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都快十点了。”
段含没带耳机，开的是外放。在赵源的耳朵里听来，给段含发短信的是个年轻的女生，声音里总带着点慵懒、像是困倦了，但还是执意在等人回家。
可是明明段含是一个人住。
纵然屋内是暖光，但是赵源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白了下去。
他亲眼看着段含握着手机，有些犹豫发什么，最后打了几个字发过去，没等到回话就把手机调回了静音，揣进了衣兜里。
“哇，是你女朋友吗？”赵源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听起来好年轻啊，还是学生？”
段含：“？”
他诧异地看了赵源一眼，想想江淼年轻，再加上要到睡觉时间了声音模模糊糊，一时听茬了也是有可能的事。
“不是女朋友。”他简短地解释，“只是一个借住我家的朋友，过段时间找到房子就走了。”
段含没必要撒谎，他说不是女朋友，就肯定不是女朋友。
“她在租房子吗？”赵源暗自松了口气，立马热情起来，“我有个好朋友是做中介的，如果她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她个联系方式，我朋友会给她介绍低价的好房源。”
“不——”
段含话刚说出口转念一想，万一江淼需要呢，于是他把话吞了回去，“那我回头问问他，如果有需要的话就要麻烦你了。”
“这么一点小事而已。”赵源笑了起来，“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同学了，还要和我客气？”
段含也笑了笑。
“对了，你这么晚回来应该还没吃晚饭吧？”赵源提议道，“要不我下点饺子？我听阿姨说你最爱吃饺子了。我们一边吃一边聊？”
一听到徐女士的名字，段含脸上的笑意不知不觉淡了，“不用，我晚上吃过了，现在还不饿。等看过我爸之后确认他没事，我就走了。”
“这么快？”赵源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现在都快十点了，你再开车回去有点危险吧？”
“明天早上还要上班呢。”段含摆了摆手，“也就几十分钟的路。”
他的态度明显不是一时起意。
赵源一瞬间想起了刚才的那条语音，刚被压下去的念头又渐渐地浮了起来。
他嘴唇微张，很想问他和那位女性朋友是什么关系，但是一句话不问第二遍，再问下去，估计段含也要烦了。
“这么晚开车多危险啊。”他垂下眼睑，忽然提议，“要不我送你？”
段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干脆地回绝了，“不用。”
一看到段含的神色，赵源就知道自己一时情急说错话了。
他是段先生的私人医生，现在伯父身体出了状况，他怎么能走？
“跟你说笑的。”他笑了笑，语气听起来轻松，“那你路上小心，有情况我微信找你。对了，你现在的号不是工作微信吧？”
其实的确是工作微信。
段含没有什么大小号，只不过除了徐女士、老爸和几个必要来往的亲戚之外，其余全部都是商务合作的老板朋友，这些人的名单虽然都混在一起，但是也意外地好分清——有聊天记录的基本都是老板，躺列表的基本都是家人。
只有徐女士和江淼除外。
段含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是。”
“那就好，就怕在工作之外的时间里有事联系不上你。”赵源调侃道，“加你微信大概有一年多了吧，愣是没看到你一条动态，我还以为这是小号呢。”
段含坦然回答：“我不玩朋友圈。”
赵源有些吃惊。
说起来也奇怪，一般的游戏公司老总应该都是比较时髦且追赶潮流用语的，毕竟是和上网群众打交道。但是段含不一样，人家不玩朋友圈不刷b乎更加不刷微博，所有的热点消息都会从他的助理手中筛选一遍，最后交到他手中的全部都是有价值的消息。
徐女士还曾偷偷摸摸地调查过段含现在掌管的公司，最后回来抱怨儿子根本不像是做游戏的，好像所有的信息到他眼里只有两种，一种是可以变现成资金数据的，另一种就是不可以的废料。
这样的脑子，多适合回来继承家产啊，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非要去搞那个小破公司，做金融房地产这类的不是会更有成就感吗？
赵源现在就跟徐阿姨是一个感觉：太暴殄天物了。
他们俩又简单地聊了两句，段含上楼去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床上窸窸窣窣发出了一点响声。
段含走过去正好看见他父亲看上去睡得很熟，被角外露出手机的一角，发出一点荧荧的光亮。
