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宫里多得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知道四皇子不受宠,便怎么也不肯拿出合适的衣裳来,还找了个借口将池珂赶了出去。

知道此事之后鹤迁也不恼,只说这宴会不去也罢,反正去了也是待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池珂看不惯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你等着,我肯定能给你搞来衣裳,我可是神仙。”

说罢,便动身回了丸山,在自己的府中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一匹看上去还算高档的布料,池珂又找到山脚的蜘蛛精,用一块玉佩作为交换,让她缝制衣裳。

蜘蛛精收了玉佩打趣道:“你倒好,老相好走了就罢了,还要给他养孩子,之前也不知道你竟是这么深情的一个人。”

池珂知道这是辋川为了帮她掩盖行踪瞎编的借口,干笑两声没有反驳,催促她动作快些。

在丸山等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过了晌午池珂才带着衣裳和打包的用具回了皇宫。

小策子见到她很开心,端出给她留的饭菜来:“昨天不见池姐姐,我还以为池姐姐扔下我们不管了呢。这饭菜是膳房送来的,今天是中秋佳节,还送了月饼。”

家宴黄昏的时候才开始,池珂便让小策子把衣裳送进了鹤迁屋中。

小策子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言语中是抑制不住的钦佩:“池姐姐,你那件衣裳是从哪里弄来的,那做工绝了,整个尚衣局怕是没几个人能做出来。”

池珂自豪地笑了笑,又取出一件新的太监服来给小策子:“这是你的,待会一起去参加家宴,别给你家殿下丢了脸。”

“谢谢池姐姐,您是仙女!”小策子欢天喜地地将衣裳接过去,回了自己房中。

鹤迁的房门悄然打开,已经换上衣裳的鹤迁站在门口,墨竹长衫包裹着少年瘦削的身材,黑亮的长发散落在身后,衬得少年面如冠玉,冷淡的眉眼让他看起来如月般皎洁不可及,像副清冷的画,他问小策子去哪里了,想让他帮忙束发。

池珂回答小策子去换衣裳了,并主动提出可以帮他束发,鹤迁犹豫片刻同意了,推门让她进来。

池珂打量着镜子里的鹤迁,看得他耳尖发红,才悠然道:“殿下这副模样,将来不知道要引得多少小姑娘动了芳心。”

鹤迁强装镇定:“你若是不会束发,便让小策子来。”

“别,我来就可以。”池珂拿起木梳,顺着柔顺黑亮的头发梳下去,用一根玉簪束在头顶。

一套操作很是流畅,池珂满意地点点头,一松开手,束好的头发却全都散了下来。

池珂:“……”

鹤迁:“……”

回头看了一眼池珂那松散的发髻,鹤迁明白自己刚刚做了一个很愚蠢的决定。

池珂不死心地想要再次尝试,那头发再次像瀑布一样散落下来,柔顺地趴在鹤迁的背上。

“让小策子来吧。”鹤迁从她手中拿过来木梳,“你如果要和我一起去的话,最好重新梳妆”

池珂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看了看鹤迁手里的木梳,瞬间泄了气:“还是让小策子来吧。”

难得和未来天君拉近距离的机会,毁在了一双笨手上。

八月十五的中秋家宴,受邀的除了宫中的妃嫔皇子,还有朝中的重臣国戚,宴会设在御花园湖心洲中,莲花灯映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两边走廊负责上菜的宫女太监健步如飞,圆月高照,歌舞升平。

鹤迁的位子同二皇子他们挨着,不过仍然在最角落中,二皇子陈正青和三皇子陈浩渺坐在前方,当今太子陈展鸿则坐在皇帝的身边。

池珂与小策子一左一右端坐在两侧,小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中央跳舞的歌姬,池珂则在注意着陈正青的动静。

皇帝正与皇后的兄长,战功赫赫的罗将军谈笑风生,皇后陪在一旁,其他妃子浓妆艳抹,关系很好似的相互说着些什么,时不时掩面轻笑,眉眼中却不见半分笑意。

家宴看似繁华热闹,池珂却觉得每个人脸上都戴着假面,费尽心思的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力图展现出自己最美的样子,表面和气之下,氛围却令人压抑。

鹤迁一言不发地吃着菜,小策子为他斟上茶,从玉壶中流出的却是白酒。池珂也闻到了酒味,前方的陈正青转过头来,一脸的坏笑。

茶杯悬在半空,鹤迁眉头一皱,抬起手便要喝下去,池珂伸手拦住他:“不用勉强自己。”

将酒杯放回到桌上,池珂示意小策子去把酒换成茶,小策子怯怯地看了一眼满脸不悦的二皇子,抱着酒壶弯腰退了出去。

“你这样,他们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找我麻烦。”

“若你就这样妥协了,他们会觉得你是好欺负的,以后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是皇后的儿子。”

“没事,有我。”

池珂侧身而坐,挡住了陈正青气愤的视线:“既然他这么喜欢酒的话,也让他尝尝吧。”

简单施了个法,只见陈正青愤愤地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而后猛地吐了出来,全数喷到了桌上:“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上方谈笑的大人们,皇帝转过身来询问何事,陈正青直接站起来道:“我杯中被人放了东西!”

