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莲和安室透两人意外的投缘,很聊得来。
以前黑泽莲作为这栋公寓的房东,选下安室透这个房客仅仅因为对方是混血儿。
混血儿看混血儿都很顺眼。
加上安室透模样帅气、性格开朗,言语幽默,还会做料理和点心,连拿给黑泽莲包纸杯蛋糕的盒子上都别了一片卡纸折叠的树叶。
对生活的品味和热爱在细节里昭然若揭。
进入黑衣组织的第一步,就是和过去告别。这个告别对身为卧底的黑泽莲来说,当然只是暂时的。
安室透帮他办了新的电话卡,申请了新的电子邮箱和社交账号。
“你要不要和以前的朋友告个别?”他问黑泽莲。
后者正在挑选新的头像,自拍了很多张都不满意。
“已经和他们告别过了,从现在起就是新的开始了,我要拍张照片当头像。”
“如果你说的告别是指用枪打伤港黑首领和昔日的搭档,那个不能算告别。我说的是和朋友之间的告别呀。”安室透走近,从黑泽莲手里抽走了他的手机,“我来帮你拍吧。”
“你还会拍照啊。”黑泽莲支着胳膊从沙发上坐起,懒懒地摆了个造型,“全能boy~”
“我不太会拍照。”安室透调好距离,蹲下后说,“但是人帅怎么拍都好看。”
他的嘴甜的像是抹了蜜,每一句都恰到好处,黑泽莲听完就飘了,露出了惬意的神情。
“我喜欢实话实说的人。”黑泽莲对着镜头又换了一个造型,“透君,你是个诚实的人。”
从路人安室君到诚实的透君,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安室透没有任何讶异,微笑着将手机还给了黑泽莲。
“看看拍的怎么样?”
——当然是美的。
水仙花永远对自己的容貌满意,认为自己怎么拍都是美的,但安室透镜头下的自己,却让黑泽莲心里一惊。
他的周身都是光,窗外有阳光,室内有灯光,却唯独他本人落在了阴影里。
那浓稠得化不开的阴影,调成了一种忧郁,他眼眸低垂,嘴角的笑意在阴影里变得若有若无。
“不满意的话,我可以重拍。”安室透见他面色复杂,以为黑泽莲是不喜欢这张。
“不,我挺满意的。”黑泽莲笑了笑,将这张照片换成了新账号的头像,“我还没见过自己忧郁的样子。”
新手机是福泽谕吉不久之前送给他的,存的东西不算多,他很快做了数据永久销毁处理。
……他不能留任何的把柄在黑衣组织手里。
要和朋友好好告别么?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很多人的脸,江户川乱步,福泽谕吉,与谢野晶子,春野绮罗子还有少年侦探队……要怎么跟他们告别呢?
越解释越乱,还不如不告而别。
“对组织要有诚意。”安室透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翻看了收到的消息,愉悦地说道,“很幸运,已经有人愿意为你引荐了。”
“嗯?”黑泽莲用目光询问他那人是谁。
“可能你见过,苦艾酒。”
何止是见过?都已经交过手了。
要向乌丸莲耶引荐自己的人是苦艾酒,黑泽莲觉得压力山大。
苦艾酒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容貌绝佳,手段也很到位,黑泽莲和她交手过的两次,都是堪堪险过,没占到任何优势。
“透君真是体贴,为了找了一位美丽的小姐。”黑泽莲转着自己手里的烟盒,暗暗盘算着苦艾酒那关要怎么过。
*
黑衣组织的行动速度很快,大概在港黑首领森鸥外被港黑叛徒黑泽莲刺伤的第三天,苦艾酒就找到了正在广场中心喂鸽子的黑泽莲。
“咕咕咕——”
七八只鸽子落在了黑泽莲的周围,正在啄食地上的食物,有一只年幼的鸽子正从他的手心里啄玉米碎。
“喂,我觉得你吃的有点过量了。”黑泽莲小声嘀咕道。
这只幼鸽年纪最小,却最肥也最贪心,肚子撑得圆圆的,还在贪婪地啄玉米粒。
“你会变成小胖子的,飞起来会很困难。”
肥幼鸽不理他,依然啄个不停,大有不吃完不停嘴的架势。
瞥见落在面前的阴影时,黑泽莲才抬起头来。
“苦艾酒小姐。”
有一只大胆的鸽子落在了苦艾酒的肩上,被她弹了弹柔软的羽毛,亲昵地撒起了娇。
“黑泽君你看到我,一点也不意外嘛。”
苦艾酒挥了挥手,那只鸽子乖乖地从她肩上下去了。
黑泽莲也站起身来,将手心里的玉米碎都抖落在地上,放肥鸽自己去吃了。
“安室君提前跟我说过,我知道这两天你会来找我。”
“哦?”
苦艾酒看着黑泽莲波澜不惊的样子,饶有兴味地问道:“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求助琴酒,而要从波本这里曲线自荐?”