他挑了挑眉，“爸，睡了吗？”
床上渐渐发出平缓的呼吸声，且有向呼噜发展的趋势。
段含无奈地笑一笑，给他把被子盖好，打开床头的护眼小台灯，顺便悄悄关上了房门。
“晚安。”
他轻声地说。
·
段含离开段家时是晚上十一点，开半个小时的车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半。
客厅的灯还没关，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防盗窗里的窗户开了一条缝，透出一点隐隐约约的声音。
应该是忘了关投影机。
最近江淼迷上了投影机，正巧家里最大的一面墙就在客厅的电视机墙上面，躺在柔软宽大的沙发上看‘巨幕’，再盖一条小毛毯，面前的茶几上左边是冰镇可乐、右边是超大装的乐事薯片和炸鸡盒，简直爽到爆炸。
段含捂着发声口按下密码，电子门郁闷地嗡叫了一声，门被轻轻推开，他走进大厅里，只看见一团重叠的山峦身形躺在沙发上，毛绒绒的小毛毯从头盖到尾，又像是一条巨大的狐狸尾巴。
投影机果然没关，今天江淼看的是一部国内热血动漫，虽然票房一般般但是口碑还不错，再加上是小成本制作，制作人钱包里也能听个叮当响。
段含看了一眼，总觉得有些熟悉。
“唔……”
沙发上的狐狸尾巴翻了个身，脚无意识地在空中踹了两脚，小毛毯被无辜地踹掉了一半。段含一眼过去，只见他的棉质短袖睡衣睡着睡着就卷起了一层边，露出一道细瘦的腰。
很白。
段含把目光移开，走过去帮他把毛毯重新盖好，再次裹成一只毛绒绒的雪白尾巴。
江淼躺在他的身边，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他那张睡熟的、还带了点口水印的脸蛋，唇色很浅，皮肤也很白，脸上色彩比较重的就是他的眉毛和睫毛。
也许是小时候喝多了芝麻，看上去是毛绒绒、密密的。
段含缓缓回过神来，关掉了投影机，小心翼翼地搂住他的脖子和膝盖窝，把人打横抱了起来，想送他回卧室。
然而江淼睡得虽然香，但是却不沉，一感觉到动静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一条眼皮缝，隐隐约约看见段含在他头顶上。
江淼：“？”
客厅里的空调温度打得有点低，睡着了不觉得，一睡醒就开始发冷。他下意识地往身边靠着的热源凑了凑，嘟囔，“你回来了啊……”
段含拧开门把手，嗯了一声。
江淼眼皮子打架，继续小声呓语，“吃了没有啊……”
段含怕他爬起来给自己煮面，哄他说：“吃了，吃了饺子。”
“饺子……”江淼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听见了多少，“包了饺子……冰箱里……要煮……”
说完脑袋往段含臂弯里一歪，又呼噜地睡了过去。
“？”
段含也没多想，把他放在床上摆好姿势，又把被子抖了抖，给他盖上。
最后把小夜灯打开，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饺子……冰箱里……
段含在房门前驻足了片刻，转身往厨房里走，冰箱上还用一个可爱的小黄人冰箱贴压了一张便利贴：
铛铛铛铛铛！
今天去超市买了面皮和馅儿，包了好多饺子，晚上回来要是饿了可以煮了吃哦，很方便的。
ps：是白菜猪肉馅儿的哦，明天开始接受点单。
下面还画了一个简笔画的煮饺子流程，不仅有文字指导，还有一些萌萌的颜文字，比如OvO这一类。
段含嘴唇弯了弯，摘下便利贴折好放进西装口袋里，打开冰箱，果然有一层摆了冷冻的手捏水饺，也许是没找到储存饺子的容器，下面还垫了一个他们家的砧板。
水饺一个个地圆滚滚的，为了不沾皮大家都安安分分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整整齐齐地排排坐，像是在等着长官来检查阅兵。
很像是江淼的风格。
段含含着笑意，刚要去把那盘水饺端出来，忽然听见客厅响起一道叮地提示音。
不是他的手机。
好像是江淼的平板。
段含愣了愣，本想不去管他，但是紧接着又响起一连串的叮叮声，像是生怕他错过一般。
他只好擦了擦手，走过去想把平板开静音，没想到一低头就看见几条微博消息鱼贯而入，正正好地把每个字都展现在了段含的眼前。
一只鱼豆腐：啊啊啊啊淼淼我太爱你啦！
一只鱼豆腐：嗷嗷嗷画的小鱼太可爱了嗷！我要拿它当头像！！这辈子都不换！
一只鱼豆腐：神仙太太5555淼淼长得好看又会做饭还多才多艺，简直是全世界的宝藏！好想把淼淼藏起来嗷，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女友……[消息已折叠，请点进应用查看]
段含的手指僵在了平板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