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江淼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从大门口直走三公里,那里有最近的地铁站,坐到宝安区只需要五块钱。

到了那里,他可以先找一个酒店住下,一个人自由自在多舒服啊。家里不会再有变态管家强迫他穿女士内衣,不会有礼仪老师纠正他的坐姿,也不会有小女仆拿着一排高跟鞋请他试穿。

那可是整整七厘米的高跟鞋啊!!

他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未来的生活美好得快要让人落下泪来。

车厢里叮咚地响了一声,柔软的女声缓缓地报出地点,“宝安区到了……”

江淼回过神来,载着对新生活的期望走下地铁,打开支付宝扫了扫出站口的二维码。就在支付成功的瞬间,屏幕上突然跳出了电量低的提示,右上角赫然显示着剩余电量3%。

美好生活即将止步于手机关机。

江淼瞬间炸了毛。

我靠!!!

这什么破手机,说好的充电两分钟通话两小时呢??这他妈掉电也太快了吧!

转眼之间又掉了1%的电,江淼一脸无语,彻底没了脾气。

好在从这里往北直走一小段距离,穿过一个十字路口后可以看到一家装修漂亮的早点店。店里应该有免费租借充电宝的服务,再不济墙上也应该有两孔插口,够他把电充满了。

他再一摸钱包,里面还有二十元的现金,应该够买一屉小笼包。

灌汤的、皮薄馅嫩的鲜肉小笼包。

一想到这个,江淼的肚子都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他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了过去,就在即将穿过十字路口的瞬间,对面的指示灯忽然猛地一跳,愣是变成了红灯。

“……”

人生艰难,江淼只好站稳了脚步,期待自己的破手机还能再多撑一分钟的电。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宾利缓缓驶近,一声不吭地停在了路边。

驾驶座上的男人降下车窗,将捏扁的红牛易拉罐投进路边的可回收垃圾桶里,另一只手还在打着电话,“报表我收到了,只给你们半个小时。八点开会的时候别再交给我一团垃圾。”

没等电话那头应声,段含就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

抬头一看,路口红灯上的数字像是咚咚跳动的心脏,不紧不慢地变幻着数字:44、43、42……

段含揉了揉眉心,干脆把头别了过去——他是强迫症晚期,每次看到红绿灯上没停到整数的数字就浑身难受。

一扭头,路边的一抹身影就撞进了他的视野之中。

那人和他的车贴得极近,是一手就能碰到的距离。

估计还是个学生,上身穿着一件皱皱巴巴的皮卡丘T恤,下身穿着一条做旧的浅蓝色牛仔长裤,露出一小节细白的脚腕。整个身影看上去青涩活泼,充满着蓬勃的朝气。

段含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对面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大大方方地扭过脸来,投以好奇又茫然的目光。

一张充满着胶原蛋白的脸。

少年人的皮肤好得出奇,滑得像剥了壳的鸡蛋,脸上干干净净的,连绒绒的汗毛都看不见;一头棕褐色的短发,还带着一点天生的自然卷;他的站姿懒洋洋的,像极了一只趴在路边晒太阳的小金毛。

那双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一张被哈了口气的镜子,一片雾蒙蒙、勾出了一团浅浅的人影。

段含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短短交汇了两三秒,江淼忽然把脸转了回去,还默默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尾气也太重了吧?汽车靠人行道这么近真的没问题?

他默默地后退了两步,薄薄的后背没碰到空气,猛地一下撞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身后立马发出一道不满的抽气声。

“对不起!”他匆忙回头一看,只见后面站了个胡子拉碴的醉汉,他往身边退了两步,跟人家道歉,“不好意思啊大哥,撞到你了。”

“长没长眼睛?往哪儿走呢?”

醉汉一脸厌烦地抬头,看到江淼的瞬间,那双浑浊的眼睛忽然直了。

他打了个酒嗝,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小妹妹,你刚才那一撞,把我心口这儿都弄伤了,哎哟这会儿还疼呢,你得给我揉揉。”

……这是遇上流氓了?

江淼瞬间就变了脸,“你说谁是小妹妹?”

醉汉眯着眼睛看他,嘿嘿嘿地笑,一张嘴就是熏臭的酒气,“哎哟,还生气了怎么的?这劲可真大,来来来,叔叔疼你。”

那人说着说着,竟然还还伸出手来,搭在了江淼的肩上,色眯眯地捏了捏。

靠……

他不是第一次被人误会是女的,可被这么下流的骚扰还是头一回。

“你大爷的!”

江淼气得眼角都红了,也没再跟这傻逼废话,单手擒住那只流氓手,直接按着对方的脑袋发狠往旁边电线杆上一摁、只听见一声巨响,那醉汉的脑袋轰地撞在了杆子上,额角顿时淌下两条滚着新鲜血珠的血迹。

“……你他妈的打我?”

醉汉懵了两秒,也被惹恼了,下意识想伸手把这发了疯的小娘们拽下来。然而江淼早有防备,看他挣扎了两下、像是有还手的迹象,实实在在地一脚踹上了他的膝盖窝——

醉汉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不由自主地单腿跪了下来,紧接着第二脚接踵而至,江淼毫不客气地踩上他的背,一百五十斤的汉子就这么被他硬生生地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眼睛长歪了敢调戏你大爷。”江淼冷声问,“还敢随便动手动脚么?”

动个屁!这臭小娘们打人还挺厉害啊?

醉汉挣了好几下没挣脱,恼羞成怒,他反正是个老油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干脆就趴在地上呻/吟了起来,,“谋杀了!救命啊——有没有好心人救救我,哎哟不行了,我心脏好疼,我有心脏病——我要死了啊啊……”

草!