波本是安室透在黑衣组织里的代号,也是一种酒的名字。
黑衣组织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有酒名作为自己的代号。
“不想走后门。”黑泽莲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也不虚,“我想光明正大靠实力加入黑衣组织。”
“呵。”苦艾酒嗤笑一声,下一秒就变了脸色,眼眸一紧。
满地啄食的鸽子被这一瞬间的杀气惊到,泼啦泼啦地扇动翅膀四散而去。最肥的鸽子在地上滚了一圈,也爬了。
黑泽莲看着抵住自己脑门的手.枪,无奈地耸了一下肩。
“苦艾酒小姐,你好歹等我喂完食吧。”
“小子,你闲情逸致倒是挺多。”苦艾酒将枪口移动到了黑泽莲的眉心,用嘲讽的语气说道,“是森鸥外那只老狐狸利用苦肉计,送你来黑衣组织当卧底的吧。”
一眼就被看穿了,黑泽莲心想。
“我就在这里送你下黄泉好了,然后再把你的尸体送回港口黑手党,不知道那只老狐狸会不会哭出来呢。”
虽然被黑衣组织看穿了计划,但这个看穿也仅仅就是一种猜测而已。
他们没有百分之百的下决断,毕竟这两天安室透都没有动手,苦艾酒又是亲自前来,如果认定他是来当卧底的,早就直接开枪了。
愿意耗,证明他还是有机会的。
“我不会再回港黑了。”黑泽莲一字一顿地说道,“永远也不会再回去了。”
“哦?你不是宁愿背叛自己的兄长,也要留在那里的么?”
人鱼岛一事,看似各司其主,但对琴酒而言,意味着背叛。
“因为森鸥外那个老贼下令杀了我的朋友。”
“你的……”苦艾酒轻声念出那两个字,移开了枪口,“朋友?”
她听碎嘴的伏特加说过,琴酒有个奇葩的弟弟。
这个弟弟容貌艳丽,在任何方面都堪称是天才,但却对加入黑衣组织毫无兴趣,终日与年轻少女厮混在一起,今朝有酒今朝醉。
这样的废物,苦艾酒是不想听下去的。
但就是这样的人,为了一个年少的朋友,耗尽了所有的家财,最后甚至还把自由折损在了港黑。
琴酒的父母遗产有多少,苦艾酒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些东西全部留给了那个小王子一般的弟弟。
弟弟挥了挥小手,家产全部送人,再蹬蹬小腿,迈进港黑为人还债。
所谓朋友,坑到一毛不剩?
虽然这件事让琴酒恨不得将黑泽莲挫骨扬灰,但他最终也没下得了手。苦艾酒对于黑泽莲的友情观也是相当“佩服”。
混黑衣组织的人,可以说眼中只有利益和命令,没有朋友。
所以说黑泽莲讲是因为森鸥外杀了自己的朋友,他才要离开港黑,可信度一下子就提高了。
“我还是不信你。你的异能力太棘手了。”
刚刚移开的枪口又重新抵了回来,重重地按在黑泽莲的眉心,让他觉得即便苦艾酒不开枪打死他,也要把他戳死了。
“别把我戳破相了。”黑泽莲往后仰了仰,“黑衣组织不是研制出异能力抑制剂了么?如果怕我的异能力会威胁到你们,我可以每天注射。”
“那玩意对你用处似乎不大,上次还是让你逃掉了。”
“这刚好不是可以督促你们的科研人员继续精进吗?”黑泽莲弯了弯嘴角,“还是说,黑衣组织惧怕我呢?”
啪。
苦艾酒用枪柄敲了一下黑泽莲的头,“臭小鬼,只是忌惮,不叫惧怕。”
黑泽莲眼睛眨也不眨:“我认为两者是会互相转化的。”
“真是傲慢的小鬼。”
“苦艾酒小姐,推荐我吧。”黑泽莲又认真地说了一遍,“推荐我,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关于APTX……”
苦艾酒怔了怔,抬脚便是一踹。
黑泽莲不闪不躲,白衣服被踹出一个灰色的高跟鞋脚印。
“既然你知道这件事,那我就更不能让你加入了。”
说着便准备扣下扳机。
“等等哦,刚才的对话我一直有在录音,会传送给黑衣组织的二号人物朗姆先生哦。”黑泽莲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拿出来向苦艾酒展示,“你看,我有保存。”
“我杀了你照样可以删除数据。”
“不可能的,这个邮箱是魔人费奥多尔专门为我制作的,录音已经转存进去了,我提前设定了程序,每天在晚上七点的时候会发送到指定邮箱,而我必须要在那之前,将邮件拦截下来,录音才不会发给朗姆先生。费奥多尔的邮箱,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几个人能破解。”
苦艾酒面色微微一变,魔人的狡猾她不仅知道,也见识过。甚至在不久之前,他们还统统被他摆了一道。
她是不希望组织再研究该死的东西,但更不能让朗姆发现她杀死黑泽莲的事。
除了她,其他人都在做着关于APTX的美梦。
“你懂得用筹码与我进行谈判,尽管中途提出了让我不悦的筹码,但你立刻找到了能够威胁到我的东西,保全了你这条命。黑泽君,你果然很聪明。不过下次你也许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和筹码了。”
……聪明倒是个事实。
但这筹码,其实无。
黑泽莲表面冷静如老狗,实则暗搓搓的想,魔人哪有给他留什么邮箱啊。
他说的都是他自己瞎编的。
至于录音模式,那是他刚才喂鸽子时在听歌而已。
苦艾酒忌惮魔人,也忌惮APTX和朗姆,所以没有确认清楚,就放过了他,估计本来就没打算杀他。
一如港黑削尖脑袋想送他去当卧底,企图套到黑衣组织的秘密,后者也在期待着从他身上,扒拉出关于港口黑手党的秘密。
黑泽莲心想,两边都在想桃子。
“其实到刚才为止,我都是在跟你开玩笑。”苦艾酒轻声笑了笑,“我是来通知你去完成黑衣组织的入社测验的。”
“有这个?”这不是抄袭人家武装侦探社吗?
“一直都有,只不过你的测验比较简单。”苦艾酒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抛给了她,“去杀掉这上面的人,测试一下你的应变能力。”
“谁啊?”
黑泽莲翻开卡片,想看看哪个冤大头被选中当他的入社测验品。
照片上那个笑得满脸荡漾的,连到脖颈处都缠着雪白绷带的人,不是太宰治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