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顿时陷入一阵沉默。
江淼站在段含身后,目光杀气腾腾。
“哈哈,没事没事,咱们老板也不能破坏氪金圈平衡嘛。”
那博主小哥尬笑了两声,赶紧朝摄像师招了招手，点开存储在段总的眼皮子下删得干干净净，连回收站都没敢留,十分狗腿地把相机递到他面前，“您看看这样可还行？”
按理说都看着他删，一般就不太用复查了。但是段含却接过了相机，反反复复地确认排查，甚至还当场拍了一张来确认相片会不会被存储到云端。
小心谨慎地简直像是在排雷。
等到彻底检查完,段含才把相机还给摄像师，淡淡地说了一句，“可以。下次不要再犯。”
博主小哥点头哈腰的,等到段总带着身边的两个美人离开,他才敢直起身。
身边的摄影师本来还有些心疼自己的相机，但是毕竟甲方都跟孙子似的在那儿鞠躬呢，他这个马仔小弟也不好太出头。这下等到他们离开，他终于纳闷地问，“陈哥,你怕他干什么？咱们也没犯什么法吧？”
至于、至于这样谄媚么？搞得像是老师教育差生似的。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小哥擦了把汗，唏嘘道，“我一看见他，就忍不住腿软。要是瞪我一眼,我估计现在已经蹬腿进医院了。”
他想了想，片刻后感慨地回答，“大概，这就是金钱的威压吧。”
摄影师：“……”
·
段含带着江淼两人找了个暂且安静的角落站着，小姨一路看着段含宽阔的背影，忍不住害羞整理了一下头发，满肚子搭讪的套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见自家外甥女已经急冲冲地走了上去，“你怎么也来了？”
他来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过来买些赔礼道歉的东西，顺便补充一下客厅零食箱，不然家里装修得再漂亮，没有诱饵‘小母鸟’也不会上钩。
不过眼前还有江淼的长辈，他收敛起嘴角的笑，提起手上的东西，“我来买东西，结账完出来时刚好看见前面乱哄哄的，一看挺像是你的背影，就顺路过来看一眼。”
说是顺路看一眼，其实是他早就认出了江淼的背影，看见他们像是在与人争执不休才过去插手的。
原来是顺路。
江淼松了口气，“这样啊，谢谢你了。”
小姨在旁边津津有味地围观了半天，最后忍不住了，悄悄地推自家外甥女的胳膊，朝他不住地使眼色，“那个帅哥，刚才的事谢谢你了……你和我们家淼淼认识？”
江淼立刻捏紧拳头：“咳咳咳！！嗓子有点干，这空调吹得我嗓子有点不舒服，我们先出去吧。”
“啊？”小姨十分不满，“你不要转移话题……”
“我也有点感冒。”段含适时地插了一句，“要不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吧？”
小姨秒变脸，拍手笑道：“好啊好啊。”
江淼：“……”
“我和江淼是邻居。”一行人往门口走着，段含和小姨解释，“之前他帮了我一些忙，一来二去的我们就稍微熟悉了一些。”
这位小姨的穿着打扮看上去都很是不俗，再联想起江淼之前说他家境还算富裕，估计在他家打工的事情也是想瞒着家里人……
段含故意隐瞒掉了这部分的事实。
余光中，江淼果然大大地松了口气。
“原来是邻居呀！”
小姨倒是挺开心的，不是保险推销员就好，“你好你好，我是淼淼的姐姐，我叫陈龙玉，你可以叫我的英文名sana。”
说着她笑呵呵地拉起了外甥女的手，“是吧？”
江淼：“……”
生活不易，外甥叹气。
这俩人互相打着暗号，然而段含这头什么都没瞧见，听得是一头雾水。
姐姐？
不是小姨吗？
他不着痕迹地疑惑地看了江淼一眼，然而对方抚着脸什么表情都看不见，他也只能就这么顺着叫了，“姐姐你好。”
陈龙玉的笑容微微滞了一下，她尴尬地笑了笑，莫名地有种越挫越勇的勇气，“……你好。那个，等下要一起走吗？我们有车……”
“走什么走。”江淼正色道，“人家又不是没车，而且他等下也不回家，你不是要回你办公室拿点资料什么的么？”
开什么玩笑，让他们俩在这儿意外接头已经是严重失误了，好在陈龙玉出国多年，并不知道自家外甥女的联姻对象长什么模样，这才能勉强蒙混过关。但要是回去的时候正好被他妈撞见……
