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有了tree的加盟,段含难得稳定下班了一次,结果江淼和他提了辞职的事,段老板又变成每天不到九点不着家的工作作息了。
其他人还好,反正也不算是段含的直系下属,只要不在同一个办公室,那只要自己的部长小组长下了班,也能跟着一起去打卡。但是总裁特助就惨了,因为这栋大楼的设计,特助如果要下班那就必须从总裁办公室的百叶窗那儿走过去,等于光明正大地当着段含的面跑路。
段总是个不爱拉窗帘的人,他总觉得不拉窗帘,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看到,这种隐隐的不安感能促使他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也能激励同一个办公楼层的其他员工。
就在前一阵子,段总突然转了性,窗帘拉得一条缝都不漏,每天都踩点下班,也不怎么要特助帮他点外卖熨西装了。他们还在私下里讨论过是不是老板有了恋人,说不定拉起窗帘就是在发短信聊天呢。
几个人聊了聊,想象段含两只手握着微信打字、目光温柔嘴角微微一笑的模样……
打扰了,根本想象不出来。
段总只要生活一规律,就等于给特助减负,没想到才好了没几天,段总又恢复到了原来自闭的状态。特助一开始还和大伙调侃,是哪个修行千年的小妖精啊这么厉害,还能远程调控老板办公室的百叶窗。
结果连续跟着加了半个月的班,特助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天晚上八点半,段含正在看上个月的报表,他们主打的王牌游戏kpi下降了不少。他皱了皱眉,拿起电话打给了特助的内线,让她把上个月过稿的策划案通通拿出来,明天中午之前再整理一份玩家的反馈调研。
特助无语凝噎,“……好。”
等把资料都通通找齐,特助敲了两下门,走进来时高跟鞋哒哒哒地响,十分清脆。随着资料被助理放到桌上,空气中淡淡传开了一股清新的味道。
段含正在调看资料的手忽然停住了,抬头扫了特助一眼。
他这个特助长得年轻漂亮,虽然这一点容易让人误会,但是她其实工作能力很强、为人也很低调,只要老板不提出过分的要求,都能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任务。
然而今天特助今天穿了平时很少穿的高跟鞋,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裙子,头发好像也和平时不太一样了,好像被卷过,手腕上还带了一块精致的女表。
段含若有所思,忽然问:“大吉岭茶?”
特助:“?”
她有些懵逼,片刻后反应过来老板说的好像是她身上喷的香水,赶紧点头,“是大吉岭茶。”
特助迟疑了片刻,“段总……您是不喜欢香水吗?”
因为工作原因,有时候跟着段总一起去商业派对里时简直就是掉进了大型的调香场。圈子里也有不少纨绔会喷男士香水,但是她从来没在段总身上闻到过。
按理说段总对这些应该不太敏锐吧,怎么突然能闻得出她身上的味道……
“不是。”段含垂下眼,直截了当地问:“你今天是有约会么?”
“……啊,”头一回被老板过问私生活,特助有点脸红,还有些不安,“是。不过我会把工作做完再走的,您放心。”
“不用。”段含合上资料夹,打断了她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特助:“???”
这不会特么的把她炒了吧??
也许是看出了她的疑问,段含还难得说笑了一句,“以后到点了你就走吧,不用陪着我加班。一年累积下来你的加班费说不定都能付套首付了,给我省点钱吧。”
特助也跟着笑了,有些不好意思,“老板我还是陪你吧,让他等一会儿也没事的,不收加班费也行。”
但段含还是拒绝了她。
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每天陪着未婚男老板加班本来就容易被说闲话,如果特助的男朋友愿意相信她,那他这个老板也应该识趣点才对。
特助走了,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大吉岭茶的味道。
段含握着微凉的茶杯坐在办公室里默默出神,办公室的窗户开了一半,夜风吹进来时带进一道轻微的车轮滑地声。他不禁走到落地窗外看去,一辆白色小奥迪快速驶到公司楼下,男孩子停好了车,打开车门提前走到副驾驶位上等女友,正好和从大门里匆匆走出来的特助相遇。
晚上风凉,特助穿着一件薄薄的风衣,一看见小男友立马小跑着过去,高跟鞋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两个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男孩忽然仰起头。
在高楼之上,段含站在落地窗前,一只手揣在西装裤袋里,另一只手还握着已经凉了的茶杯。
段含神色很淡,做了一个干杯的动作。
小伙子笑了笑,帮自己的女朋友开了车门,两人乘着一路七彩的霓虹等驶离了公司。
段含望着那辆小奥迪渐渐消失的车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叮。”
手机在桌面上响了一声,他看了一眼,是徐女士发来的微信。
上面说他爸今天血压突然升高了,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很大,现在躺在家里很不舒服,让他现在赶紧过来一趟。
段含一看,微微皱了皱眉。
徐女士就算是想让他回家了,也不会用这种生病的借口把他召回去,十成九是他爸身体真的身体不好了。
他没再犹豫,关上电脑收拾好东西,立刻开车去了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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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含虽然说从老家搬出来自己一个人住,但其实两家都在一个城市,正常路况三十分钟就能到。
几年前他刚要搬走时,本来已经订好B市的一家工作地点和租房,但是徐女士死活不同意,这三十分钟的距离还是两个人推拉扯皮过后的结果。
段含开车技术不差,又惦记着他爸的身体,三十分钟的车程只开了二十分钟。
回到老家别墅的时候,家里灯火通明。
一推门,徐女士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等他,手上还端着一杯红茶。
听见声响后,他妈觑了他一眼,“回来了?”
