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莫忘始终

今晚的晨曦酒庄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令爱德琳头疼的两个小孩子刚刚收拾干净,就又趁着大人不注意钻到了雨里,弄得一身狼狈不说,还抬回来了一个泥一样的人。

她看着宣若抬着凯亚的胳膊,迪卢克提着凯亚的脚,两个人一前一后像抬米袋一样将一个活人抬了回来,心脏病都差点吓出来。

克利普斯老爷本来都已经打算入睡,听到楼下的响动又走了下来,看到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小男孩忙前忙后,连忙问迪卢克发生了什么。

“他晕倒在了葡萄园里,是我发现的。”宣若皱着眉。

迪卢克回答:“听他刚才的话说,他好像在等他的父亲,但是没有等到就晕倒了,外面太冷了,如果不把他带回来他可能会冻死在外面,我们两个人就把他带回来了。”

克利普斯摸了摸凯亚的脸,此刻这个小孩子正皱着眉,面庞上也有不正常的发热,估计因为体温骤变发烧了,于是他说:“你们做得对。”

迪卢克说:“让他在这里住一晚吧,明天再让他去找自己的亲人。”

“就怕不会有人来找他了……”克利普斯说道,他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识到了不少无德的父母与流亡的孩子,此情此景让他再熟悉不过。

他看了一眼他们:“等到明天,如果他醒过来了,你们问问他愿不愿意留在晨曦酒庄。”

迪卢克与宣若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迪卢克就敲响了宣若的房门,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昨天捡回来的那个新同伴。

两个人手拉着手推开门,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被子被凌乱地堆在一旁,一旁的窗户撑开着,晨风不断地灌进来,凯亚醒了之后居然从窗户跳走逃跑了。

两个人赶紧冲出门去找,宣若制止了迪卢克想要叫上其他人的想法,跟他说:“我知道他可能去哪。”

她拉着他的手,在葡萄园里一阵穿梭,带着他来到原来发现凯亚的地方,发现他果然坐在葡萄藤下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眺望着远方,好像在等什么人。

宣若想走上前去,却被迪卢克一把拉住:“再给他点独处的时间吧,他可能还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父亲就这么离他而去了。”

她看了一眼地上杂乱的脚印,没有说话。

宣若没有反驳迪卢克,而是又提出了一个新想法:“我们去抓晶蝶,然后把晶核送给他,他会喜欢吗?”

“我觉得会。”迪卢克说。

两个人说什么做什么,穿梭在葡萄藤中,很快就把晶蝶抓了个遍,两个人协作去抓比迪卢克一个人抓效率高太多,最后还真让他们抓到了五六个。

迪卢克看着凯亚这么久都一动不动的背影,对宣若说:“我们把它送给他吧。”

他走到凯亚的面前,张开手掌,将亮晶晶的晶核递出去:“送给你的,希望你喜欢。”

凯亚默默地收了下来,沉默了一会,才说:“谢谢你。”

宣若和迪卢克一左一右地坐在凯亚身边,想要用贴贴给他一些亲密的安慰,这小小的石头上拥挤地坐了三个人,凯亚夹在中间,很快就坐不住,被挤的滑了下去,摔在地上,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跌了一个屁股墩。

宣若和迪卢克见状,开心地笑了起来,凯亚蹲在地上抿着唇,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心情也看起来好了很多。

她伸手将凯亚拉了起来:“你饿不饿,要不然我们回去吃饭吧?”

凯亚却摇头:“我想……再等一会,父亲说他去买葡萄酒了,让我在这里等他。”

他星芒状的瞳孔对上宣若的:“他不会骗我的,我相信他。”

“这……”就连迪卢克都看出这是骗他的了。

“我们吃饱了可以继续等,我们两个陪你一起。”宣若说。

她左手拉着凯亚的手,右手拉着迪卢克的,一起回到了庄园里。

看到三个孩子手拉着手回来了,克利普斯十分高兴,询问了凯亚的口味之后,还专门给他又做了一份菜肴:“凯亚,你病才刚好,多吃点好得快。”

“谢谢您。”凯亚行了一个优雅的礼节,然后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宣若感受到女仆们的目光大多投射在他的身上,有的赞扬,有的同情,他表现的十分温柔高雅,这么礼貌得体的一个孩子,为什么会被抛弃呢?他的家里人可真够狠心的。

