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沁岚愕然一怔,就在这一愣神?间,花玉龙突然上?前拽下了她握箭的手?,一旁竹猗觑见间隙,将?暗箭打落下来。
“沁岚,不要犯傻。”
说这句话的,是猫妖:“不是让你藏好的吗?”
宋沁岚用力摇着?头,哭着?道:“藏不好了,已?经藏了那么?久,你才找到了我。”
玄策看向这只巨型猫妖,脑中一道念头闪过。
虽然看不清人形,但?——
一旁的花觉闻忽地走上?前,靠近那猫妖,眼神?睁睁道:“你是……何家的人?!”
宋沁岚忽然转身,护在猫妖身前,朝花觉闻道:“何家?花伯父,何以为家啊?”
就在这时,远处似有一道笛声绵延而来,只见玄策的剑阵随之发?出阵阵嗡鸣——
“师姐!”
院外,是一青衣道童冲进来的身影,待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浑身震住:“大、大猫!”
而就在众人视线一转时,那猫妖竟渐渐幻作了人形!
是笛声!
玄策听?着?这远处的笛声越来越清晰,这于常人而言是平静悠缓的,唯有那被禁锢在剑阵中的猫妖,却会浑身痛苦地打滚!
“雪奴,雪奴!”
花玉龙往剑阵前走去,她想要看清这到底是人是鬼,此刻人形的幻化就差那么?一点了,她看到那张猫脸渐渐消褪——
“小心!”
就在大家对付猫妖时,没注意?宋沁岚竟冲进了那剑阵中,断水锋刃如冰尖,瞬间在她胳膊上?豁开一道血痕,而这柄斩妖伏魔剑偏巧极具灵性,一旦触碰到凡人的鲜血,就会收敛锋芒!
玄策来不及御剑,那猫妖已?觑见了生路,又或者说,他太紧张宋沁岚了,以致于在剑光稍微一敛的弹指间,他扑了出去。
护住了这柔弱而心碎的少女?。
猫妖冲出了剑阵,仿佛用尽浑身妖力,于四周涌起了一阵狂风,将?屋瓦搅动翻飞,顷刻间烟尘弥漫,连笛声都?几乎被他隔挡。
此时,透过破开的屋顶往外看,檐角处正立着?一道青蓝身影,周身盈着?清透亮光,正捏笛吹音,那是自他玉笛而出的法力。
但?,玉笛能禁锢,却不能杀戮。
猫妖拼死冲破了这道音阵,浑身斑驳地抱着?怀里的少女?,啸忽跃上?了屋顶。
他站在清垣观主的对面,挂着?半张猫脸,一双琉璃般的眼睛里流出了一丝人类才有的情绪:“道长,上?天有好生之德。”
清垣捏着?笛子?的手?蓦地一顿,就见那猫妖抱着?少女?纵身跃去,隐入月色的方向。
“追!”
玄策朝山原和竹猗一喝,两人刚顺着?猫妖逃匿之处飞了出去,站在厅堂中央的花觉闻突然血气攻心,一个站不住,竟晃悠悠地倒下了。
“阿耶,阿耶!”
花玉龙往花觉闻奔去,若不是木管家眼疾手?快,他恐怕真是要栽到地上?了。
这时,清垣观主落回地面,站在玄策跟前,“玄寺丞,天亮了。”
天亮了,猫妖若找不到藏身之处,一旦被激发?兽性,只会残害无辜。
玄策眉宇一凝,略一颔首:“方才,多谢清垣观主出手?。”
这一出手?,把那猫妖给放走了!
说罢,回身朝花觉闻看去,从袖间拿出一瓶丹药,正欲给花玉龙,却见清垣上?前,撩起袖袍,左手?握住花老爷的脉搏,微一凝神?,便给他送了些?真气。
比起丹药,这是更快,更好的办法。
玄策见状,递药瓶的手?垂回了身侧。
“梆梆梆——”
城楼鼓声响起,宵禁解除,天,真的亮了。
花玉龙看着?父亲幽幽转醒,脸上?紧绷的不安和恐惧才缓了下来,朝木管家道:“快把阿耶扶到榻上?。”
木管家才回过神?来,朝院外的隔门喊道:“快来人!”
这时,那些?躲在偏院的仆人急急打开了门,几乎是涌了出来,与那群从花府大门外进来的官吏汇在了一起。
玄策见这些?仆人手?脚麻利地上?前把花老爷安置妥当,有的还开始收拾残局起来,不由?朝木寒声看了过去。
这时,木管家也对上?了玄策的目光,叉手?行礼道:“寺丞见笑,妖祸临头,让这些?仆人出来护主,实在是伤及无辜。”
玄策垂眸:“你倒是护主。”
“小的是花府管家,鄙姓木。”
眼前这位中年清瘦的男子?主动向他介绍起自己?来了,花府不愧是行商世家,在结交上?都?自来熟。
正想着?,眼角便见熟悉的身影走来——
“玄寺丞!”