“嗯。”段含看她还有闲心喝茶,顿时皱了皱眉,脱下外套递给站在一旁的管家,“我爸呢?”
“躺床上休息呢。”徐女士放下茶杯,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过来坐。”
段含沉着脸,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怎么了?以为我骗你呢?”
徐女士一看他那副深沉的模样就来火,但是转念一想段含几个月的不着家,难得见一次面,还是不要太难堪。
回头大晚上的这傻孩子再冲回家去,她心里不高兴,孩子他爸也不高兴。
她只好道,“你不信就去问问今天医生过来没,你爸吃的药现在还放在床头呢!”
她说完这句后过了片刻,段含才像是卸下了戒备似的,一声不吭地坐了下来。
但是没和她坐一边,反而坐在了隔着一道玻璃茶几的沙发座上。
徐女士立刻沉下脸来。
段含权当没看见,“是怎么回事?”
他爸年轻时过劳,那会儿也没什么要吃得健康这种说法,都是越忙越要吃好的,结果人一到中年就患上了高血压高血脂,每天都要吃药维持血压。
“还能怎么回事。”徐女士不痛快地说,“为了那块地皮呗,连轴转地加了半个月的班,我让他不要那么累还不听,药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今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一直嚷嚷着头晕,我赶紧让他躺下吃了几片药,又请了赵医生过来量了下,血压是有点高。生了病也不安分,刚才还说要早点睡明天早点去公司上班呢。像是不知道自己多大了,还能二十岁小年轻似的折腾呢。”
她话里话外地带着刺和暗示,段含充耳不闻、直接略过,“赵医生呢?”
“在书房看病历呢,等到十点钟再量一下血压看稳定下来没有,要是不行的话就只能去住院。”徐女士道,“大晚上的还要去住院,不是遭罪么……”
她话还没说完,段含已经起身往楼上走了。
“哎?我话还没讲完呢!”
徐女士一脸不满,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三步两步,段含的背影都已经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处。
“夫人,”管家站在一旁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无奈地劝,“少爷吃软不吃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您又何必呢?”
“我怎么了?”徐女士眉毛一拧,也不痛快了,“他爸生病了才回来看一眼,平时一个电话都不往家里打,这是家里户口本上还多一张纸,不然我还真以为没这个儿子呢!”
“奇了怪了,一回来就拉着脸,跟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她越想越气,“我这个当娘的还当出错了??真是……小时候多可爱啊,怎么长大变成这副模样?”
管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楼梯,估计少爷不在那里,才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
书房里,赵医生正在对病历,看到他走进来,很是欣喜,“段含?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段含含糊地盖了过去,又问,“我爸没出什么事吧?”
赵源是他的高中同学,两人本来没什么交集。直到有一次段含在医院陪他爸住院时遇到赵源,被喊住后才发现自己的同学竟然成了心血管科的著名医生。
赵源家里是医生世家,祖父爷爷辈是第一批去国外留学的知识分子,父亲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外科医生,母亲是著名的儿科专家,亲戚里学临床护士配药的也比比皆是。舅舅还是市人民医院的副院长,据说过几年就能被扶正。
家庭履历拎出来能惊呆一票人。
也因如此,段含才和赵源有了几段交情,继而聘请他做了他爸的私人医生。
赵源说道:“伯父没什么事,就是血压有点高,应该是最近太劳累引起的。要好好注意休息。”
“没事就好,”段含松了口气,“谢谢你了,大晚上还跑这一趟。”
“都是同学,客气什么。”
灯光的照耀下赵源嘴角的笑愈发温和,“不过伯父身体虽然没有大问题,但是还是有一些小毛病……”
“叮。”
“抱歉。”段含下意识地打断了他的话,低头一看,是江淼发的一段简短的语音,就三秒的时间。
他犹豫了半秒,还是对赵源打了个手势,“稍等。”
“好。”
赵源理解地点了点头。
段含点开那段语音,无意中音量键调成中等,江淼的声音清晰地从扩音器中传了出来,“段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都快十点了。”
声音带着一点鼻音和困意,听上去像是在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