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群女妖按着换衣裳的时候,池珂心底是迷茫的,以至于她忘了反抗,愣愣地看着她们给自己套上暗红色的婚服。
一个脸上长着羽毛的女妖边梳理她的长发,边赞叹道:“许久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秀发了。”
另外一个则有些不满:“你们就由着辛月胡来,这两人身份不明怎么能带进来!”
“郯坞不是说了那个是天界天君吗?”
“那岂不是更危险了!再说了,她要和天君成亲我能理解,娶个女的是什么意思!”
“辛月还小,不知道这些,看到长得好看的就想成亲,都怪你们没好好教她!”
“现在怪起我来了?你们该去问问那些臭男人是怎么教的她!”
“要不是你不管不问,能让那些人教她这些有的没的!”
战斗打响便一发不可收拾,趁着两人吵架的功夫,池珂偷偷地溜了出去。
远远遇上了同样身着暗红色喜服的鹤迁,他喜服上有几道划痕,显然经历过一场战斗,身后几个捂着伤的妖兽在追赶他。
“池珂。”鹤迁嗓音喑哑,将她揽入怀中。
刚刚看到池珂不吭一声的被带走他着实被吓到了,担心池珂中了什么魔障。
其实池珂不过是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搞懵了而已。
两人此时穿着同样款式的婚服,倒有种大婚的感觉。
池珂笑道:“殿下你看,没想到咱们第一次成亲居然是在蛮荒。”
鹤迁道:“什么叫第一次成亲?成亲只有一次。”
他要的是在九天凌霄大殿上,给池珂六界最风光无上的婚礼,哪怕是最偏远的北海角落,提起池珂,都要知道那是他最宠爱的女人,他愿意将整个六界最美好的一切都堆到她的面前,只为博她一笑。
“我们现在身处险境中,这不算是成亲。”
鹤迁试图让池珂抛弃心底的想法,只记得他们将来的大婚便好。
身后追兵赶到,郯坞看着相拥着的两人,感叹道:“他们两个这一身,倒是有点大婚的意思了。”
鹤迁:“……”
闭上你的嘴!
他们被押到辛月面前,没有反抗。
少女身着鲜艳的红色衣裳,不满地嘟起嘴:“你们两个跑什么,嫁给我不好吗?”
池珂道:“姑娘,你是女子,我也是女子,女子是不能娶女子的。”
辛月把头扭到一边:“我才不管什么男子女子呢!我要和好看的人成亲,你们两个长得都好看,所以都要和我成亲!”
逻辑满分,纵是池珂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辛月目光清澈的像一汪泉水,只是那红眸平添了几分邪气,她望着池珂的脸,像在欣赏一件精妙绝伦的艺术品。
“鹤迁长得很好看,像独立于山巅的松柏。”她道,“你的眼睛也很好看,让我想到……雪山上的桃花。你们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了。”
她没见过松柏没见过桃花,雪山也只是远远地看过一眼,但心底觉得就该这么描述眼前的两人。
池珂看着她,眼底泛起同情:天天和一群奇形怪状的凶兽混在一起,审美没有变得畸形,真是不容易。
辛月铁了心要和两人一起成亲,对孩子过度宠溺的凶兽们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把两人绑了就送进了辛月的房间。
正合池珂的心意。
待到众人散去,房中只有辛月和他们时,池珂松开早已解开的绳子,拉着辛月坐到桌前。
小魔女倒是没有害怕,歪头看着两人:“你们两个和我成了亲,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一副小孩子心性。
池珂附和她:“对,我们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鹤迁不悦:“你是我的。”
“闭嘴。”池珂瞪他一眼,又转向辛月,开始她的忽悠,语调温柔的像个熟稔的人贩子:“你为什么要和我们成亲啊?”
“因为你们好看啊。”辛月又重复了一遍,眼睛亮亮的。
“那你知不知道成亲应该是和喜欢的人一起?”
辛月皱眉:“我当然知道,你们好看,我喜欢你们,我又不傻。”
有点难缠……
“你都不好奇我们的身份吗?”
“我知道,你们一个是天界的天君,一个是……唔,是在魔界住了很久的小妖怪!”
鹤迁插嘴:“她是我的夫人,我的妻子,我的人。”
辛月显然对这几个词一知半解,但也感觉到鹤迁是要跟她抢人的意思。
立即反驳道:“你们两个都是我的人!”
再次把池珂的目的带偏,她拿起一旁的布堵住了鹤迁的嘴。
那人被封住了嘴,还能用眼神挑丨逗,池珂恨不得把他整张脸都蒙起来。
辛月对她的操作目瞪口呆,池珂趁机又道:“你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那你知不知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话题终于回到了正轨,辛月摇摇头,她只知这两人能够打开结界,把他们放出去。
“那你,想不想出去?”池珂放缓语调,字字带着蛊丨惑砸在辛月心口,“去外面,看桃花松柏,真正的桃花盛开在春天,开满整个山野,把天空都染成粉色……”
辛月眼神闪烁,明显是心动了。
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她喃喃道:“我要怎么才能出去呢?”
池珂适时抛出她的目的:“你带我们去北面找那些‘冰人’,我带你出去。”
听到北方和冰人,辛月清醒了些,眼中有些许警惕:“你们到蛮荒就是为了找他们吗?”
