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玉龙对上玄策怀疑的目光,顿时恼怒,手腕挣了挣,道:“我怎么知道!本来我舒舒服服正躺在榻上看书呢,手上这镯子又?突然转了起来,像上次那样,我就突然来到这南曲楼了!”
提到这事她就来气,虽说她是想溜出观,但也没说要用这种一点心理准备没有,突然从天而降的出场方式啊!
玄策眸光一愣,看向她手腕的桃音镯,那上面隐隐透着金光,缀着的桃花瓣还在旋着,啸忽偃旗息鼓,仿佛方才的动作不过是一幕错觉——
“寺丞!这射来的符是引火的!”
山原的声音将玄策的注意力拉回眼下,只见他从袖间抽出止火符,于空中画诀,只见一道水蓝的光芒自符中跃出,顷刻将这火熄了一半。
而他的另一只手,扔抓着花玉龙不放。
花玉龙气炸了!
“那猫妖是往这边跑的,玄策你?快去追啊!”
这时,山原一把拽起被惊吓得?瘫在一边状若傻狗的沈乔,半拖半扔地赶出了厢房门,而方才施幻音术的东珠和西璧,已经护着掌事九娘出来了。
但这火,还是要灭。
东珠脸色已然发白,大病未愈,身子摇摇坠坠的,花玉龙刚想伸手去扶,就见眼前跑来了一道高大身影,抬眸看,是萧梧。
西璧把东珠倚到萧梧身边:“交给你?了。”
此时萧梧手里?还提了两桶水,身后跟来了一群小厮,他们在院子里?一看到火就冲了上来,而原本站在走廊中间的花玉龙,一时来不及闪避,眼看就要与扛水的队伍撞上——
忽然,只觉手腕被人一带,她脚步几乎踉跄地往一侧倒去,同时腰身被一道坚固揽住,人便轻而易举地顺着力?气被他带到了厢房门外的拐角内,身后靠上了墙,身前温热一抵,她错愕地抬头,头就埋进了玄策的怀里?。
她眼眸睁睁,深吸了口气,方才的躁动瞬间被隔绝在一道清冷里,外面火光弥漫,他的怀里?安枕无忧。
忽然,她感觉方才被握住的手心熨上了一道粗粝,五指被分了开来,指缝穿过,扣上,十指合拢。
花玉龙心头“噗通噗通”地乱跳,整个人险些站不稳。
抬头看他,忽而,手腕一道灼热,只见玄策凝起的眉头,啸忽松了开来。
一时间,她似有灵犀般,知道他在想什么。
“以为我是幻了容的猫妖?”
玄策宽阔的胸膛抽离,空气迅速钻进了两人之间,把他们挤开。
他准备松手,却突然,被她反手攥紧了。
垂眸,对上花玉龙瞪着他的杏眸,上面浮着盈盈水雾,很不高兴的样子——
“下次,你?要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花玉龙,不管是男人伪装,还是女人伪装,你?也这么抱住他,握着他的手?!”
玄策一时惊愕,下一瞬,手就被她带了起来,没等他反应,忽然,手背一阵吃痛!
“你?!”
花玉龙张嘴直直咬住,在玄策的拇指和食指背之间,整整齐齐的两排贝齿。
他看着她低头圆圆的颅顶,一时间,心头似有潮水涌起,拍着心房,这种感觉,不是痛,不是疼,是……痒。
花玉龙花了大力气,在玄寺丞手背上咬下防伪标记,结果,在他这里?不过是挠痒痒。
想到这,玄策嘴角忽而勾起了笑,只是花玉龙没咬多久,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她拿捏了时间,一把松了开来,眼眸倔倔地看着他,还超凶地用手背擦了把嘴唇。
幽深的眼眸死水微澜,她的嘴唇亮盈盈,红肿肿的。
玄策被她咬过的左手拢了拢五指,又?张了张,似在适应这一口伤疤,右手的掌心按了上去,感觉到上面的湿润。
心头震震。
目光撇向一边,不说话。
花玉龙见他这般,哼,才知道自己做错了!
“不给你?点教训,你?都不知道,本姑娘的手是那么好牵的吗!”
这时,山原刚把着火现场的人都从另一处的走廊送了下去,回头就隐隐听到拐角内传来花玉龙的声音,整个人吓了一跳。
此时厢房的火都被熄了,四周昏暗,他看不清玄寺丞对花娘子?干了什么,只知道,他们俩人窝在走廊的暗处,生人勿近。
山原步子,不敢再迈前一步。
生怕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这时,黑暗的尽头仿佛传来了衣服细簌的声音,山原脑子?一炸,浑身僵硬,这这这!
“寺丞!火灭完了!”
