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玉龙心头一跳,这种感觉,竟是比以往都要强烈,她仰头看向石床上的少年,墨色长发披散在肩,他穿着方领的绿裙,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漂亮锁骨,原来,男子的肌肤,也可这般白皙如瓷。
她一双眼睛看着入迷,一路向下,忽然,捏着她下巴的力道又紧了紧,好像对她的视线不满意,迫得她又抬了抬。
“花娘子,这是让玄某嫁予你啊。”
他的声音如春风绕过发梢红纱,眉目刚烈,却被迫作了红妆。
花玉龙的手握着他手腕,忙解释道:“我、我没有!我也不知……”
说着,忽然,脑子里撞进了无数画面,如东海的碎光在她记忆中闪现,她另一只手拍了拍脑袋,晃出一片片似她亲身所历的场景,而画面里的人再熟悉不过——
“阿启,阿陵,什么三魂七魄……什么换心……”
猛地,她抬眸看向玄策,她好像拥有了谁的记忆一样,正如她三番五次做过的那些关于九重天上的梦。
“玄少卿,你有没有被怎么样,我,我让那魔尊的琉璃塔穿进了心脏后……”
说着,松开他手腕,竟当着玄策的面,开始摸自己的胸口,奇怪道:“怎么感觉,好像一点事都没有!”
正想解开衣衫,见玄策正在面前,于是道:“玄少卿,你先转过身去。”
玄策:“……”
他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指腹,原本侧身而坐,收回的手转而搭在支起的膝盖上,说:“你上来。”
花玉龙双手攀到床沿上,看到他眼里刹那间,流过的光。
“玄少卿,为何我们还在这里,没有出去?”
他的气息靠了过来,花玉龙往后一倾,但?吸取方才的教训,再?往后退便又得摔下去了。
他说:“你脑子里的那些东西,都是真的。”
“什么?”
她杏眸睁睁:“我是、朱雀、上神……”
忽然,感觉似乎有两股力量,缓缓在体内融合,她看着面前的少年:“玄少卿……魔尊?”
说完,她“扑哧”笑?出了声,“怎么可能,我是魔头,都轮不到你,玄少卿可是长安城的修仙道家,少年风雅,满楼红袖招……唔!”
蓦地,她的唇畔再?次被一道凉意覆上,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拒绝,而是,捂着自己的心脏,脑子刺进了一个画面,雨夜的渔村,她好像把玄策压在了墙角,亲了起来!
难道……那不是梦!
忽然,腰身被人一揽,她重又躺回到石床上,一双眼睛惊愕地看着他,低喃了声:“洵之……你这是……”
她以为唤他“洵之”,玄策应当会高兴些,哪知下一秒,他又亲了上来。
气还未喘匀,就被迫承受下一道窒息,这里是东海深渊,而她是攀附那丝丝缕缕气息而活的游鱼。
而游鱼在濒死时,总会想到过往的种种,桃源的烂漫,长安的繁华。
“玉儿。”
“嗯?”
她的眼眸泛着水光,有些迷蒙地看着他。
“今日,我将神心,完完整整地还给你了,而我这一颗心,浸透了海水,没有光芒,只得魔气,一无是处,只一点好,便是,比从前的从前,更爱你。”
花玉龙眸光颤颤,掌心覆在他的胸腔上:“魔心难以控制,再?加上你本是魔尊之?身……”
她害怕地想要坐起身,却被玄策按住了肩膀:“到底被你的神力渡化了些,如今我与启都的魔心融为一体,他的记忆便是我的记忆,他的魔力便是我的魔力。”
说到这,他忽而一笑?。
玉龙问他:“你笑?什么?”
“只是想不到,我的三魂七魄被天界打散,一分为二后,还会为了你,而与对方大打出手。”
花玉龙先是一怔,旋即笑容漾开,双手转而攀在他的肩膀上挂着:“我知道的,洵之。”
“什么?”
“你的魔心曾短暂地在我身体里停留过,我看到了你的出生,你的童年,你的成长,以及,你对我的心意。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洵之都缺少了好多好多的爱,所以才会,在抓不住想要的人时,恨上自己。”
玄策俯身,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处。
气息温热地在她耳边流连,他说:“玉儿,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其实,接吻,不是双修。”
“嗯?”
花玉龙愣了愣,转眸看他时,脸颊已贴着他的脸颊,蓦然一热,却感觉到他抓着自己的手腕,搭在方领衣襟上。
上面的锁骨,在衣衫下,若隐若现。
“扯下它。”
她眼眸一亮,“真的可以吗?”
少年笑了笑?,低头再?亲她时,忽然,身子被一道力量转而扑到了床上。
她在上,他在下。
洵之好脾气,眼里还是温柔的笑?。
花玉龙坐在上面,方才那一用力,已经将那衣襟扯开了大半,少年肩膀宽阔平直,像大海一样。
“真好看。”
她低头,也想埋在他的脖颈处。
只是,埋了良久后。
“玉儿。”
“嗯?”
