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姣姣。
他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如今,已经同她没有关系了。
谢意眸中无波澜:“记得。”
黎星星语气飞快道:“表哥,我得到一张中洲的悬赏令,悬赏捉拿的人,也是盛京城凌姣姣,说她盗窃财物,携款私逃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卷纸,展开后,上面写着她刚刚所说的内容,落款盖章是盛京城城主之印。
赏金令的右上角,还绘有凌姣姣的工笔画像,画中女子容貌普通,在街上,十个女子中,也有两三个长得这副模样。
黎星星很感兴趣,问:“表哥,她真的长这个样吗?”
谢意道:“忘了。”
他确实未曾见过凌姣姣,只见过画像。
“啊,这样啊。”黎星星失望地卷起通缉令,叨叨道:“幸好表哥你退婚了,看来她不仅相貌普通,人品也很低劣。”
“星星,”他正欲离去,闻言顿了顿,道:“未知实情,不要乱说。”
“怎么就未知实情啦,城主的盖章,还能有假嘛。”黎星星在他身后翻白眼,跟着道:“我拿到赏金令还跟人打听了,说她是为了跟一个骗子私奔,被家里打得老惨了,才报复地携款私逃了。你看,她就是朝三暮……”
谢意冷冷道:“星星!”
“好啦,我不说就是了,反正你们也不会在一起。”黎星星嘟了嘟嘴,走开了。
夜深了。
谢意看过父亲后,又与管家商议了几件灵石矿、药田的事宜,管家正欲告辞离去,被叫住了。
石灯柱上,烛光摇曳,谢意立在灯下,一半面庞隐在黑暗之中。
只听他淡淡道:“前一久,盛京城凌家,可有消息?”
谢管家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少主会这样问。不过谢家与盛京城的人有固定贸易,时常也有消息传来,包括一些八卦消息。
不过少主已自作决定,与凌姣姣退亲,他并没有将这些闲话说给少主听。
“有……半个多月前,听说凌天威想要将凌姣姣姑娘许配给步真天尊,凌姑娘逃跑未遂,被抓回去打了一顿,经脉断绝,成为废人。唉,若是当初没有……”
谢管家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话头。
谢意的声音未见起伏,神情似乎也无变,他道:“太羲城步真天尊?”
“少主,我听说,这位天尊是个假的,骗子,人已经被凌天威交还回去了。”谢管家嗤笑一声,语气带了些讥讽:“我与凌天威打过几次交道,这是个小人。所以,关于凌姑娘的事情,谁又知道事实真相如何呢?”
谢意道:“好,我知道了。”
谢管家想说什么,比如劝诫的话,劝他不要与凌家再有来往。但如今谁也摸不清少主的心思,他抿了抿唇,最终什么都没说,退下了。
廊外大雪纷飞。
谢意立于廊下,纷纷扬扬的雪花借着风势扑来,模糊了视线。他静静望着,良久,才离去。
时光一晃,凌飞琼重获自由十余日了。
到了中洲边陲,临近西极的地方,天气愈发寒冷。
她卖了一些猎物,给自己买了御寒的棉衣,又存了一些干粮,毕竟天寒地冻,越来越难以打到猎物。
凌飞琼还想再买一顶帐篷,但是昂贵的幄帐她买不起,只能用兔皮缝了个帽子,用打的几只狐狸换了一件最便宜的灰色狐裘。
这副身子骨本就瘦弱,又在凌家饱受虐待和折磨,就算穿着棉衣狐裘,也不显臃肿。
凌飞琼背着弓箭,抱着狐裘,腰间系着朴刀,一身猎户的打扮,在中洲西极边陲的一个小城里行走。
前面城门口,聚集很多人。
她问一旁的小孩子:“那些人在看什么呀?”
“是赏金令!”小孩子飞奔着过去,留下一句话:“抓到人的话,可以挣好多钱呐!”
凌飞琼算了一下,自己手头的零钱,还够一段时日使用,况且自己只会弓箭,不会法术,就没去凑热闹。
但是途径城门口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念:“凌姣姣,盛京人氏,十七岁,携款私逃,赏金一百灵石……”
她下意识瞟了一眼赏金令。
上面的工笔画像,宽脸厚唇,完全是一个陌生人。
若说唯一相似的地方,恐怕是一头卷发。
她戴着兔皮帽,穿着灰扑扑的棉衣,只露出一张干净的面庞。前面的一个老太太看完热闹,回首时,不禁瞧了她一眼。
“老奶奶,您觉得我像?”她半开玩笑道。
“哟!姑娘您可真说笑了。”老奶奶吃了一惊,赶紧道:“老身只是从未见过姑娘这么美的,仿佛是画中走出来的,可别多心了!”
此处是凡人聚居的小城,修士不多,民风朴素。凌飞琼淡淡一笑,离开了城门。
金翅大鹏鸟,在城外的山坡上等她。
她手上沾满了路边馄饨摊上蹭来的炉灰,于是伸手,将炉灰均匀地涂在了自己的脸上。
此处离灵泉所在的‘临渊仙境’已经不远了,系统曾自信满满地告诉她:“别担心,我知道怎样进入仙境,也知道怎样应付魔修!”