逐渐感到窒息。
然而陈龙玉也没那么好哄，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上班时间，虽然她不知道段含是做什么的，但是刚才听也明白，眼前这位好歹是个老总。哪有老总这个时间点出来买完东西、又再跑回去上班的？
该不会是故意赶她走吧？
她半信半疑地扫了江淼一眼，“上班还出来买东西啊？”
“……我骗你干什么，他这个老板当得可闲了。”江淼硬着头皮推了推段含的手肘，催促，“你说是不是？”
“嗯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已经表现出不愿意让自己过度接触自己家里人的模样，段含也没有再强求，“今天有点事请了假，不过等下还有些事情要办，就暂时不回去了。”
“好呀好呀。”段含这么一说，陈龙玉立刻点了头，“那我们先走了，以后有空再见。”
江淼：“？”
有事吗小姨？
等到两路人马分道扬镳，爆马危机事件终于得到短暂的平息，陈龙兰一上车连安全带都不系了，一把抓住江淼的袖口，机关炮似的追问：“淼淼你快说那个大帅哥是不是在追你？你们俩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快快快赶紧跟我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说我可告诉你妈了！”
“不是男女朋友！”江淼十分冤枉，“我们就只是邻居而已，之前接触过几次，但是交情也不深厚。而且我们现在都是单身，哪有什么好坦白的。”
“你骗人！”
他没撒谎，陈龙玉却还是撇了撇嘴，“你俩孤男寡女的住对门，他对你还没半点意思，那我就要怀疑他是不是个gay了。”
一听最后一句，江淼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很准。
“哪有什么gay不gay的。”他含混地辩解，“您不要去英国住了几年，就腐眼看人基好吗？人家是正常性向的男人，只是我们俩都不是彼此的理想型，没感觉而已。”
小姨低头深思，“还有这种好事？”
江淼：“？”
“你不是他的理想型……”陈龙玉仔细想了想，“难不成他喜欢那种娇俏的，会撒娇的？”
“呃……差不多吧。”
江淼微微卡了壳，陈龙玉的话给了他很大启发。
是啊，段含喜欢他什么啊？
之前江淼好像问过一次，段含只是很含糊地说了一句哪里都喜欢，接下来这个话题就轻描淡写地略过了。
说起来，他待在段含家里的这一个月以来，抠脚丫、挠咯吱窝还有穿大裤衩这种事情可没少干，如果段含是单纯的颜控，那到现在还没感觉幻灭也很神奇了。
……反正他是不相信，爱情的保质期光靠一张脸就可以走得很长久。
又或者是说，段含就喜欢他这种自然不做作的居家风？
“你说他是吃西餐还是吃中餐呢？话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淼淼，淼淼？？”
“啊？”江淼回过神来，“小姨你刚才说什么？”
小姨倒是没太注意他的走神，兴致勃勃地说：“我在问你刚才那个大帅哥的名字呢。”
“这个啊……”江淼含糊地说，“我也不知道，跟他不是很熟。”
“没名字啊，那就没办法去打听了。”陈龙玉脸上闪过明显的失望，但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单手握拳自信满满，“不过也没事，反正离得这么近，到时候我多来看看你就好了。”
“？”
啥？
江淼懵了一下，渐渐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您不用跑过来，这一来一回的多麻烦啊，我到时不时地回家就行，还能回去陪陪我妈。”
“哎呀你这傻姑娘。”陈龙玉握着他的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嗔笑，“你以为我真要来看你啊？我当然是过来看那个小帅哥的。不是说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么，我多往这儿跑跑，多制造制造机会，他不就注意到我了？”
