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一点樱桃

崇玄署内,一张捉妖符悬在半空,散发着幽灵般的蓝光,而随着它主人的动作,在地上投映出一道水淋淋的人影。

不,准确来说,那是一只妖,她从衣服里伸展出来的四肢,全是海草。

“低等妖物,得了点精气就敢往人界里闯,丢人现眼。”

玄策坐在胡椅上,声音清清冷冷,如深海坚冰。

“主人,主人……”

那海草女妖跪在地上,一张嘴就喃喃地念着。

玄策凝眉:“谁是主人?”

“我来找主人,我要找到主人才能回去……”

一计念头闪过,玄策问道:“你从哪里来的。”

那妖还在那里魔怔般地念着,不回?他?的话。

玄策袖袍一挥,瞬间在海草妖的额头上印了道莲符,下一瞬,那女妖瞳孔一睁,如傀儡般答道:“东海之境,魔尊重临。”

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怔,下一瞬,却听见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双指将捉妖符一收,就在海草妖随之隐匿之时,门外应声而响。

“洵之,你在里面吗!”

原本湿漉漉的地板,水汽顷刻隐散,他?收拢袖袍,起身去打开了房门。

迎面,是一道清丽狡黠的脸庞,正朝自己仰着头道:“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垂眸,花玉龙手里正夹着一匹白布。

他?将布匹接了过来,才发现重量不轻。

触手柔顺,再仔细一看,上面鳞光隐隐。

“你别瞧它只是一匹普通的白布,却是用上等的鳞线编织而成,遇水不沾,在白天的时候,你见到它是白色的。但?是呢,如果?在黑夜,失去了光,它就会随之暗淡。你说,这银鳞布是不是就为专玄少卿您而准备的?!”

说着,她径直往内室走去,视线毫不避讳地往四周扫了眼,这屋子朝南,倒是暖和明亮,唯有一桌案,几张椅子,墙边则是靠了个博古书架。

花玉龙背对着玄策,他?自然是瞧不见她眼里打转的心思。

“谢了。”

玄策将银鳞布放到旁边的干净小桌上。

“不谢不谢,此乃祝贺洵之的升迁贺礼!”

玄策无声轻笑,“此银鳞布价值不菲,你若是用来庆贺玄某升职,便只能拿回去了,本朝官员收受贿|赂,那可是要遭弹劾的。”

花玉龙回?头,双手背在身后:“谁敢啊!那……便说这是锦旗,感谢玄少卿在此次飞钱案上,勇捉真妖,让花家及时止损!”

听到这话,玄策眉宇微微有些皱起,阖上房门,回?头道:“这礼,是别的人都有,还是单给我一人的?”

银鳞布虽昂贵,但?花家富可敌国,花玉龙要是买个十匹八匹的,也?不过挥挥手的事。

花玉龙挑眉,啧!

“玄少卿如今地位何等尊贵,我怎能送与旁人一样的礼物,显得多没诚意!像温寺丞,我送的是花家的桂堂东纸,他?定然高兴。”

听到这话,玄策脸色非但?没有好,像是随时要送客的样子。

花玉龙见他?坐回?桌案,眉眼都没抬:“你来还有什么事?”

她盯着他?的嘴唇,透着少年的薄粉色,抿着的时候,又像一朵含羞草,但?含羞草一碰就要闭上,他?的……一碰就会张开。

想到这里,少女心头顿时涌起一道热来,但?脸上还是佯装无意。

指尖撩了下他?笔架上的狼毫,另一只手撑在桌案边。

她的手没有要停的意思,从左拨到右,又从右拨到左,玄策不想看,但?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安静。

少女指尖粉嫩,素指青葱,如脂如玉的,令人心神难定。

忽然,下一秒,少女半个身子都趴在他面前的桌上,掌心支棱着下巴,眯眼朝他?道:“洵之,我这人,很直接的。”

玄策心头一跳,像被她抓住了血管,任由舒张。

“做、做什么?”

花玉龙看着他?竟会有惊慌的眼神,忍不住笑道:“你先闭上眼睛。”

“不闭。”

他?撇开视线,不想受她蛊惑。

哪里知道,一道温热的指腹捏了上来,少年棱角分明的下巴被迫转了回?来,视线对上那双杏眸的时候,耳边轻声送来撩人的风:“不闭,就不闭罢~”

一点樱桃启绛唇,两行美玉引阳春。

窗外,桃花簌簌落下,桃李春风一杯酒,这酒还没喝呢,便已醉进了柔软里。

少年的脖颈修长,仰头迎上她的吻,不过一眨眼,他?便从被动,变成了侵略。

少女自觉差不多的时候,这人却追了上来,仿佛有一道吸力,令她直不起头,明明她是站着,他?是坐着的,为何这人还能当一场主导?!

想到这,花玉龙原本撑在桌案上的左手忽然绕上了他?的后脖颈,这桌案不宽,只堪堪隔着两人的身体。

她甚至在想,若不是有桌子隔挡,她这突然的一吻,玄少卿一个不高兴,人身攻击就不好了。

她嘤|咛了声,含糊道:“洵之……唔!”