这流氓刚才还活蹦乱跳地,打不过就装心脏病唬人了?

江淼气得血直往上涌,弯腰一把蓐住他的衣领,攥紧的拳头砸下去,手臂忽然被人一把抓住、彻底停在了半空中——

他猛地回头,只见刚才喷他尾气的宾利小哥就站在他背后,半截袖子卷起、露出一截有力的手腕。

很漂亮的手腕。

段含拽着小少年的手把他拉了起来,将人塞到了自己身后,低声问,“没事吧。”

“……”

江淼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这宾利小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一脸懵地摇了摇头。

“我已经报了警,之后等警察来处理吧。”

他神色冷淡,一身西装连个褶子都看不到,看上去就是个地位高的白领金领。

“有没有人拉我一把?”醉汉躺在地上打滚,本想去抱他的脚耍赖,一看到那双锃亮的高价皮鞋,心里一怵,默默地缩回了手,转过脸来朝江淼放狠话,“等警察来了,我要去医院做伤情鉴定,我要把你告得倾家荡产!”

“想告我?”江淼挑眉冷笑,“这能告倒我家的还没几个人呢。你来啊,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段含也没废话,直接把手机音量调到了最大,按下了播放键。

“小妹妹,你刚才那一撞,可把我心口撞伤了……还生气了?来,叔叔疼你。”

猥琐的声音原封不动地从手机扬声器里传出,醉汉的脸色顿时变了。

“碰瓷、性/骚/扰,街头滋事。”段含把手机收了回来,音调毫无起伏,却带着莫名的威慑力,“最近市长大选,影响市容的相关行径一律重罚……你不知道吗?”

“……”醉汉顿时偃旗息鼓,没什么底气地说:“我不知道。是她先动手的,我都没还手。你看我这额头还在流血呢。”

“所以么。”段含弯了弯唇角,笑中带着深意“等会儿去做个伤情鉴定,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十五分钟后,一辆警车和一辆黑色的宾利依次驶进了警察局。

大清早的局里没什么人,女警把醉汉带过去做伤情鉴定,江淼坐在一旁等着做笔录。手机已经彻底关了机,再也榨不出一点电量。

好无聊,要是有充电宝就好了。

他撇过头去,试探的余光频频落在宾利小哥身上。

“?”

段含感受到了微微灼热的目光,忍不住回过头来。

“请问你有充电宝吗?”少年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说话小心翼翼,还带着点软软的气音,“我的手机没电了……”

段含呼吸微微一滞。

“有,在车上。”他猛地站了起来,不知为何面色凝重如霜,声音微发紧,“我去拿。”

“好的,谢——”

江淼眼睛一亮,话音未落,宾利小哥已经快步踏出了门。

在一旁磨蹭了好久的年轻实习生见段含终于离开,咳了两声,用纸杯倒了干净的水,递给江淼,“给你。”

“啊……谢谢。”

江淼意外地接过,道了身谢。

年轻实习生耳朵微微红了红,还没来得及说话,醉汉已经做完鉴定回来了,一边走一边无辜地喊,“警察同志,你们真的是冤枉我了。是她先冲过来打我的……我是没有心脏病,但是她肯定把我打出脑震荡了,我觉得咱们还是去正规医院检查一下……”

“你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受了点皮外伤。”带他做检查的女警呵呵一笑,“我们的法医很专业,这点你不用怀疑。”

醉汉咬了咬后牙槽,不吭声了。

实习生凑完热闹,乐呵呵地转过脸来,“我给你做笔录吧,姓名?”

“好。”江淼坐正了,“江淼,三个水的淼。”

实习生点点头,在记录本上努力工整地写下小姑娘的名字。

别说,还挺好听的。

“几几年的?几岁了?”

“98年的,21岁。”

实习生心道,还挺小的,估计刚毕业。

江淼歪着头看他填写自己的信息,越看越不对劲,“警察同志,你这个信息填写的不对啊。性别那一栏应该填男。”

实习生:“……啊?”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神情恍惚地想去抽屉里拿棉签掏掏耳朵,手刚伸到下面,江淼忽然一巴掌拍到了桌面上,上半身倾了过来,满脸都写着认真。

“我说,”他手指一按、准确地点在了记录本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实习生,“这里应该填男。”

实习生:“???”

……什么玩意?

他没听错吧?这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说自己是个男的??

身旁的醉汉把一切听得清清楚楚的,忍不住哼了一声,见缝插针地说道,“小同志,我刚才就和你解释过了,真不是我动的手,明显就是这女的脑子有病……”

实习生不说话了,投来了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狐疑的目光。

果然,没人认出他是男人。

一个人都没有。

“……”江淼慢吞吞地收回了手,敛住心底失望的情绪,渐渐露出一个微笑,“跟您开玩笑呢,我当然是女生啦。”

警察局外。

段含接到秘书打来的电话,一看手表,早就过了八点开会的时间。

秘书好不容易接通,着急得说话都是火燎火燎的,“段总您怎么了??刚才打您电话也打不通,把我急死了。现在所有人都在等您回来开会呢!”

“我八点半——”段含想了想,忽然改口,“不,告诉大家今天早会取消。”

秘书:“……?”

持续了一年、除了放假从来没停过一天的早会,今天居然取消了?

她懵了懵,下意识地问:“段总,我能问句为什么吗?您现在是有什么急事吗?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吗?”

“不用,你什么都不用做。”段含淡淡地说,“我在救死扶伤。”

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