江淼：“……？”
等等，是他太蠢了吗，为什么总有着听不太懂的感觉？
小姨的意思难道是，她想倒追段含？？？
·
段含特意把窗户开了半条缝，等到晚上五六点时，空气里隔壁开门的声音忽然特别清晰，还有一阵叠叠的脚步声。
有个女人轻柔地嘱咐了两句，江淼低声回了什么，几人又说笑了一阵，紧接着脚步声缓缓远去，一阵车轮声碾过，声音渐渐消散在空气之中。
段含思索片刻，拆了一包薯片放在茶几上，又从医药箱里翻出一板药，旁边放了一杯喝到一半的水。
没过多久，门口就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段含咳了一声，还没回答，就已经听见了电子锁嘀嘀嘀安全解开的提示音。
“……”
江淼火急火燎地走进来，赶紧锁上大门，又趴在窗帘背后东张西望了半天，最后舒了口气，转身走回来在沙发上坐下。
段含又是轻咳了一声。
“嗯？”江淼的目光果然落在了他身上，顺势看到搁置在茶几上的半板药片，意外地问，“感冒了？”
“嗯。”
段含举起拳头掩饰性地又咳了几声，矜持地说，“应该是晚上没关窗、吹了点风的原因，我吃点药喝点热水就好了。”
江淼没理他，自己拿了药板过来看，并不是什么感冒药，而是布洛芬止疼药。
难道是头疼了？
他侧脸问：“量体温了吗？”
“量了。”段含嗯了一声，“37.8度，刚吃了药。”
虽然是这么说，但江淼还是不放心，翻出耳蜗温度计测了一下，竟然一下蹦到了38度。
“怎么烧这么高？？”江淼都惊了，“要不我送你去医院挂水吧？”
“没事，就是有点头晕，其他还好。”
段含顺势往沙发上微微一靠，揉了揉眉心，“可能是最近换季温差大，前几天就感冒过一次，昨天风吹了一下，就又复发了。”
“前几天就病了？”
不对啊，他跟段含天天住一块儿，就算搬家了也时不时来串个门什么的，要真有个头疼脑热的，他还能不清楚？
江淼推了推时间，大概明白了，“不会是我前一阵请假，你又正好生病了吧？”
段含避而不答，“没事，也没病到那个程度，挂两三天水就好了。”
……挂三天水还不严重？
正常小感冒不都是喝点热水等自愈吗，这怎么都要住院了呢？
江淼还在懵逼，忽然被段含轻轻牵住手腕，拉着坐了下来，“先不说这个，今天你小姨怎么过来了？”
“哦……我刚搬家嘛，我妈他们不放心，就干脆让她们过来吃顿饭，看看环境什么的。”
说着说着，江淼目光落到茶几上的薯片袋子，还有些惊奇，“倒是你，今天怎么去逛超市买零食了？正餐也不好好吃，背着我偷偷吃薯片？”
“……没。”段含顿了顿，含糊地说，“今天没胃口，什么都吃不下去，平时看你吃薯片津津有味的，就想尝尝味。”
江淼啊了一声，“吃不下去？你到现在还没吃？”
现在都已经到晚上了，看这冷锅冷灶的，晚饭肯定还没吃。那他吃不下去的不就是午饭？
从中午到现在也就六七个小时了，他就吃这点薯片？？
……这样感冒能好就怪了。
江淼坐不住了，站起来开始卷袖子，“吃不下也得吃点正餐，薯片算什么事。你冰箱里我记得还有点面把，我给你下个清汤面吧？”
前天还能吃个小鸡套餐，到现在，前雇主的待遇只能吃清汤面了。
好在段含也不挑剔，“好，还想吃个荷包蛋。”
江淼套围裙的手微微一顿，白了他一眼，“还点菜呢。”
说是这么说，趁着锅烧水的时候，他还是去冰箱里摸了鸡蛋，还是俩。
段含披上外套，慢吞吞地走进厨房，环臂靠在玻璃门上。
小锅里的水咕噜咕噜煮开，一个个的水泡被吹到婴儿小拳头大，然后啪地一下绽开，滚进波澜的沸水里。
江淼利落地把面条放进小锅里，开始洗葱切葱拌清汤的底料，忙得像是只小蜜蜂。
厨房里烟雾缭绕，沸水蒸发的雾气裹挟着江淼，像是早晨刚醒的紫竹林，朦朦胧胧快要看不清全貌。
段含倚着看了许久，半响后嗓音微哑地说，“好久没人给我下过面了。”
江淼正忙着搅拌汤底，两只耳朵只含糊听了个大概，头也不回地说，“骗谁呢，去面汤馆人家不得给你下面？”
“……我说的不是这个。”段含哭笑不得，“小时候只有我爷爷会给我下面，我奶奶厨艺不好，每次晚上我一喊饿，我爷爷看电视看到一半、披着衣服爬起来给我煮面，我奶奶也跟着凑热闹，总是喊着再加个鸡蛋。”
一个鸡蛋不够，得两个。
搭上面条，这样考试每次都能考双百。
