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原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话里有什么?不妥,还解释道:“方才我见火势不小,已有金吾卫前去扑救了。”
玄策扫了他一眼,踩上脚蹬骑上了马,说了句:“本官现在很冷静,一点都没乱。”
山原蓦地抬头,就见玄策已策马朝宣阳坊方向疾驰而去。
遂挠了挠头,也骑上了马,自己方才说错什么?了吗?
这?几?日寺丞把心思都扑在了案子里,连今夜的大理寺抓人会审,他都少有的亲自前来,结果?在花府门口徘徊大半个时辰,一听里面动静不小,人影就嗖地往里头钻了。
这?不是关心案子是什么??
“山原!”
忽然,马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他回身一看,颔首道:“温寺丞?”
只见神思焦急的温简指了指他身后的马,喘气道:“捎、捎上温某。”
山原一愣,眼下情况紧急,便道:“好!”
说罢动作利落地骑上马后,长手抓过温简,“得罪了。”
下一秒,就将他一提,捎上了马背。
逋一坐定,温简双手忙抓着身前山原的肩膀。
山原瞧见他这?副这紧张的架势,算是明白了,这?个温寺丞,不会骑马。
宣阳坊西南一角,此时火光弥漫,在这黑夜中撕开了一道呛人的口子。
他们越靠近,鼻翼间越充斥而来浓烟与水汽,泥土混合在一起的呛浊激得温简忍不住咳了几?声,眼见金吾卫推着水车往宋府赶去,温简不安道:“怎么突然走水了,抓到嫌犯了吗?”
一到宋府所在的街巷,就见前头人多不便骑马,山原迅速翻身下马,回身看向温简时,只见他两手抓住缰绳,身子趴在马背上,好在他身高腿长,不至于脚落不到地面。
山原想笑,但还是扶着马辔,道:“暂时还没查到,恐嫌犯趁乱逃走,金吾卫已将宋府围住。”
温简一听,脸色发沉地往宋府走去,想到今日刚在玄策那儿抓到一点线索,原本就准备在审问完花重晏后便赶来宋府,没想到……
待二人走至大门,才发?现宋府的火势比预想的还要大,阖府的主子丫鬟都往府外跑了出来,温简顺手抓着个人问道:“宋监呢?”
小厮提着水摇了摇头:“小的还未看见……”
“老爷,老爷!”
忽然,身旁一道妇人惊慌之声响起,温简目光霎时望去,就见说话的是一身披名贵锦服的贵夫人,此刻由于仓促逃灾,妆扮有些落魄不整:“快进去救老爷,老爷还没出来!”
温简心头一凛:“宋府偌大的宅子,怎么会烧得这?么?快?!”
这?个疑惑一冒出来,脑子里另一个答案顿时让他后脊冒汗!
“寺丞!”
这?时,大宅门外突然走出道玄色身影,山原忙跑上前,只见那高瘦少年身上还背着个昏迷不醒的中年男子,他赶紧上手一扶,将寺丞背着的重量卸下。
“老爷,老爷!”方才那华服夫人登时便往这?边扑了过来。
一旁的仆人禁不住害怕抹泪,也跟着喊老爷夫人,一时人群嘈杂,拥挤乱哄。
山原大声道:“大家散开,快找个空旷的地方!”
人群一时如游鱼受惊,四下往外扩,其中一个仆人搬来椅子,让昏迷的宋鹤亭坐下。
山原迅速拿出丹药送进他嘴里,“水!”
宋鹤亭被灌了药了水,眼睛还没睁开,但嘴皮子哆嗦地动了起来:“沁岚,我儿,我儿!”
玄策眉心一凝,抬眸道:“宋小姐呢!”
“沁岚!”
这?回,宋夫人如被电击一般,握拳捶胸地朝旁人喊道:“沁岚在哪儿!”
此时,宋鹤亭身子终于动了动,仿佛是被自己夫人的声音给炸醒的,抬手一下抓住了玄策的衣袖,惊魂未定地喘着气,道:“快,救我小女!她被,她被人抓走了!”
玄策:“谁?”
宋鹤亭抬手指着一个方向,用力道:“红色、红色的影子!”
他话音一落,旁边的家仆猛然道:“是花家那妖女!”
温简抓过他,声音一提:“你说什么??!”
那仆人晃着手,害怕得浑身发抖:“金镯子,红裙子!”
山原一听,朝玄策望去,只见他除了眉头一直是凝着,之外没有流露出半点的意外神色。
温简来了火气,质问道:“此时宵禁,她如何入得了宣阳坊!”
仆人害怕地回忆道:“宅子是一下子就着起的,我们方才逃出来,哪哪都是火!它自己就烧起来了!而且我亲眼看见一道红影飞过!整个长安城,谁人不知花家的魔女最爱纵火!”