说话的同时,山原握剑低头,几乎要九十度鞠躬,眼睛盯着鞋尖,却见地上走来了暗影,他看到寺丞双手拢了拢衣襟,朝自己看来。
山原吓得?动弹不得?,眼睛用力一闭,道:“崇玄署的人正在搜查南曲楼的厢房,寻找纵火犯的踪迹。”
玄策双手背在身后:“方才花娘子?说,此人逃往东边,你?派几个人寻踪追过去。”
“是!”
山原如?临大赦,头都不敢抬,就这么转身,才僵直身子?,往前走。
“等?等?。”
身后的玄策,双手负身,奇怪地看着他:“你?受伤了?”
山原脑子?一嗡,额头沁出汗珠来,结巴道:“方才救火,被火星子?撩到了衣衫,无妨。”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清丽的声音:“我刚好订了几匹布,回头送给山原兄!”
山原心脏一抽,这是,这是要回头吗?!
只是没等?山原思量出个答案,身后又传来花玉龙的声音——
“你?别看我,看我,你?也没有!”
说罢,花玉龙径直往前走,越过山原,脚步轻快地走下了楼梯。
山原目不斜视,也要跟着下楼,不管怎么样,要迅速消失在案发现场。
“山原。”
忽然,身后一道沉朗声音响起。
听语气,心情不是很好。
大约是方才,花娘子?说不给寺丞布……
他这辈子?,第一次那么不想听到玄寺丞的声音。
“竹猗呢?”
“啊?他,他今日传回通讯符后,就继续去追查宋娘子?的踪迹,还未回来。”
“嗯。”
见玄策似无话再说,山原逃似地走向走廊不远处的阶梯,拐弯下了楼。
玄策双手负身,在这方才着火的厢房内审查一番,四周黢黑,滴下的水蔓延一股潮湿的烟味。
今日他收到竹猗传来的通讯符,说在西市碰见花玉龙,她将沈乔引到了南曲楼,言下之意是此人有疑,让玄寺丞审讯。
当时他已在沈乔身上放了追踪隐符,没想到雨天,他直接回家便将衣衫换尽,令他这头的线索中断。正打算追到西市沈家绮罗店时,就收到了竹猗传来的消息。
字里?行间提到了花娘子?,没想到是她给了自己头绪:
南曲楼,九娘,幻音术。
这个花玉龙,想到了他的心坎里,真是机灵得要命。
忽然,他脚下似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方才射进来的箭簇。
弯身拾起,待看清上面的冷光时,玄策眸光一沉,陡然站起身,朝门外迈步出去——
南曲楼是回廊形制,这二楼厢房外的走廊正对着空旷花园,是以正方便那猫妖射火,但也方便了他们逃生和扑灭。
此时,方才惊魂未定的那群人聚在了空地上,山原一见玄策下楼,神色凝重,夜风刮得人耳膜生疼。
只见他手里?拿着箭羽,走过来道:“马上通知大理寺温简,牢狱加强戒备。”
站在一旁查看楼内情况的花玉龙,听到这话,心情陡然一沉,大理寺?
“玄寺丞是发现了什么?”
这时,山原已领命,轻功一跃便隐入了这如?墨的黑夜中。
玄策见花玉龙朝自己看来,便道:“沈乔是猫妖的爪牙,我们抓了他,那猫妖便坐不住了。可是,他不过放了把火便消失,想来,也不是要来救他。”
他看了眼坐在角落里的沈三郎,道:“显然,这爪牙不是那么重要,甚至说,可以死了。”
花玉龙皱眉:“可以死了?就是……没有用了的意思?”
“他今日去了趟大理寺,你?说他,真的只是去见已经和离的九娘么?”
听到这话,花玉龙脸色一怒:“根本不是,这个沈乔就是个虚情假意的渣男,他回去就跟没事人一样,跟自己夫人如?胶似漆的!可怜九娘还为他那几滴眼泪去跳|楼!”
她话音一落,那沈乔登时缩了缩脑袋,往九娘望了过去,却见她垂着眸子,只留了个沉默的后背对着他。
花玉龙见状,收回视线,朝玄策手里?拿着的落箭看了过去,玄策将箭头递给她:“朝廷禁止民间私自锻造兵器,你?仔细看看这箭的材质。”
花玉龙拿过一看,惊疑道:“北寒玄铁?!”
玄策朝此时正在照顾东珠的萧梧道:“萧郎君,麻烦您确认一下,这支箭,是否来自地界。”
萧梧接过箭仔细检查一番,点了点头,道:“没错,地界里?的弓箭精细异常,而且为了防止朽坏,连箭身都是用的玄铁锻造。”
花玉龙心头一紧:“难道猫妖又?躲回了地界?!”
玄策微摇头:“地界早被崇玄署清理干净,现在也有人把守,那猫妖若是进去,我们还好瓮中捉鳖。”
听到这话,花玉龙忽然想起他方才说的话:“你?方才为何提到大理寺……”
玄策目光一沉:“地界里?的兵器,此时暂存在大理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