江淼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去你的，爷爷可没你这个孙子。”
段含：“……”
“想要吃两个荷包蛋就说么，搞这么肉麻兮兮的还追忆往昔干什么。”说着，江淼拿起碗里的鸡蛋往铁锅的边缘一磕，一个漂亮的蛋就落在了水面上。
他轻描淡写地道，“你还有爷爷给你煮面，是件好事。我爷爷奶奶早在我出娘胎的时候就没了。”
段含：“……”
半响后，他低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屁大点事。你这个人啊……”江淼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走过去大力地拍了拍段含的肩膀，又重重地捏了好几下，淡淡地道，“就是太紧绷、太认真了。”
段含微微一愣，下意识解释，“我没有……”
“我看着都累。”
江淼并不听他解释，只是又按了好几下。
他虽然时常被人看成女人，但身体依旧是原装的男人，这几下捏下去简直是酸痛难耐、但是又有种莫名的爽快。
段含被捏了几下，再加上江淼离他极近，都能嗅到他围裙上沾染到的面条香气，紧绷的肩顿时像是被扎漏了的气球，呲地一声松懈了许多。
“这就不好了嘛。”
江淼露出两颗小虎牙，哄孩子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又按了好几下，最后重重地拍了拍段含身上穿的衬衫，回去盛面了，一边盛一边嫌弃，“都在家还穿衬衫，你不累不闷啊？”
段含沉默半响，缓缓站直了，慢吞吞地说：“还好。”
江淼审视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一点责备和督促的意思。
“……有点累，不过习惯了。”
“累了就脱么。不舒服还要穿，你怎么不穿着它上床睡觉，反正效果都一样。”江淼叭叭叭地开始数落，“不然睡衣买了是干什么用的，你以为人家叫睡衣就是只能在床上用的吗？”
“……不是。”
段含顿时感觉回到了小学三年级，因为语文作文写得太差，而被老师留下来提溜着耳朵叨叨的场面。
“你看你又走神了，我发现你特别爱走神。”
江淼说着说着忽然止住了，悄悄地叹了口气，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放到餐桌上，又给他摆了碗筷，“快吃吧，小心烫。”
段含悄悄地觑了他两眼，眼见着江老师暂时没有训人的意思，才坐了下来，舀了一口汤、轻轻地吹了吹。
“对了。”
江淼望着面前袅袅的雾气，忽然道，“你喜欢我什么啊？”
“嗯？”
段含吹着吹着抬起头来，用茫然的目光询问他。
“嗯什么嗯。”江淼说着说着一把抓过旁边的薯片袋，咔擦咔擦地吃了两三片，不自然地问，“你不是那个喜欢我么，那你喜欢我什么？”
段含放下了筷子，端正摆好，“我……”
“等等！”江淼心里一慌，忽然抢了一拍，“先说好，别说什么我长得好看性格好啊这类的，我性格好长得好看我自己还能不知道么？也不许说什么什么都喜欢，也太假了。”
“我喜欢……”
段含顿了半天，无奈地笑了笑，“你都给我排除完毕，那我还能挑什么说？”
江淼：“？？？”
什么玩意？？
“你都不长脑子的吗？这都想不出来？”
他急了，“那我除了这两点就没有别的优点了？我对工作认真、对朋友诚恳，做饭还好吃，这些不都是我的优点吗？你怎么就没得说了？？”
“做饭是真的好吃。”段含诚恳地道，“但是你这下是真的说完了。”
江淼：“……”
不怕爷爷我大义灭亲？
说笑过后，段含笑了笑，重新拿起汤勺，“怎么想起问我这个了？”
“啊……也没什么。”
江淼还沉浸在自己已经‘没什么优点’的话题之中，心不在焉地道，“就、我小姨你今天不是见过吗？她……她挺喜欢你的。”
他话音刚落，段含拿着勺子的手就顿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差三百字，正好评论区开放了，大家就给个面子哈咳咳咳咳嗯，完毕，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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