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花玉龙立于石阶之上,侧身抬手,只见那道掌心一过?,强烈的旋风顷刻自平地而起,直冲向玄策面门。
瞬间,与断水剑相交,发?出刺耳冰冷的撞击声。
剑身的蓝光变得若隐若现,几乎强撑着抵挡。
花玉龙眼眸冰冷:“呵,跟老道斗,你还嫩着点!”
断水剑忽然发出颤鸣,玄策内力一输,三剑再分为六剑。
于刺眼的光芒中,玄策按下紊乱的气息,说道:“既是同道中人,何苦性命相逼!”
“你们阻我杀萧梧,我便先杀了你们!”
“萧梧不过?一个打铁匠,与您这样的高人有何冤仇!”
这话仿佛激怒了花玉龙,她表情变得有些?狰狞,玄策透过剑光看见,她那脸庞上隐隐爬现无数红色的血管!
“我说过,不可再动那些兵戈,他却还要再烧,还要再烧掉!”
兵戈?
玄策一晃神,脑子忽地想起,方才在厅堂的博古书架上看到的兵书……
“你到底是谁!”
他话音刚落,一股强大的内力就冲了进来,直撞到他的胸口,唇间瞬间浮起血腥,薄唇紧抿,只怕那口血要流出来。
那女子的脸忽然贴了上来,张着一双跟花玉龙一样的眼睛,朝他撩拨道:“你喜欢我么?”
玄策瞳仁微漾,没有说话。
对面的女子笑得更灿烂了,这样的笑,他仿似从未在花玉龙的脸上见过?……
“有情人,是不得眷属的噢!要么你死,要么她死,反正我得杀一个,留一个。”
好强的内力,玄策原本只想将萧梧和东珠引开,单独与她斗法?,却没想这人法术竟如?此高深,而且还不是妖。
难道……
他瞳孔忽地一睁,舌尖的血腥疯狂蔓延,染红了他的嘴唇。
女子又道:“你不选,莫不是怕死?哈哈哈,也对,天下男子皆如?此负心薄幸!”
对面的女子仰天大笑,但在玄策眼里,这不是笑,更像是一种?发?泄。
突然,露出了白皙的脖颈,那儿就像被绕着划了一刀,是血溢出而凝成的一道红线,它就仿佛是根蛊咒绳,缠绕着她。
想到这,玄策嘴角猛然渗出血痕,他只觉体内真气正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住,然后慢慢抽走,让他无法?动弹,就连神智也在渐渐空白——
“玉龙……你到底是不是……”
他嘴角轻轻地动了动,轻轻地喊了声。
“洵之!”
就在玄策意识开始涣散的瞬间,一道清丽而温暖的声音喊住了他。
他心头一震,侧眸,便见那从甬道口冲了进来的红衫少女!
是那熟悉的身影——
玄策意识猛然凝聚,所以对面这个女子,不是玉龙,神智不是,连身体也不是!
花玉龙陡然见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正把玄策逼到了墙角,还掐着他的脖子,气瞬间不打一出来,指着她骂道:“就是你方才扔的本姑娘!”
旋即,握紧的拳头瞬间抬起,直冲向那假玉龙挥了过?去。
“咯咯咯”这假玉龙竟又笑出了天真的声音,说道:“他还没选让谁先死呢,你就自己送上来了,这天下的女子,何时能聪明些呀。”
说罢,她匀出手朝花玉龙轻轻一挥,原以为她不过?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哪知突然一道精火冲了过?来,直把她惊得往后一退,收回的衣袖却已经被舔上了火花!
玄策觑见间隙,双手一挥,运掌将她拍至石阶之上,伴随襕袍掠过?的风,空中六剑齐发?,直抵那假玉龙的面门——
“火!火它烧到了我的裙衫!啊!你怎么会?进来的,我明明把门锁上了,你明明被丢回了内室!你怎么能进来!”
花玉龙冷笑:“你都能变成我的模样,我怎么不能闯进来了!”说着,她晃了晃手里的镯子,看向玄策道:“多亏寺丞聪明,给我留了个手帕引路!”
那假玉龙忽然被她左手腕上戴着的金镯引去了注意,眼见上面似还缠绕着凌凌光芒,正要细想这是何物,不防却被一股寒冷的内力逼退,直撞到门上。
这时,她已顾不上自己衣衫上的火焰,再次抬手结印,但这次,玄策没有给他机会——
“断水,破!”
