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该喊出她的名字的。
几乎是在暴露自己和莱伊认识的下一刻,西索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并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好处,甚至还会给他的计划平添麻烦——
但是他已经这么做了。
如果要在错误已经造就的此刻,反思犯下大错的原因……西索想,那大概是因为他脑中忽然闪过了伊尔迷的一些话语。
最开始知道“莱伊”的时候,就是从那家伙口中听来的。
明明一起约好了前往险境,敌人处理到一半,伊尔迷便忽然一个后空翻退出战局,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无情地道:
“啊,我要先走了,剩下的家伙就交给你了。”
西索不满,倒不是觉得辛苦,而是因为他认为:“哎~?这群家伙无聊得不得了……”
“没办法,”伊尔迷面无表情地道,“今天是妹妹要回家的日子,不马上去见她的话,她会发脾气的。”
“你还有妹妹?”在混乱的战局中,西索旁若无人地随手又解决了一个对象,血花飞溅,染红了他半个身子,他不在意地推开尸体,继续和伊尔迷谈话。
伊尔迷言简意赅:“嗯,有。”
话音未落,他便从原地消失了。
在那之后,断断续续的,又会从他嘴里听说一些有关“妹妹”的消息。
像松鼠一样乖巧,脸上总是带着微笑,黑色的长发像柔软光滑的上好布缎一样,会在阳光下闪着粼粼微光。
说话的声音很轻,就算说谎眼神也很真挚,虽然在揍敌客长大,但是没有接过任务。
“因为她的训练只是为了培养防身技能的。”伊尔迷说。
“那要不要试试让她去做任务呢~”西索随口提议。
伊尔迷认真考虑了片刻,过了几天,传回提议执行后的结果:不合适。
“莱伊动手之后,雇主就无法辨认目标的尸体了,影响验收。”伊尔迷道。
听上去只不过是又一个揍敌客。
直到此时,西索对伊尔迷口中这个特别的存在也还完全不感兴趣。
但是,某一天,在和伊尔迷的会面结束之后,他亲眼见到了那个女孩。
正如伊尔迷所说,她漂亮得像是橱窗里不予出售的珍贵藏品,总是微微笑着,但是神情淡淡的,目光流转间毫无温情,甚至扬起的嘴角也透着凉意。
她没有看见他,因为他在他们身后很远的地方。
他注意到伊尔迷在她面前显得格外强势,压倒性的专.制——女孩低着头,与兄长一般的男人亲昵地并肩走在一起,像是附属于他、没有了他就不行的寄生者一般。
但是,也像会无休无止地汲取宿主能量、最终杀死宿主的危险特性一样,她那淡淡的目光中,又总是可怕地透出几分异样的冷意。
“看上去不像你说的那么听话呢~”西索作出如此评价。
而伊尔迷面无表情地极目望着远处、不知道在看远方的何处,语气毫无起伏地回答:
“莱伊当然会听话。”
然后他转过眼看向西索,自信满满地道:“因为她最爱我了。”
“……?”即便是西索,偶尔都会觉得伊尔迷有些不可理喻。
“她也只能这么做。”伊尔迷补充。
于是,西索立即明白了。
伊尔迷享受的,正是莱伊对他因惧怕而产生的臣服——不像看见自己就和碰见天敌一样夹起尾巴来的其他弟弟,莱伊的畏惧,夹杂在讨好与躲避中间那条模糊的界线上,永远掌握着恰好令人感到愉快的程度。
“大概是因为遗传了妈妈的能力,”伊尔迷也知道“妹妹”的温顺和贴心是伪装出来的假象,“她们能够操纵语言。”
其实还是无法真正理解。
西索不明白伊尔迷对“妹妹”的乐此不疲,到底是靠什么理由支撑?
但探究到此为止,因为再往下的内容,西索无心打探,伊尔迷也不会说出更多。
只是在某天,他模模糊糊听到伊尔迷念叨了一句被“妹妹”拉黑了。
“很容易生气呢,”说完这个,伊尔迷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现在的孩子都实在是太难管教了。”
哦,两人暂时陷入了冷战啊。
西索短暂地将注意力停留在这则消息上,很快又分神了,思绪像蝴蝶从一朵花飞到另一朵花上去那样。
他没有想过,自己会在之后的日子里,在伊尔迷不在的情况下,偶遇这个暂时从伊尔迷桎梏中逃离的女孩。
美丽的藏品布满了裂痕,冷硬的外表削减了厚度,只剩下薄薄一层,露出柔软的、会流出泪水的内在。
摔碎的瞬间,大概会很漂亮。
可是这樽漂亮的藏品,无论被如何从高处退落,如何满身裂痕,也不曾真正分崩离析。
她的腰身纤细柔软、但总是挺得直直的,眼睛总是微微笑着,但眸光深处又含着冷意,就连揽过情人脖子的双手,也好像随时要取走他性命一样冰凉。
于是,在这一瞬间,西索终于了悟伊尔迷执着对方的原因:
得不到、又好像能得到的错觉,总是最迷人的。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冷酷,又理所当然地引诱众人,仿佛神明在降下恩典。
一如此刻。
她对他露出象征着自己归属权的戒指,堂而皇之地邀请鼓励他、为她发动推翻好友王座的叛乱。
她什么也没说,但目光里酝酿着淋漓尽致的柔软情意,勾起的唇角却在恶意地期待着叛乱中混战的伤亡。
她的眼睛像是在注视着他,又像是在越过他,等待着他身后的青年的答案。
面前这个看上去乖巧胆怯、情意绵绵,像是脆弱公主的家伙,实际上是披着黑色长袍、最善于蛊惑人心的女巫。
……
西索直起身子。
“还是算了吧~”他笑呵呵地说。
总是提出堪称恶毒建议的女巫小姐,闻言,流露出伤心神色,眉头微蹙,语气像是怕吹落一朵花那样,轻轻的。
“好吧,”她说,“那就没有办法了。”
接着,她换了副神色,笑盈盈地对在场的第三位人物——那名还在警惕地举着锁链与西索对峙的金发青年,道:
“这下看来,我真的就只能跟着你了。”
她一眼也没有再看向过西索。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红发的高大男人就摆脱了锁链桎梏,回过身去与金发的锁链手缠斗做一团。
……被忽略的角落里,这混乱局面的始作俑者,莱伊·艾德利安,笑意越发轻快。
“哎呀……”但是,她语气遗憾地自言自语道,“怎么真的打起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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