舌畔忽然被卷起,几乎贴合在了一道,这种进入,令她瞳孔猛地睁了开来——

后脖颈被凉凉的大掌揉捏着,她觉得自己真是,老虎嘴边拔牙,自寻死路。

“哐当”

忽然,一声脆响跌落,侵略者的动作忽而一顿,抬起眼睑,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花玉龙的指尖早就松开了他?的下巴,直起脖颈,看向一处,柔柔道:“笔架掉了。”

她说话的嘴唇,如清晨沾了露水的花瓣,莹亮,娇艳。

玄策觉得,他?要死了。

被这个女子折磨死的。

花玉龙察觉到脖颈上的凉意终于收了回?去,忙缩回身子,低头在桌案边捡笔架。

方才她感觉自己快被抽气的时候,忙凝神控制远处的笔架,好让它全部摔到地上,虽说与玄少卿亲吻是个危险动作,但?是……

她舔了舔嘴唇,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收拢好笔后,花玉龙也?收了收脸上的得意,起身将笔一一放好,正要开口说走人,却对上了某人幽幽的眼神。

她心头一跳。

“谁让你刚才那么干的。”

花玉龙理直气壮地回看他?:“亏你还是道家高手,这等修炼的方法你竟都不知晓?!”

玄策一时疑眩,看着她因为呼吸不畅而白里透红的脸颊,敛了敛眉,拿起旁边的茶杯,抿了口清茶。

降了降火,道:“什么方法。”

花玉龙双手撑在桌上,忽然凑近到他的面前:“洵之不知道?!”

玄策不看她:“你歪理实多。”

“谁说的!”

她话音一落,玄策手里的杯子就突然被抽开,砸向了桌案上。

溅起了几滴水珠。

玄策眉眼微惊,却听她道:“你瞧,本姑娘这功力修为大涨!”

他?不动声色地将杯子执起,少女的手心撑在桌案上,食指又动了动,那杯子又倒了。

抬眸,对上她狡黠的眼神,玄策道:“确实涨了几分,谁教你的?”

花玉龙不悦地撅嘴:“哪儿是几分啊,我这是大涨!”

说罢,她抬头看了看,最后,定在玄策的头顶,嘴角轻勾,抬手的指尖虚空一绕。

玄策看见一道极浅的金色光线自她指尖延展而出,这是修道人才能瞧见的法力,下一瞬,他?只觉头皮一松,漆黑如瀑的发丝便垂落到肩上。

抬眸,就见花玉龙掌心上,此时正托着一道水蓝色的发带。

他?神色如常:“隔空控物。”

花玉龙挑眉,笑道:“那洵之可知我如何修得?”

他?靠在椅背上,此刻长发披散,隐去了傲气,竟衬出眉眼几分慵懒的迷人。

“这也?并非邪术,以你在天心观修习的日子,再加上些许天赋,大可突破。”

“不是噢!”

花玉龙指尖把玩着那水蓝色的发带,道:“我是那日在山头上,与你双|修之后,才得到的功法!”

她话音一落,却见玄策一张脸仿佛凝住了一般,盯着自己看,眼神也?好奇怪,睁睁的。

“玄少卿?”

玄袍啸忽站起,只听那人道:“什、什么双修?”

站起身的玄策身高腿长的,花玉龙只好仰头看他?——

“就、就是啊!”

还学着他?结起巴来:“洵之,你、你紧张什么?”

玄策只觉一股火热从心头窜出,径直绕出桌子,站到她面前,这女子越是得意,他?越是生气:“姑娘家家,学什么不好!”

“那晚我们就是像方才那样,然后,我回?去睡了一觉,醒来,就能这样了啊!”

说着,她瞪了他?一眼,继续道:

“一开始我听旁人说,亲嘴是会怀孕的,我吓死了,赶紧去医馆问大夫,大夫说不会,但?我功力大涨,应当是得到了什么灵力的扶持。大夫说可能是双|修。那不就解答了么,我方才亲了你,玄少卿,你的功法也?会大涨的!”

玄策感觉自己差不多要被她气死了。

情绪变化得太快,一点都不符合道君的心态。

“双修就是亲……?是哪个医馆,哪个大夫!”

看他?不把那座庙给拆了!

被他突然一吼,花玉龙吓了跳,方才还是个小老虎,眼下就成了小白兔,她大约也是觉得自己有点“强”人所难,试图哄一哄:

“洵之,你、你别生气嘛……”

“你为了涨修为,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方才还、还强吻本官!”

“你说那么大声做什么!那、那不是,也?给你涨修为了么……”

“在下不用你这种心机来走捷径!”

他?话音一落,却见眼前少女一双杏眸顿时红了一圈,他?一时愣楞,胸膛却忽然被她双手推开:“玄少卿法力高深,不屑于和我这等人同流合污,我花玉龙自会去找别人,不辱没你的清高!”

作者有话要说:他急了他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