨珩对面,不远处云盼姿等人瞧见,都没上前打扰。
一时,亭子中剩下的人寥寥无几。除了梓娇和裴墨珩,还剩下陈兮山以及白赐和皓霜、素凝。
“累吗?”裴墨珩轻声询问。
梓娇叹气,点头:“累。”
陈兮山:“……”方才还说不累,爬山的时候健步如飞的……
裴墨珩失笑,见她发间摇曳的流苏簪子,突然伸出手拿了下来:“这簪子一角摔破了。”
“我才第一次戴。”梓娇忧伤的捧着小脸,觉得可惜:“太后娘娘刚赏我的。早知道,今日爬山我便不好好打扮了。”
裴墨珩敛着桃花眼,语气丝丝如冰:“今日,你还刻意打扮了一番?”
梓娇点头:“出门赴宴,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好呀。”说话间,察觉陈兮山还站在一边,梓娇转头,狐疑的看着他,“陈公子,有皇叔在这里,你不用担心我的。你快去和其他人说话吧,不用在这里的。”
话虽说的客气,但陈兮山听得出是嫌弃他在场碍事了。
他朝着裴墨珩见了礼,转身离开。但并未留下,反而是快步下山,准备说服父母去定远侯府提亲。趁着姜梓娇不在侯府,说不定能将事情先定下来。
“皇叔,你骗我。”见亭子里都是自己人,梓娇委屈的扁了扁嘴,失落的低下头。
裴墨珩挑眉,好笑的看着她的头顶:“我怎么骗你了?”
梓娇声音闷闷的:“我早上路过王府门口,还去问你要不要一起来的。你当时说,你今天事情多,你不来的。”
“那会的确没时间。”裴墨珩将棋盘上的黑白子收起,分好放在两个棋盒中,修长的食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叩,“后来,陌白说事情交给他就行,我便出门散散心。”
梓娇想起让素凝记录的话本,“那得多谢裴陌白了,不枉费这段时间给他准备的话本。”
裴墨珩垂眸,想起裴陌白当时的表情,可能不是一两本话本能解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