山原听罢,等着玄策吩咐,此刻他真想跑去花府找人,以证明花玉龙根本就不是纵火者,而且,方才他们去花家抓花重晏的时候,她明明好端端地站在那儿啊!
温简看着这?烧上天的火,额头也沁出了汗,方才有一瞬间,他就猜测这?是人为多地点的纵火案,没想到,竟还是牵扯到了花玉龙身上。
他朝玄策看去,正要开口——
“咳咳咳——”
“老爷!”
“还不快去,救、救人!”
论官职,宋鹤亭居高,足够有权命令他们任何一个人,但,玄策除了是宗正寺丞,还是得圣眷的修道人。
他不能因着一句话,就去断定事实对错。
“宋监,你可看清了,那掳走宋娘子的人,除了身穿红衣,金色手镯外,还有什么?特点?”
“戴着面纱,看不清楚脸。”
山原听罢,脸色浮起了着急:“寺丞!”
玄策:“朝哪个方向?”
这?时,周围的仆人俱都抬手指向天,害怕道:“我们看到那红影子跃出了院墙后,飞到外面的屋顶上,然后往东南方逃了!”
“山原!”
“在。”
“顺着方向,追。”
“是!”
话音一落,山原已经执剑往仆人所指的方向,轻功一施,身影转瞬隐没入黑夜之中。
宋夫人等不了了,直截道:“备车,我要去花府!”
温简只觉其中有不妥:“身影衣着相似的人不少,万一嫌犯就是佯装花娘子的行头纵火掳人呢?我们如此冲动,岂不是要中了他的计谋!”
宋夫人一听,厉声道:“东南向,那便是兴化坊的花府!”
宋鹤亭扶着椅子站起身:“火有我们救,玄寺丞,有劳你们先速去寻回小女!”
玄策:“宋监,方才我闯入书房救你时,屋内并没有旁人,你说看见是一红衣人掳走了令千金,言下之意,那嫌犯是当着你的面,掳走了人的?”
眼下被他突然一问,宋鹤亭脸色僵白,道:“小女刚好来送甜汤,我们父女俩还没说几?句话,就听见外面喊走水了。紧接着,我书房后窗突然涌入一股寒风,没等我看清,就听小女一阵呼救,回头看,就发现是一个红影子抓住了她,我见状拼死扑上,却还是差了一步!那红影子扛起沁岚就往窗外跃了出去,我正要追,哪知窗户被反扣上,四角瞬间烧起了火!根本打不开了!”
玄策:“什么?时候?”
宋鹤亭昏了一阵,揉着太阳穴道:“应是……子时的棒子声刚敲过没多久。”
温简:“子时……”
这?个时间,离从花府带走花重晏的时间,刚好隔了一个时辰,他们确实无法证明,花玉龙一直就在花府。
玄策:“你们与花府,可曾结怨?”
宋鹤亭摇了摇头,玄策转而看向宋夫人,她摇头的幅度更大了:“我们清流门第,怎可能与商贾之流有什么?恩怨!”
玄策:“那她掳走宋娘子……”
宋夫人眼神愤怒地打断道:“花玉龙生性乖戾,她做出什么?事还有理可讲?玄寺丞,时间不等人,请与我速去花府!”
听到这话,玄策看了眼宋鹤亭,却见他神色俨然没有妻子那般忙慌,“宋监,除了我的人,金吾卫也是按着你们说的方向前去追人了,你现在可是肯定就在花府?但凡差一线,可就错过了救人的最佳时机。”
宋鹤亭一双深沉的眼眸没有看玄策,嘴唇抿得两道法令纹纵深,一息的时间,他说:“是,花府。”
温简看向玄策,他不知道,这?个道行高深的玄寺丞,会怎么决定。
哪知,玄策后退一步,淡淡道:“既如此,那是什么?结果?,还请宋监都能承受。”
宋夫人脸色惊慌,正欲开口质问他这?是在推卸责任!却见玄策轻功一跃落至屋顶,啸忽朝东南方向,兴化坊而去。
宋鹤亭看着玄策隐没的天际,眼神幽幽,不知在想什么?。
一旁的温简看着他,作了个请的手势,道:“宋监,在下大理寺寺丞温简,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夫人眼下就想知道小女的更多线索:“有何事,不能在此说?”
宋鹤亭抬手,示意夫人不必阻拦。
遂跟温简走到了一旁较为宽阔的空地。
温简叉手行礼,说道:“宋监许是方才太惊忧了,忘记十四年前,您曾任徽州别驾,当时的花家,也是在徽州。你们又如何会没有交集?”
他话音一落,宋鹤亭脸色晦暗一变,旋即咳了几?声,道:“这?、这?都过去多少年了……眼下小女失踪宅邸着火,本官已然自顾不暇,你倒跟我提什么?陈年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