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没想到他们俩真的能打起来。
毕竟我已经习惯了大家嘴上都说爱我,但实际上一点都不重视我——
只要一遇到特别的分岔路口,他们就会把我丢下跑掉。
但这次西索没把我丢下,虽然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他确实在我的煽动下和金发的念能力者缠斗了起来。
我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他们。
在今天之前,我还没见过西索动手,只是凭借着直觉和感知,猜到他实力非同寻常,不管怎么说,都不是我能达到的水平。
亲眼见过以后,才发现自己的判断或许还是小看他了。
力量、速度、反应能力,甚至在战斗中偶尔会使用到的计谋……各个方面,他都表现得非常出色,甚至让我觉得,如果是和伊尔迷打起来,抛开别的方面不谈,他或许能在力量上获得碾压性胜利。
但那也只是在力量方面。
西索战斗风格和谨慎诡谲的揍敌客不一样,极致的暴力和自由,以至于总是兵行险招,露出自己的弱点。
金发的念能力者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的念量其实比不上西索,以锁链为兵器的作战方式在密闭的房间中也无法最大限度地施展开手脚,甚至他的左手上还有伤口……但凭借着缜密的思考和计划,他总是能避开对手的攻击,甚至能好几次刻意将西索引向自己设置好的险境方向。
西索显然也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他暂时停下动作,似乎有什么言论要发表。
但金发的对手抓住了这一刹那的空隙,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用锁链进行了迄今最拼尽全力的一击——
同时,在西索躲避攻击而退开的瞬间,他冲过来抱住我从窗边一跃而下。
……
第二次了。
短短半天之内,被一个并不认识的家伙挟持着逃跑了两次,这真是奇妙的体验。
这一次,他没有再隔着锁链禁锢我,而是直接搂住了我,我靠在他身侧,抬头看了他修长白皙的脖颈、耳垂下摇晃的紫色菱形耳坠、还有那头在激烈斗争后也依然柔顺漂亮的金发半晌。
他的心跳很快,好像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战斗中脱离出来,我们藏身在阴暗的小巷中。
“我的手机,”我提醒他,“你还没有带出来。”
“抱歉。”他说,“我的也丢了。”
“没关系吗?”我问,“你好像正在被寻仇。”
“那只电话卡上除了西索的信息什么也没有。”他说。
我“哦”了一声,接着又问:“你为什么会认识西索?”
“恰巧罢了。”他回答。
“你不问我吗?”我又问,“而且刚才好像是我挑拨他和你打架的,你为什么还要带着我跑……啊,不会觉得能用我来威胁他吧?”
他不说话了。
我没等到答案,索性直接放松了紧绷的身躯,把脑袋靠到他肩膀上。
金属碰撞的声音微微响起,他动了动手臂,似乎想推开我。
“别动啊,”我说,“被发现了怎么办?”
联想到他之前几次三番向我保证会对我负责,让我平平安安地离开,我毫无愧疚感地利用了这一点开始胡说八道起来:
“西索其实不喜欢我,被他抓走之后我可能会死掉的,麻烦你打起精神来保护我呀。”
他没有再动作了。
我靠在他怀里一会儿,突然觉得这清瘦抽条的少年身量和记忆中的某段故事重合起来……
“啊。”我意识到,“我想起来了,是你……拍卖会上天台那个?”
这段故事,要追溯到我和伊尔迷刚闹翻,我的冒牌货大哥还没出现的那段时期。
有一天母亲带我去拍卖会给她撑场面,那场拍卖会以地下宴会形式举办,并不算正规,因为他们拿出来拍卖的都不是什么能光明正大流入市场的东西。
里面甚至还有一些人体部位,虽然官方解释这是所谓七大美色之一……什么什么的,总之我欣赏不来。
我最讨厌的就是人的眼睛。
但是这场拍卖会最吸引母亲的恰巧就是这样藏品。
在她和人叫价的时候,我谎称自己身体不适,跑到了天台去。
天台上有一颗大树,旁边贴心地安装了一把长椅,我坐在长椅上,眺望远方星火点点。
楼房的灯光、公路上路灯灯光,川流不息的汽车灯光。
开关门的声音、和辱骂声忽然从身后传来,我转过头,看见经理打扮的家伙正在推搡训斥一个侍应生:
“你怎么回事?以为自己长得好看点、把自己说得可怜点,就可以在这种场合浑水摸鱼吗?……要不是听介绍所的前辈说你是没有亲人照拂的孤儿,但是工作很认真,就算你说你只要三分之一的薪水我也不会雇佣你的!”
他骂骂咧咧了半天,我一开始想着等等算了,可他怎么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没办法,我最后只能拢了拢身上礼服的披肩,站起身走上前去。
“这种场合,原本就不应该出现没有查明背景的无关人士吧?”我问,“先生,你既然作出选择,后续发生了什么问题都应该要由自己来承担吧?一味地怪罪别人有什么用呢?是你给了他这个机会啊,最失职的人应该是你。”
原本还气焰高涨的男人在看清我面容的一瞬间,语气便弱了下去:“艾德利安小姐……”
一直默不作声、动也不动的侍应生,也跟着猛的抬起了头,转脸看向我。
“回去吧。”我说,“趁没有惹出更多乱子之前,去下面看好你的场子,我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他喏喏地说好的,拉过身边年轻的侍应生就要离开。
“事到如今,还要把未成年的员工带上吗?”我歪歪脑袋,“十六岁还没有达到这个标准吧?”
他像扔开烫手山芋一样放了手,一个人灰溜溜地跑了。
看着天台的门再度关上,我对被留下来的侍应生道:
“别管那边了,呆在这里陪我,按你给他们打工三倍的时薪算……他们不给你的部分我也会补齐的。”
那天晚上,那个被留下来的侍应生,恰巧有一头柔顺飘逸的金发。
明知道我姓艾德利安,他对我的态度却并不友好,甚至还有些冰冷傲气。
当我坐回长椅上的时候,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非常莫名其妙的,是“你的母亲正在拍卖窟卢塔族的物品”。
“那双眼睛吗……?好像是这个名字吧。”我的目光仍然追随着楼下的点点灯火,语气漫不经心,“听说很值钱,因为现在已经快有价无市了。”
那一族的家伙,据说都已经死光了。
“收藏这种东西,对你们来说就这么有趣吗?”他又问。
“不,”我托住下巴,“那只是她的爱好而已。”
“如果是我的话,”我又道,“我会把它们都丢进海里,或者什么动物肚子里……埋在地下也不错。”
“……为什么?”他问。
“因为,”我眨眨眼睛,回过头对他笑,“人死掉的话,就是应该重新进入这个世界的循环啊。……变成风、变成雨、变成其他生物继续活下去的身体里的一部分。”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我又扣住自己的手腕,示意他也去听自己的脉搏声:
“你的心跳也是这么来的。那些好像已经死掉的东西,其实都在你的身体里活着。”
说完这段话后,我忍不住微笑着在心里想:
……所以,果然还是要找个机会把那种拍卖品丢掉吧。
我只是在做应该做的事情,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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