顷刻,六剑如?梭,擦过这女子散落的鬓发?,就在发丝落至地面的瞬间,断水直穿过?那雕栏画栋的奢华大门,山崩地裂之间,有股阴寒的冷风窜出,这女子猛然回头,瞳孔眦裂——
“不——”
伴随这一声撕裂的呼喊,她脸上的血管几乎破开,瞬间容貌尽褪,红衫如?碎片被火舌吞噬脱落,现出了一身白衣。
是的,纯白的衣服,长长的黑发?坠着,而那火,也不再烧了。
花玉龙欲走上前细看,却被玄策握住了手腕,护在了自己身后。
花玉龙心头一跳,回身看向他,竟是坠入了那双暗潮涌动的黑潭瞳仁之中。
“玄寺丞……”
只见他低头,摊开了花玉龙受伤的掌心,那上面的手帕是玄策包扎的,扎口完好,但此时,他却将它解开了。
玄策上的药也很好,现在伤口已经变成了一条细细的血线,他托着这素白的手,掌心握住了她的掌心。
不过?一息,便松开了,花玉龙神色怔怔,竟看到了自己手心上面若隐若现的水蓝字纹,那是她今夜念得千回百转的咒语:洵之。
花玉龙惊愕地看向他:“怎么会?有字?”
这时,那原本瘫趴在石阶上的女子,忽然发疯般地朝两人扑了过?来——
玄策一侧身,长手一掌便握住了她脖颈,力道几能捏断,而他此时说话的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好一出,幻容术啊。”
“幻容术?”
花玉龙震惊地看向面前的女子:“我听闻这道术最早源于戏班的变脸,后来被心有邪念的道家修炼所得,是种极高境界的法?术!据说得道之人,只需取一根想要变幻之人的头发,即可以假乱真,远非凡人所能为……”
玄策看着这女子,道:“今日得见,果真非同?凡响。”
花玉龙见这被掐着脖颈的女子脸色惨白,但五官却熠丽非常,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但可惜,一双眼睛凸出如死人,此刻嘴皮子还牵扯地笑道:“都说了,同?道中人,年轻人若是放了老道,我便将这法?术传你也可。”
听到这话,花玉龙双眸顿时燃起怒火:“东珠和西璧的幻音术,也是你教的?”
“哈哈哈哈!”那老道眼神阴森,“怎么,小姑娘也想学?那你需得拿点东西献祭给我,老道从来要的都是他们有的。那东珠给的是情郎赠她的簪子,你么,便将手腕上戴的金镯子舍我,老道就教你幻容术,变成大美人~”
花玉龙下意识护住手镯,方才若不是这手镯闪出红光,又像今夜将她从天心观送到南曲楼那样,把她带到这里,她还不知道玄策会?如?何被这老道逼害!
“我才不要学,我又不丑!”
听到这话,那老道眼睛忽然睁了睁,旋即,没有聚焦般开始涣散,不知望向何处,嘴里喃喃说着:“我那么美,可他终究还是骗了我。这世间,根本不会?因为一个人拥有副美丽的面皮,便让她得到爱人。根本,不会?。”
有一瞬间,花玉龙似看到了她眼里的悲伤,也许,她曾经是美丽的,但现在,已经掉不出眼泪来了。
玄策发?现,任凭自己手上的力道捏得多紧,这女子竟没有半分喘气,难道,她是个死人?
花玉龙:“你别说得自己好像受过?多大的迫害,这并不是你能伤害别人的理由!我问你,你为何要在南曲楼下布楼观术,还让这么多鼠妖为祸!”
“为祸?”
这老道似听到了什么笑话:“这些?鼠妖,它杀人了么?这长安城,死人了么?真正杀人的,是人,是你们这些?人!”
她说到这时,玄策手腕的力量陡然收紧,却见老道嘴角一咧:“你要把我这头捏断了,我还能再接回来,你信不信呢?”
花玉龙气得发?抖:“那我便把你的头烧掉!”
“小姑娘,别烧啊烧的,烧掉了,那我就换你的头咯,虽不及我原本美貌,但,我这容颜啊,想给他看的人,也已经死了啊。”
花玉龙心里着急火燎,瞥见旁边这道敞开的大门,于是故意气她地脱口道:“死了?是埋在了这里面吗?!”
这一句无心的话,没想到竟瞬间激起了女尸的癫狂反应,她双手突然抓紧玄策的手腕,几尽巨大的力量,要将他的手捏断——
“你们谁也不许进去!”
玄策掌心被她扯开,断水剑护主地刺向这女尸后背,只听“锵”的一声,那剑却只划破衣衫,丝毫刺不进去!
花玉龙定睛一看,那衣服底下闪着光,这色泽——
“是玉!”
断水剑再刺破另一处衣角,现出来的,还是玉!
玄策心头一凛,难道——
“金缕玉衣!”
断水剑伤不了女尸,但她同样无法?靠近玄策,这时,这女子转而伸手扑向了花玉龙。
花玉龙一想到她方才的反应,于是猛地一转身,冲进了那道暗红大门!
“不许进去!”
玄策抬腿将女尸踢倒,一个跃身便挡住了她攻向花玉龙的手,剑锋直抵她的喉咙——
“这有什么不能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