池珂没有否认。
这孩子看着天真,其实心思缜密,对于这种人,需要适当的坦诚。
小魔女托着脸思索片刻,烛光在红眸中不安分地跳动。
“我答应你们了。”辛月道,“不过你可得说话算数,找到他们之后要带我去看桃花。”
池珂应声‘好’,眼前的小魔女伸出了小指,她笑着勾了上去。
辛月:“要说话算数。”
“一定。”
三人对着钟促给的地图研究了一个晚上,辛月捏着笔在上面勾勾画画,将小小一张地图改的面目全非。
提起钟促,她满脸的嫌弃:“那家伙记性不好的,这图错了好多地方。”
第二天一大早,带着改好的图,三人溜出了部落。
蛮荒只有一小部分可以接受到阳光,再加上一直笼罩的薄雾,他们其实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只知道那些凶兽都在休息。
经过血泉时,还有一只瘦骨嶙峋但头大如斗的凶兽睡倒在血泉旁。
池珂看一眼咕嘟咕嘟往上冒热气的血红色泉水,心里有些许的不适。
“小娘子你不要怕,这个虽然叫血泉,但其实里面的是泉水。”
辛月掏出一个木质的小酒杯,弯腰捞起一杯泉水,是清澈的。
真奇怪……池珂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得出一个不怎么让人信服的假设。
或许下面有红色的岩石,才会使泉水看起来是红色的?
“这个泉水甘甜清洌,可以酿酒。”辛月把酒杯捧到池珂面前,“小娘子,你要不要尝尝?”
池珂克服不了心底的不适,摆手拒绝。
辛月也没强求,把泉水一饮而尽,继续在前面带路。
“她不能那么叫你。”鹤迁凑过来,幽怨写在了脸上,“我都没有那么叫过。”
“你还想跟着她这么叫不成?”
‘小娘子’这个称呼总让人想起街头那些调丨戏良家妇女的浪丨荡登徒子、纨绔小少爷。
脑海中浮现鹤迁这样叫她时的模样,池珂打了个激灵:“你要是敢这么叫我……”
她伸出拳头在鹤迁眼前晃了晃。
却被鹤迁一把握住,拇指将她虚握的手指展开,掌心包裹着池珂微凉的手背,池珂的手慢慢变得温热。
两人陷入沉默,静静地跟在辛月身后,眼角是抹不开的笑意。
若是见到了她父母和哥哥,该怎么解释两人的关系呢?
她父亲欣赏鹤迁,应当不会反对两人的亲事;
但她哥哥谷诏就不一定了,虽然对谷诏的印象不深,但池珂觉得谷诏或许是最难过的那一关。
池珂轻皱起了眉,掌心忽的被挠了一下。
她转头,与鹤迁四目相对。
然后……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皱眉作甚?”
“马上就要见到我父母和哥哥了,你不紧张吗?”
“不紧张。”
鹤迁嘴上说着,手却不自觉地握紧。
“别怕。”池珂被鹤迁的反应逗笑了,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她这么一提,本就是强装镇定的鹤迁愈发紧张了,手心冒出细汗。
这种感觉,连当时在北海与那万年水妖单挑时都没有过。
走在前面的辛月忽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眼中有一瞬的迷茫。
“我也要牵。”辛月向后走了几步,站到池珂身旁,乖巧地牵起了她的手。
池珂:“……”
她甚至不敢去看鹤迁发黑的脸。
恍惚间,池珂有种带着孩子和孩子爹出去踏青的错觉。
辛月捏着她的手:“小娘子,你的手好软啊~”
鹤迁:……
我剑呢!!
池珂反手握住鹤迁的手指安抚他的情绪,三人在令人窒息的氛围继续前行。
“往那边走,是穷奇的洞穴。”辛月指向一片连绵的小山丘,山顶发黑,似乎是不详的征兆。
“那家伙可吓人了,他吃人的。”
穷奇常年隐匿在他的洞穴中,辛月曾在洞口往里观察,黑暗中只看到一双金色的眼睛,目光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这次要绕过穷奇的洞穴去往北方部落,需要的时间或许会长一些,但是胜在安全。
“要赶在他们发现我溜出来之前赶到北方部落,不然到时候你们可就惨了。”小魔女脸上有幸灾乐祸的表情,“他们会以为是你们把我骗出来的。”
池珂顿觉头大: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竟能让那些凶兽心甘情愿在她面前做低伏小?
“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他们说我是在血泉附近捡的,那一段时间穷奇与部落之间纷争不断,死伤失踪许多人。”辛月皱着眉,又是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或许我的父母已经被穷奇杀害了吧。”
她的语调是平淡的,因为她对自己的父母没有什么概念,那些人也没有教过她。
“我不需要什么父母,他们都待我很好。”
有那么一瞬间,池珂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丝自己的影子,对她的态度也温和许多。
辛月牵着她,许是觉得心情愉悦了,缓缓哼起了歌谣。
正是池珂在梦中听她母亲哼唱过得那首。
“你怎么会这首歌?”池珂瞬间激动起来。
“每次下雪的时候,我都能听到这首歌。”辛月笑道,“你也喜欢这首歌吗?”
蛮荒……也会下雪吗?
“怎么不会!蛮荒不仅会下雪,还下过好大好大的雪,每年都要下好几次呢。”
辛月兴致勃勃地描述起蛮荒美丽的雪景,山头点缀白雪,交杂成黑白的画,雪花落在血泉中,顷刻便会融化,但是血泉周围会堆起积雪,像一座小火山,里面是翻涌的泉水,外面是静谧的白雪。
“每次下过雪,血泉的水喝起来就会更加的清甜。”
听起来……像是她族人的手笔。
说起下雪,鹤迁忽的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他松开两人的手,站到池珂面前,语气没什么温度:“听说你以前,会在宗泗生气的时候给他堆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