他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为首的温简脸色思虑地看向自己?,而他身后站着?的,正是方才那位以自杀相挟的宋沁岚之父,宋鹤亭。
玄策目光不由?找了下花玉龙,方才要不是这姑娘,那宋沁岚都?不知道会不会真让他收个尸首回去,给这位少府监交差。
“宋监。”
玄策看向宋鹤亭,让开了一个身影,身后是躺在床榻上?悠悠转醒的花觉闻。
这两位老朋友的视线一对,玄策救先开口交代了事情:“宋监,您说宋娘子?被衣着?红衣的少女?掮走,我们才追踪到花府,但?花玉龙在此好好的,倒是来了位不速之客。”
说着?,他视线往屋顶看去,那里仿佛被打开了个巨大天井,透着?熹微的晨光。
宋鹤亭脸色如灰,“那小女?……”
“是猫妖。”
“妖?!”
玄策走近花觉闻,旁边还有张没被砸坏的梨花木圆椅,示意?宋鹤亭坐下,目光冷静道:“宋监,你知道掳走宋娘子?的人,不是花玉龙。”
此时的宋鹤亭却突然恼怒:“那你还不快去找!”
站在一旁的花玉龙听?见他这般朝玄策说话,径直脱口道:“你们家宅子?着?火,就说是我花玉龙放的!那长安城是不是谁家走水了,都?得来讹上?我家!这次还说我掳走了人,倒是瞧得起我,有那般力气能扛得起宋娘子?!”
“玉龙!”
花觉闻支撑着?身子?坐起来,“不可无礼。”
花玉龙:“眼下查清事实真相要紧,那猫妖假扮成我的模样,就是要栽赃到我身上?,而且……”说到这,她眼神?往宋鹤亭身上?看了去,那是少年意?气般的直来直往:“那妖还说,是宋监引官府来救花家,好像,宋监猜到那猫妖就会来似的。”
宋鹤亭双眼浑然一睁:“分明是你与那妖衣着?相似,才会让我们府上?所有人都?疑心于你!”
这时,温简有些?奇怪:“难道说,那猫妖本就有意?引所有人到花府?”
说罢,朝玄策看了眼,只见他眼神?冷然:“宋监之前还道与花府没有关系,我瞧,这猫妖倒是不想让你们相安无事。”
说罢,从袖间抽出一张信纸,递到了宋鹤亭眼前:“宋监,您看看这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宋鹤亭看着?那信纸,瞳孔震震,猛然看向花觉闻,只见他神?色平静,是无论遭多大风雨,都?喜怒不见于色的沉定。
宋鹤亭接过,扫了眼上?面的字,道:“玄寺丞,眼下,本官最重要的事是找回我的女?儿沁岚。”
花玉龙心里好笑:“宋老爷,昨夜玄寺丞把猫妖镇住,还找到了宋娘子?,可谁知她居然拿着?把箭架到自己?脖子?上?,要我们放了猫妖!”
“玉龙。”
这时,原本一直隐于旁处的清垣观主喊了她一声,希夷也走了过来,拽了拽她的袖子?:“师姐,我们先回观里吧,这里都?是些?大人们的事。”
花玉龙目光投向清垣,师父最不喜她掺和外界杂事。
“不可能!”这时,宋鹤亭方从花玉龙那句话里惊醒,“沁岚,沁岚不可能这样做的!”
玄策上?前一步,恰站在花玉龙身前,朝宋鹤亭提醒道:“宋监,宋娘子?是从你书房里被猫妖掳走的,到底是怎么?掳走的,我想,你应该再仔细回忆回忆,到底是,漏了什么?。”
说罢,朝花觉闻道:“花老爷,您现在,身子?可好些?了?”
花玉龙听?到这话,登时站到阿耶身旁,一双眼里满是不安。
花觉闻摆了摆手?:“老毛病了,方才只是一时惊吓,有些?昏沉。”
玄策:“眼下这厅堂被猫妖所毁,可否再寻一处偏厅,而且大理寺的温寺丞也在,那我们便再理一理这案子?。”
宋鹤亭一听?,立马喝断:“不行,眼下沁岚还未找到,要审案子?,也需先把人找到!”
听?到这话,玄策侧身朝他淡笑道:“宋监,我方才并没说要留您下来,您自可去寻人,我宗正寺也已?出了寺吏,加上?金吾卫和衙内,您要亲自出马,我怎可拦着?。”
宋鹤亭突然被反诘,顿时一愣,这玄策怎么?不按道理出牌!
玄策整了整手?上?的书信,朝花觉闻道:“花老爷,请吧。”
花觉闻朝木管家看了眼,“去准备偏厅。”
木寒声叉手?躬身,“是。”
说罢,抬起的目光,扫了眼玄策。
温简朝宋鹤亭道:“宋监爱女?之心拳拳,我们并不阻拦,但?方才听?花娘子?说,那猫妖似与宋千金认识,温某料想她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眼下也已?派人去搜查了,但?要想解决案情根本,还得坐下来冷静商议,否则,就算抓到了,又还是逃走了。”
这个“逃”,说的不只是猫妖,还有宋沁岚。
宋鹤亭深看了温简一眼,眼前这个小寺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年轻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