皇帝动了动手指,他身边的大太监成四海走下来,拿起陈正青的茶壶,轻抿了一口,“陛下,这就是前几日上供的普洱茶,并无其他异样。”

陈正青不行,硬说是成四海的舌头出了问题,他身旁的陈浩渺好奇地尝了一口,也说没什么别的味道。

“母后……”

“青儿,好好的家宴就别再任性了,这么多长辈在,也不怕他们笑话。”

皇后看着三十出头,一身暗红色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端庄典雅,她笑得温柔,眼中却有警告之意,陈正青只得安静下来,纳闷地盯着自己的茶壶。

“他尝到的是什么?”鹤迁好奇地问她。

“轮回酒。”

经过这么个小插曲,众人又投入到宴会中,丝竹声缓缓响起,舞台中央的舞姬呈花瓣状散开,随着曲声变得激扬,一位蒙着面纱,身材曼妙的蓝衣女子乘着小舟而来,轻盈地跃到花瓣中央。

“呀!这是罗姑娘吧?”

私语声从各处传来,那位姑娘随着乐声翩翩起舞,舞姿曼妙媚眼如丝,眼神却没离开过皇上身边的太子殿下。

池珂看出来了,这人就是奔着太子去的,她低头问鹤迁:“这人是谁啊?”

“罗稚杉,皇后娘娘的亲侄女。”

罗稚杉献舞之后摘下面纱,便一脸羞涩的被皇后叫到身边去,目光还时不时地往陈展鸿身上瞟。

“她估计要成你皇嫂了。”池珂看完罗稚杉跳舞,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坐也没了个正经样子,自己占了半个席位,鹤迁被她挤到了角落里。

“池姐姐,你坐端正些。”小策子出声提醒,又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你看啊,从她进来的时候,皇后就一直在看着她和太子,脸上还带着微妙的笑容,肯定是有意撮合他们。”

两人在鹤迁的背后窃窃私语聊的欢快,前方的鹤迁握紧了筷子,终于在池珂说“可这太子一点也不喜欢罗稚杉”的时候听不下去的低声喝斥小策子:“你们这些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了,别说你的脑袋保不住,我都要跟着遭殃。”

“小的知错了。”小策子垂下头噤了声,池珂也无趣地闭上了嘴。

果然不出池珂所料,皇后果然提起了罗稚杉和太子,有意让两人成亲,台下众人也有跟着附和的,太子有些不愿意却不敢表达出来,只说了些题外话将这事搪塞了过去。

皇帝全程没有表态,只端着个酒杯笑呵呵的听着皇后和太子对话,眼看着两人之间出现了分歧,他便出来做了个和事佬:“展鸿半月之后才选妃,到那时再提也不迟。”

没给皇后再说话的机会,皇帝把目光投向鹤迁这边,有些醉醺醺地说道:“迁儿今年也有十三岁了吧,一直住在他母妃生前的寝宫,确实离得远了些。”

忽然被提到名字,鹤迁忙站起来,恭敬地回答:“儿臣已经习惯了。”

“光是习惯可不成,那地方偏远诸事不便,你明日起搬到武中殿去吧。”

“是,儿臣谢过父皇。”

皇帝成功用这件事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也有些人注意开始到角落里的鹤迁,他面上没有什么波澜,双手却在微微地颤抖。

池珂与皇帝身边的成四海对视一眼,后者欣慰地点了点头,池珂回以灿烂的笑容。

昨日她从尚衣局回来,在御花园遇到了正教训新人的成四海,成四海这人上了年纪有偏头疼,训人的时候就犯了病;池珂用自己带着药用香囊帮他缓解了头疼,还把自己多年前偶然得到的某位神医治疗偏头疼的药方送给了他。

投桃报李,成四海知道了她是四皇子的宫女,也就帮着在皇帝面前提了一嘴。

虽然皇帝提出的挺不是时候,但至少解决了住宿问题,这样一露脸,那些奴才应该也不敢再怠慢他们了。

鹤迁注意到池珂和成四海之间的小动作,侧目看向她:“是你?”

池珂笑得无辜:“可惜了,我才刚刚把床放好。”

鹤迁嘴角微微抽搐,压着声音轻声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