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日日明晃晃的挂在空中,天空是一片浓郁压抑的金黄,土地干涸龟裂出道道裂纹,被太阳炙烤得蒸尽每一滴水分。
地里的庄稼都枯死了,家犬蔫巴巴的趴在院子里吊长舌头哈气,百姓也仿佛失水萎缩般,身形佝偻了下来,额头处重叠出一道道纹路。
天太热了,热得天地近乎一片空茫,热得人畜倦倦不想动弹,稍微行走便是一身大汗。
陈宫便定了早上六点,天不热的时候分发口粮。
只是六点,天也就已经大亮了,可以想见又是一个让人无力的艳阳天,百姓们有序的排着长队领粥、玉米饼子、烤土豆和咸鱼干,再有一竹筒水,便是一天的口粮。
百姓们每日到点就能领到口粮,虽心痛庄稼全毁,颗粒无收,但如此大难,政府第一时间赶到,保证他们有吃有喝,一家人好好活下去,相较于从前,本就天时困难,官兵却不济反抢,已是想都不敢想的大幸了。
故陶淘在三辅视察情况时,不露面还好,一露面便有百姓抹着眼泪,跪着磕头谢她,嫌自己多日未梳洗,怕熏着了陶淘,也不敢走近了,就远远的跪下磕头,不图陶淘看见,只是自己的心意。
而且这里头又多是上了年纪的老翁老妪,他们活得久也经得多,知道这样的情况有多难。
回想从前大旱人相食啖,白骨委积的惨烈,再对比如今,不善言谈的他们说不出什么动情的话,只能抱着食物,用眼泪宣泄情绪,用自己能想到的最大的礼节表达感谢。
从来没有直面过干旱场景的陶淘看着很心酸,也很欣慰,她知道谯县一共拨过来多少物资,此时见基本都用到了百姓身上,可知并没有发生什么贪污腐败的事情。
陶淘感慨道,“我们科考录取的年轻人都挺不错的,不被眼前的金钱利益迷惑,知道把事做好了,百姓好了,他们未来才有更大的发展。”
陈宫笑呵呵的回道,“这也是伯宁的功劳。”
满宠?那是刑部的大佬啊。
陶淘满心的骄傲动容顿时有点复杂,陶淘笑着看向满宠点了点头,满宠回道,“某职责所在。”
职责所在……嗯……
三辅都走完一遍,陶淘带着许褚回谯县,陶淘问许褚,“伯宁在刑部做得挺好的吧,我记得他当初科考只报了刑部这一部门,而且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进的。”
许褚点头赞道,“伯宁执法公明严格,从不徇私。”
陶淘听罢,笑着点了点点头。
许褚个人对满宠很是佩服,又道,“此次赈灾,为了震慑官吏不打赈灾粮的主意,伯宁在谯县就处理了一批官员,而后又主动提请随陈使君到三辅督查,最初几日,从京兆到扶风,伯宁的刀就没放下来过。”
陶淘:“……”
这一年确实缺粮,不仅是陶淘这方缺粮,扬州、荆州、益州和交州也不乐观。
陶淘这方是因为去年司隶就天灾不断,如今又是旱灾蝗灾两者相加。司隶几百万百姓去年就消耗了政府的储备,因他们本身没有收成,而今年眼瞧着三辅又是颗粒无收的状态,这是可以想见的缺粮。
其余四州本身征兵便占据了不少人力,养兵、战事又最耗粮草,加上大量买鸭子消耗的粮食,以及今年的收成或多或少的受到了蝗灾的影响,这是可以预见的明年必定粮食紧张。
故近来粮价飞涨,寻常二百二十钱一斛的谷子,如今涨到了一千钱,翻了十倍不说,寻常人还轻易买不到,商人们最谙奇货可居的道理,自然囤着粮食只等粮价继续上涨,等到明年此时,那才是真正一本万利的时候。
故谯县运到三辅的这批粮食的价值确确实实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财帛动人心,利益大到一定程度,人的底线就会慢慢降低甚至直接打破,陶淘原本以为是良好的政治操守让谯县官吏稳住了底线,不想是满宠举起了屠刀把越线的爪子全剁了。
不过,不管是商人的良心问题,也不管官员的品德问题,只让粮价如此随意的飞涨便是一大乱象,故回到谯县后,陶淘提出了一个问题,如何把一些刚需物品的价格控制在一定范围呢?
荀彧也早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此时摇头道,“靠政府发令限定收效甚微,货物在商人手里,商人重利,此处卖不到满意的利益,自会运去别处,咱们若是强扣了他的东西,只怕往后不敢有商人敢来咱们治下做买卖了。”
陶淘还没说话,贾诩阴恻恻的道,“这就是天下分裂的坏处,若此时天下已然一统,他们还敢违抗法令肆意哄抬物价,呵。”
贾诩一声轻呵,其中未尽之意众人皆明。
陶淘心中一颤,又是一尊杀神,而后道,“我恍惚记得政府插手规定物价也是不利于市场发展的,不过特殊时期特殊办法,也不是绝对的。”
荀彧听到此处,便知在主公的时代,物价是可以控制的,便问道,“不知那……处又是如何做的?”