玄策无声一笑?:“虽是误打误撞,但?,你我已是夫妻,今夜良辰,尚有一事未做。”
“何事?”
玄策:“方才你不是要看看心口有无伤痕么?”
花玉龙垂眸,只听他又道:“除衣这件事,为夫可以代劳。”
她浑身一颤,双手撑在他身侧,就见玄策那双如玉漂亮的十指,解开了她的腰带。
一时间,她好像,知道了什么,而此刻,她虽在上,但?人已被他修长的双腿拦住,无处可逃了。
“玉儿,我们这一世成了人,也该有人的快活。”
他的声音丝丝缕缕绕进了耳膜,撩动心弦。
纤细的腰身被大掌贴上,她呢喃地轻哼了声,心生?喟叹,走到今日,前世今生?,皆为因果。
“洵之,无论是神是魔,我都不由天,不由命,我只由心。”
话音一落,身体里仿佛一道巨浪袭来,冲破了她所有的防线与桎梏,如云端飘摇,又似海底沉沙。
情所知,莫甚交接。
汗涔涔,酣畅淋漓。
所有的疼爱,都淹没在了唇腔之?中,这一座深海宫殿,她没想到,会成为新婚之?夜的第一晚。
但?是,她花玉龙不是嫁给了玄策,而是玄策,嫁给了她。
浓雾落在了东海之上,经久不散,但?那一片月光,却依然不管不顾地挂在那里。
直到,日升。
东海边上的渔村,昨夜又经了一场风暴,但?好在,很快便过去了,他们为一对新人准备了酒席,虽然尚未知这新人是何面貌,姓甚名?谁。
而新郎的朋友,和新娘子的家人却赶来了,婶娘拿帕子抹了抹眼泪,说:“孩子们到底只是嘴硬,这般人生?大事,谁不想得到亲人的祝福,你们也别拦着了,有那力气,不如坐下来喝杯甜酒吧。”
那青衣观主饮了酒,携了玉笛,吹了一曲。
众人喝得更起劲了,独他笑?了笑?,又摇头。
清晨的露珠凝在桃花枝上,被风微微扬了扬,又隐散了。
随着一道鸟鸣。
惺忪的睡眼转醒。
婶娘今日起得有些晚,先到客人的院子里扫除,哪知推开围栏,便见屋子的门敞开,端着茶水道:“郎君,娘子,可是起来了?我将热茶放在厅堂里,你们渴了,便自己倒。”
话音一落,一侧的房间门逋地推开,出来的是少女身影,同样是红衣,但?今天穿的,不是新郎服。
婶娘脸上的笑?僵了僵:“呵呵,小娘子早啊,郎君起来了没有?”
花玉龙一瞧见婶娘的反应,嘴角不由狡黠一笑?,径直坐到茶桌旁,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吹了吹,悠悠抿了一口。
这一番动作,让婶娘提着气。
“还未起来呢,你先给我们准备早食吧。”
“哎!好嘞!”
婶娘说罢,眼睛又瞟了眼紧闭的房门,朝花玉龙竖了个拇指。
花玉龙挑眉一笑?,就见婶娘走了出去,先前她让魔心上了身,说话就是一副男魔头的架势,还套着女儿身,自是把他们吓得不轻。
这时,房门被推开,玄策理了理衣衫,眸眼含笑道:“越发胆子大了,竟将我的玄袍藏了起来。”
花玉龙单手托腮,将一杯热茶推到他面前:“我还没说呢,昨夜,若论胆子大,你才大!”
玄策:“……咳!闭嘴。”
花玉龙努了努嘴巴:“一会回长安,你要给我备辆马车。”
“嗯。”
“饿了,想吃桃花酥。”
“嗯。”
“来都来了,带些特产回去。”
“好。”
两人说着,忽听门外传来声音,花玉龙回身一看,杏眸亮了亮:“阿兄!”
花遇桥的脸色,显然很难看。
旁边的花重晏,倒是笑着的。
清垣反而是最清醒的那一个:“玉龙,你……”
花玉龙站起身,张开双手:“我回来啦!”
听到这话,一旁的希夷哭着扑到她怀里:“师姐,呜呜呜呜!”
这边两师姐弟一笑?一哭,那边厢,花遇桥已经挡在了他们与玄策之?间。
玄策双手负身,那一袭玄袍,从前是刚正不阿,如今是魔气染身。
“你是启都,还是玄策?”
“魂魄所融,既然他,也是我。”
听到这话,其他人转而看向了花玉龙。
她脸上的笑?浅浅,恍惚有前世的影子。
“阿兄,往后,你还是叫我玉龙吧。人活一世,总该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