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轻罗楼从前是江南最大的青楼,花魁细辛美艳无双,是楼里的台柱子,不过后来王淳为她赎身之后轻罗楼便日渐衰败,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座废楼,本月前又被王淳买了下来。

据姜过所说,几个月前细辛已经做过一次赌注,当时把她赢走的是个好酒的赌徒,但他十六那天把细辛带走,十八日便因为醉酒失足,淹死在了河里,细辛也不知所踪,没想到这次又重出江湖成为了本月的赌注。

这个月无疑是赌注最丰盛的一次,良田百亩本就是无数人想都不敢想的,更别说再加一个美娇娘,对男人来说,或许细辛对他们的吸引力更大。

但池珂疑惑的却不是曾经被赢走的赌注又回来,而是信笺上那凭空出现的字迹。

这绝对不是用了特殊的墨汁那么简单,在无法保证信笺所处环境的情况下,能让这些信笺在特定的时间出现特定的字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信笺只是普通的材质,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那行字却有些蹊跷,是深褐色的,闻不出来是用什么东西书写的,唯一能看出来的是笔迹比较娟秀,像是女孩子的字迹。

一路研究着那个信笺,池珂与鹤迁踏着月色一同来到了轻罗楼,轻罗楼建在比较偏僻的地方,靠着沣河,再走几百里就是城门。

还没到子时,轻罗楼下已经围满了人,男人居多,但也有几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他们身上都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里面装的或许是他们全部的钱财。

他们打听到陈正青和罗青山已经被曹军阳以查贪官为名带去了另外一座小城,离他们身处的这座城不远,但来回也要两天的路程。

正如姜过所说的那样,王淳不会放弃那么大一个钱袋子,主动把赌场供出来,也只是为了让罗青山他们放松警惕。

众人的脸上期待、兴奋、悲凉、孤注一掷,神态万千,但无一不是紧紧盯着那扇还未开启的门摩拳擦掌,唯有鹤迁池珂手中空空如也,完全是一副来看戏的模样。

子时一到,轻罗楼的门慢慢打开,他们急切地想往里面走,但在门口那彪形大汉的冷漠注视下,他们排着队,井然有序的走进那扇充满魅力的门,因为位置有限的缘故,每次只有二十几人能进入,剩下的人便只能焦急地等待着。

池珂和鹤迁不急着进去,便在队伍外围观察,不到半个时辰第一批进去的人已经被赶出来一多半,他们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浑浑噩噩,背进去的包裹也只剩下一张薄薄的布,随时都会飘走似的。

两人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轻罗楼进进出出好几批,外面还有一大群人,其中还有输光了出来借钱后重新进去的。

池珂打了个哈欠,有些发困:“姜过说这赌场会开到正午,咱们现在就进去还是回去休息会儿等早上再来?”

鹤迁在石桌旁闭目养神:“如果你累的话,先回去休息吧。”

两人起身打算离开,一转头却被人拦住了,那人穿着和赌场打手差不多的衣服,但颜色要更深些,他说自己是赌坊的小厮,特地带两人去轻罗楼,不用排队。

这小厮显然是知道两人有信笺的,池珂回绝道:“我们打算回去休息了。”

那小厮眼睛眯成一条缝,笑道:“您二位是贵客,若是想休息,楼上有为两位安排的房间。”

这里原先是青楼,那房间不就是原来这里的女子接丨客的……

小厮看出了两人的为难,解释道:“我家老爷买下这里后特地装修了一番,已经把之前的东西都换掉了。”

“你家老爷买下的?”池珂问道,“难道这赌场是王老爷开的?”

小厮没有中池珂的套,笑道:“姑娘言重,这地方是老爷租出去的,租给谁我们便给谁卖力。”

鹤迁与她对视一眼,池珂也没了困劲,便拒绝了小厮的提议,两人直接进了赌场。

轻罗楼共有三层,这次也共有三次赌局,赢了便可再上一层,不过赢了第三局之后还要再比第四局,率先通过的人便可以获得今天所有的赌注。

池珂问第四局在哪里比,小厮笑着回答他也不知道,因为今天还没有人能过第三层。

第一层是人最多的,一番寻常赌场的吵闹嘈杂,这里安静的可怕,只偶尔传来欢呼或是叹息。

每张桌子前都坐着一个和小厮穿着相仿的人,他们面前则是前来参加赌局的百姓,两方一个淡定自若,一抬手便定了生死;另一方汗流不止,瞪大眼睛望着下骰盅,里面可能是他全部的身家。

亲眼看着两个人输的血本无归被扔出了轻罗楼,池珂在木椅上坐下,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笑得灿烂的小厮。

引他们进来的小厮坐到了他们对面,手里拿着三枚骰子和一个下骰盅,笑道:“两位是要一起来参与吗?”

鹤迁点头,他又道:“那可要下两份赌注哦,不过我看两位两手空空……”

他还没说完,池珂已经把两枚玉佩放在了桌上,小厮看一眼又道:“姑娘可知,为何我们只设三层,每层只设三局,却有那么多人过不了关?因为我们要求每局的赌注必须得是五百两白银以上。”

池珂皱眉:“五百两?那些普通百姓上哪去弄这么多银子?”