陶淘对经济实在不通,只能将在政治课上学到的一点皮毛都倒出来让荀彧去消化,便道,“价格是受供求关系影响的,我想着若是我们的储备够多,粮价高的时候我们低价卖,粮价低的时候我们高价买,是不是就能把粮价控制在我们想要的范围?”
守在议政厅的许褚听到陶淘所言,眼眶瞪大,第一反应就是,如此岂不亏死了?!
荀彧闻言低头沉思了半晌,道,“某下去再琢磨琢磨。”
这个思路不错,不过此时肯定不行,否则白白便宜了袁术等人。
陶淘笑着点头,荀彧应下了,她就放心了。
荀彧将一册账本子交给陶淘,道,“这是今年上半年的总账,原本该六月十五给主公的,只是各种状况实在太多,便推到了今日。”
陶淘笑着接过,漫不经心的翻了几页便直接翻到最后,这是荀彧审过账本,户部又是人精集中地,他们出的账本子还有什么可细查的,不过此时众人都在此处,陶淘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偷懒,还是略微扫了几个数目字的,正想说她收下慢慢看,便见支出列表中有一个数目大得惊人。
陶淘以往对于账目摸鱼太甚,一时心中疑惑也不敢立马开口问,以免暴露了自己,细想了想,如今地盘大了,军费变多了也可以理……不对,那也不至于翻倍呀,陶淘面上很淡定的往前翻查此处的明细账。
这一看到底忍不住惊叫出声,“为什么海军的军费多了这么多?这都快赶上陆军军费的消耗了!”
贾诩淡淡的道,“今年又增加了两支海军。”
今年?!两支?!
陶淘看着账本上的记录,何止今年,何止两支!如今都有十支海军了,整整一万人啊!
她虽然不记得她最后一次认真看账本是什么时候,但她清楚的记得那时只有一支海军,所以从一支到十支这个时间跨度绝对不会超过三年!
陆军还有可以不配马匹的步兵,可海兵那都是要船的,不说别的物资消耗,单单造船就是一笔天大的支出。
陶淘又问,“你组建这么多海军做什么?”
贾诩眼皮子都没撩一下,回道,“打渔。”
陶淘:“……”
你猜我信不信?
陶淘心中抓狂,面目就有些狰狞,但还没说什么,贾诩先皱眉,以一种你在无理取闹,我很生气的表情看向陶淘,道,“主公这是做什么?不都是主公自己盖了印章同意的吗?”
陶淘:“……”
TMD!
憋屈,但又理亏,她敢发誓她肯定是被算计了!
陶淘低头翻看关于储备的账务,果然看到各种海货储备也比她记忆中的番了几倍,陶淘突然想到她到三辅巡察的时候,似乎每到一处都见到百姓领的肉食是鱼,她当时只当是碰巧了,现在看来,妈~的,只怕三辅的百姓天天都是要吃鱼的!
蝗灾平息了,各诸侯大大的松了口气,幸福是对比出来的,虽说自己治下遭了蝗灾,可只要想着陶淘治下的三辅还遭着旱灾,他们就平衡多了,蝗虫消灭及时,他们或多或少还能有些收成,可三辅那是被大旱毁得干干净净,且不说今年又要扔进去多少粮食,只怕明年更是为难。
现在谯县被三辅旱情绊住了手脚,袁术仗着自己有孙策这员猛将,对刘繇发起攻击,争夺扬州的控制权。
孙策和周瑜这两人并到一处确实可怕,孙策从寿春出发,周瑜自丹阳出兵,两人合作,渡江转斗,所向皆破,接连攻下横江、当利、秣陵、湖孰、江桑等地,进入曲阿,将刘繇逼得败退豫章。
袁术这方喜报连连好不得意,郭嘉和荀彧等人闻此消息也遥遥举杯为他庆贺,郭嘉笑道,“看来最迟明年,某的任务就能交差了。”
刚调回谯县就被郭嘉拐出来喝酒的法正闻言问道,“你什么时候和孙伯符还勾上手了?”
郭嘉笑睨他一眼,语气中难得有了贾诩那种阴阳怪气的调调,“若是不联系,某还不知主公初初就送了神兵与他呢,主公一时疏忽,忘了这‘礼’字是带着钩的,某自然要替她描补一二。”
法正正想问,你和主公什么关系,这私人送礼之事还需要你描补?
心善的石韬实在不忍他刚回谯县就犯傻,踢了他一脚。
法正回头,严肃的提醒道,“广元,你的脚踢到某了。”
石韬:“……”
“抱歉。”
你继续作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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