凌飞琼对它的说法半信半疑。
每当它特别自信的时候,总有意外发生。
她朝前走去,天空飘落了雪花。
雪不大,落入荒原,草木萧索,随风起舞。天色已晚,凌飞琼远远看到了金翅大鹏鸟,她想,也许明日只能步行了。
“阿金!”她唤了一声,爬上山坡。
“啁——”
阿金是她给大鹏鸟新起的名字,它歇在城郊一处地势略高的地方,这里有寥寥几棵树作为遮挡,远远望去,山脉走向像一头骆驼。
凌飞琼见了它很高兴,毕竟它是个活物,十多天一路行来,彼此也有了深厚的感情。
她将火堆起取暖,对大鹏鸟道:“阿金,最近猎物少,恐怕我们要少吃点了。”
它没吭声。
她顿了顿,又道:“过几日,等我找到了地方,你也回家吧。”
翱翔天际的灵鸟,本就不该是她的坐骑。
阿金低低叫了几声,但是凌飞琼听不懂。风雪依旧,她便穿上狐裘,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球,缩在羽翼下睡觉。
今夜,她意外梦到了过去。
她回到了温暖舒适的宿舍,满桌子的考研复习资料,走到阳台上,会有学校的小猫咪跳上来,亲昵地蹭她手指,向她讨要猫条……
凌飞琼摸了摸猫头,忽然间,小猫咪变成了大蟒蛇,‘嘶嘶’吐着蛇信子,朝她袭来!
她倏忽醒来。
黑暗无际,寒风凛冽,她仔细聆听,似乎有什么动静,很快又没了。
她放下心来,每天夜里,总会无数次醒来。
黑暗里隐藏着无尽的危险,她不敢掉以轻心。
正欲合眼,凌飞琼又听到了,一旁的枯草丛里,传来了‘沙沙’的声音。
她握紧了腰间的匕首,从阿金的羽翼下,一点点向外探去。
雪夜无月光,但凌飞琼的不安越来越大,她屏住呼吸,心中默念,忽然起身,朝虚空一刺!
刷——
似乎有血溅到手上,是冷的。她急忙推醒阿金,隐隐能看到一道黑影,朝他们扑来。
这绝对不是一条简单的小蛇,至少是一条大蟒蛇!
这段时日,凌飞琼风餐露宿,见识了不少小动物的厉害。她如今等同凡人,只能用冷兵器搏斗。
阿金醒了。
它的夜视能力很差,只能靠听力来辨别蟒蛇的方向。它一挥羽翼,却什么都没打到。
凌飞琼不知黑暗中还隐藏着多少蟒蛇,她喊道:“阿金,我们走!”
她一跃到了金翅大鹏鸟的背上,捡起一旁的弓箭和朴刀,朝黑影砍了几道。大蟒蛇闪得很快,阿金冲天而起,这怪物竟然也飞了起来,凌飞琼只能紧紧抱住它,随它剧烈颠簸。
很快,阿金一口琢死了大蟒蛇,带着凌飞琼朝远方飞去。
渐渐地,它飞的越来越慢。
最后只能在低空飞行,眼看着就要撞到前面的山林里了。
凌飞琼喊道:“阿金,停下来!”
它却一头栽进了树林里,将她从背后甩飞。好在这里已是一片雪原,凌飞琼从厚厚的雪里挣扎着爬了出来,这才踉踉跄跄,回去找阿金。
系统这会也上线了,不安地问:“宿主,怎么了?”
“不知道。”她摇头。
所有家当全在身上,凌飞琼取出火把,用火折子点燃后,忍着疼痛,深一脚浅一脚走着,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找到了阿金。
金翅大鹏鸟倒在雪地里,到处是凌乱的羽毛,身上也被树枝刮了好些口子。
鸟爪上的黑血已经干涸了,闻着有腥臭味。
她心中一沉,问系统:“阿金不是相当于灵寂境一层的修士吗?怎会被蛇咬伤?”
“宿主,西极多毒物,再强大的修士,只要有肉身存在,都会中毒啊!”系统惋惜道:“看来你只能独自前往仙境了。”
凌飞琼没有理会,问:“怎么救它?”
系统沉吟了一会儿,道:“好在那妖蛇修为低,毒液稀薄,灵鸟应该还能抗一下。你没有修为,帮不了它,只能等它自己疗愈。”
“它能自愈?”
“谁知道呢?听天命吧。”系统也不知道。
她跪坐在雪地上,无力感席卷而来,喃喃道:“也许我可以去打猎,给它补充营养。”
系统劝道:“宿主,时间珍贵——”
“我会留着陪它的。”她坚定道。
系统见状,只好住了嘴,既然宿主不听劝,它还是不要消耗法力了。
凌飞琼起身,又巡查了四周,确认这里没有毒蛇等妖物后,才疲惫地坐在阿金身旁,掏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盯着它。
过了很久,天都快亮了,阿金醒来,也叫不出声了,只是费力地喝了点水。
等太阳出来的时候,阿金又吃了点干粮。
凌飞琼已经检查了整个树林,这一带很安静,没有什么危险的飞禽走兽。只是这点干粮不够它塞牙缝的,她准备再去找点活物。
远处,一个灰色影子闪过。
连日打猎,凌飞琼的视力敏锐了很多,她一眼认出那是个傻狍子,比较笨,好下手,现在简直是送上门来。
凌飞琼拿起弓箭,又看了阿金一眼,确认它还好,这才朝猎物奔去。
她的眼神紧紧地跟着猎物,走得很慢,避免发出声响。狐裘她脱下了,身上素净的棉服与雪地融为一体,很难被猎物察觉。
猎物在走动。
凌飞琼躲在一块山石后面,在寒风中不知冻了多久,终于瞅准了时机,拉弓射箭——
嗖!
猎物倒地。
她快步走上前去,查看了一眼傻狍子,然后拖着后腿,朝回走。
只是下山容易上山难,她费了好大劲,终于将猎物拖到了山上。
阳光照得雪地闪闪发光,凌飞琼担心阿金的状况,快步向前。
她忽然停住脚步。
密林里,金翅大鹏鸟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身披纯白鹤氅,黑发如墨,身材瘦削的青年,此时正在阿金的身边,俯身查看它的伤势。
耳畔黑发落下,黑银耳坠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