小厮道:“这就不是我们该过问的了。”

因为把全部身家都赌在这上面,所以才有如此大的心理压力,也就更容易成为仍人宰割的鱼肉。

小厮又道:“姑娘这两枚玉佩,看着也就几十两银子。”

“那是你有眼无珠。”池珂已没了刚刚的平淡,微微有些愤怒,“这可是汪九轮所雕,用的是仙人所赠的宝玉,此玉冬暖夏凉……算了,你肯定也听不懂,找几个识货的来。”

小厮在她说到汪九轮时便已经听不懂了,他听话地去另外一个房间叫来个头发花白的年轻女人,那女人拿起玉佩看了看,眼底闪过一抹震惊之色:“确实是汪先生晚年的手笔,别说是五百两,如果这东西卖给我,千两我也愿意出。”

她恋恋不舍地摩挲着那枚玉佩,池珂一把夺过来放在桌上:“好了,看完了,可以开始了吗?”

“可、可以了。”刚刚的小厮心里还在看不起两人以为他们只是凑巧拿到了信笺,现在却已经在金钱的冲击下改了性子,脸上的假笑也变成了谄媚的笑容。

规则很简单,猜大小,猜三次,猜对两次便算是胜利,能进入下一层。

说完小厮便要开始摇骰子,池珂拦住他,问道:“我们输了这两枚便是你们的,如果我们赢了呢,不会只有进入下一层这个奖励吧?”

小厮的笑容有些僵硬:“不,若您赢了,我们有千两白银相送。”

“如此说来,我们赢了第一局便可以离开了?”

“按、按理说是可以的。”小厮额上有虚汗,强撑着笑意,“但是最终的赌注是百亩良田和细辛姑娘……”

池珂道:“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小厮又把目光转向鹤迁,鹤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回到池珂的身上。

小厮立刻明白了两人谁才是掌握话语权的那一方,试图劝说池珂,池珂却摆摆手向后退了两步:“别说那么多了,开始吧。”

“……”

参与赌局的人变成了鹤迁,池珂在他背后小声低语,小厮又凌乱了,分不清两个人到底谁是主仆。

心境已经完全被打乱,他像以前一样摇动下骰盅,盅落,猜大小。

池珂扫一眼那下骰盅,在鹤迁耳边低语两句,鹤迁随即说出“大”,小厮手上一紧,缓缓开盖——五六六,为大。

小厮笑道:“两位好手气。”

接着便是第二局,池珂仍然只是看了一眼,对着鹤迁说了两句,鹤迁便听她的说了声“小”,小厮神情一滞,手上暗暗发力,却发现原先做好的机关怎么都动不了。

池珂道:“还不开盖?”

小厮颤颤巍巍地把盖打开,手心满是汗——一二三,小。

连胜两局,两人赢了第一局。

小厮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慌张,生怕两人拿了钱就走。

池珂的目的已经打到了,先一步打乱了对方的心神,在小厮恐慌的眼神中,池珂缓缓开口,语气中却有让人难以反驳的威慑力:“我们要进入第二局。”

小厮松了一口气,虚弱地笑笑:“两位随我来。”

二楼依然是和一楼相似的布局,不过人要比一楼少许多,状态却比一楼的那些人更差,似乎是在崩溃的边缘。

小厮带他们到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面前坐下,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女人看两人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但还是不屑居多。

第二局要求一千两起步,女人让他们加码,池珂道:“刚刚在第一局赢了一千两,加上这两枚玉佩,我们两个人的。”

女人眼底有些许惊讶,来到第二层的人极少有如此镇静的,还能想着自己已经赚了一千两,她笑了笑,拿起了一旁的下骰盅:“第二局,五局四胜。”

池珂也笑道:“那第三局,是不是就是七局六胜?”

女人笑得轻蔑,但鹤迁这幅赏心悦目的脸让她忍不住多说了两句:“第三局只需三局三胜,不过,你能不能到第三局还不一定呢,还是先过我这关。”

池珂回以灿烂的笑容,他们早就看穿了这桌子底下是有机关可以修改点数,不过有她在这里,就算她力大无穷,这机关也动不了半分。

随着赌局慢慢进行,那女人已经从一开始的轻蔑变成了慌张,池珂鹤迁连胜三局,只需要再来一局,便能进入第三层了。

不过池珂没有进入第三层的打算,她现在有些困了,想回去休息。等第二局结束,她们便能拿着两千两回去了。

女人显然是有些怕了,迟迟不肯开第三局。

僵持之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轻缓优雅,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那个女人一袭青色衣衫,脸上画着艳丽的妆容却不显庸俗,明明是美艳的长相,可她眼神是淡漠的,像一潭清水,宛如佛前青莲。

细辛身姿袅娜地来到鹤迁池珂的面前,嘴角勾起一抹明艳又冷漠的笑容:“两位不需要再进行下一把了,直接跟着我进第三层即可。”

作者有话要说:池·赌神·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