克利普斯老爷喝了一点酒,他让宣若和凯亚到他的面前来,他一只手搂住一个,然后将两个人都搂在了怀里,想起他们相似的可怜经历,不禁泪洒当场:“你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都是我的好孩子。”说罢他又把迪卢克扯过来,让三个人的手交叠在一处,他的手则自己一上一下地将他们都团在一起,“你们以后要有信念,这个世界不会辜负怀揣理想之人。”

宣若连连点头,凯亚则愣愣地看着克利普斯,迪卢克却无奈地叹息一声:“父亲,您又喝醉了。”

克利普斯瞪了他一眼:“我没醉。”

迪卢克无奈地笑了笑:“每次您都这么说。”而后扭头对他们说:“我先送父亲回房间。”

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只留下了宣若和凯亚,她侧过头看着他:“还要继续去等你的父亲吗?”

“我……”凯亚犹豫了。

宣若笑了笑:“那我们出去走走吧。”

她拉着他的手走出去,在附近的湖边转了一圈,沿着湖岸捡了一堆碎石头,然后指了指围在树梢上飘浮的风史莱姆,对着他说:“要不要试试把它们打下来?我和迪卢克经常玩这个,还挺有意思的,等一会儿他过来我们一起玩。”

她看了一眼他的眼罩:“不知道你只有一只眼睛看得见影不影响发挥,用不用摘下来啊?”

“不影响,不用摘。”凯亚看了她一眼,然后伸出手臂轻轻一掷,一个史莱姆就应声爆破,凝液滴滴答答地淌下来。

“不错,很准嘛!”宣若扬声赞叹,然后自己也随手一丢,另一个史莱姆也炸了开来。

剩下的两只史莱姆注意到他们的攻击,开始在天上对他们吐风球,宣若已经习惯了这种攻击,接连跳跃了几下全都躲开,凯亚的身形却笨拙了许多,闪避了一会就气喘吁吁,眼看就要被风球打中,宣若却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猛地将他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凯亚回头一看,方才的停留地方已经被风球砸出了一个土坑。

她又接连扔出两个石子,其余的史莱姆也瞬间炸开。

处理完史莱姆,他们在附近失望了寻找了一圈,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凝液之外什么也没有,一点宝藏也没有发现。

宣若在地上看了一圈,扬手叫凯亚过来:“你看这个。”

他凑到她身前,刚才风球攻击后留下的土坑还在。

宣若看了他一眼,而后又将这个坑用脚踩平,若有所指地说:“下雨的时候土地比较松软,有些痕迹就会保留的比较久。”

凯亚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沉默地看着她。

“走吧,回去找迪卢克。”宣若刻意忽视了他的眼神,扯着他的手往回走,凯亚犹如一块沉默的木头,被她僵硬地拉着,一步一步返回酒庄。

直到走到了酒庄门口,他才出声询问:“你想说什么?”

宣若没有正面回答她,反而指了指酒庄大门前的牌子,询问:“这上面写着什么,你能看清吗?”

“莫忘始终。”凯亚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脸色却不太好看。

“我觉得这句话挺适合你的。”宣若话音未落,就感觉到她的手被凯亚越捏越紧,甚至有些吃痛了。

她甩开他的手,对上他的眼睛:“昨天虽然下了大雨,但是泥土还是保留了一些痕迹,你的脚印留在了葡萄藤里,足以看出你的动向。脚印明明显示你一直在葡萄藤里穿梭寻找接近克利普斯老爷的机会,你却说你一直在原地等着你父亲回来找你。”

注意到他瑟缩的瞳孔,宣若接着说:“甚至你早上醒过来,又做出跳窗逃跑的把戏,不过是为了让莱艮芬德家里的人更同情你罢了。”

凯亚咬着唇,几乎都能看到血,宣若说得这些话他根本无法反驳,只能冷笑一声:“所以呢,你要当众拆穿我吗?揭穿我的谎言,告诉他们我其实是一个怀有目的的异国人?”

宣若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之前她从未如此明晰地意识到现在的凯亚也还不到十岁,还是一个思绪过重的小孩子罢了,于是她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脸:“别害怕,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她搂住他的肩膀,不管他僵硬的身体有多么难堪,轻轻地拍了拍:“如果你真的有一丝自责,那就好好的留在这里吧,不论是不是谎言,都不要伤害迪卢克。”

她没有办法改变既定的故事线,唯一能够做到的事降低变故发生时迪卢克所遭受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