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因为谯县公布数据而飘飘然自得的各诸侯一下子砸地,摔得结结实实、无可辩驳,虽然着实有些恼羞成怒,但都稳得住,因为他们相信自己还有机会翻盘。
司隶虽说先经董卓之乱,又在十八镇诸侯讨董时被联军祸害了一番,而后又经李傕、郭汜围京之乱,现如今又遭天灾,以至人口锐减,但也还有三四百万人呢,三十一万万钱,听起来多,但分到每个人身上还有多少?
往少了算,就算司隶只剩下三百万人,那三十一万万钱分到每个人头上,也不过一千多钱,而一千多钱能做什么?
且不说粮价眼瞅着必定上涨,这一千钱里头还得包括个人的穿衣和住宿,而一件最是便宜单薄的布衣也得两百钱,而且并不是救助几日就完事的。房屋重建、庄稼被毁,只这两件,百姓便需要很长的时日才能回缓。
啧,众诸侯气定神闲,这一千钱,于司隶灾民杯水车薪。
救灾这事,若是谯县虎头蛇尾,他们自然有攻讦之处;若是谯县坚持到底,也正好削弱谯县势力。总之,他们坐等看戏。
以荀彧处理内政的能力,自然清楚此时钱财不如粮食有价值,也知道诸侯心中的盘算,故他遣使者卑辞厚礼的寻各诸侯买粮,结果当然是收效甚微。
或有诸侯反倒哭穷,咬死不松口的;或有谯县能投其所好,拿出宝物贱卖,换得一些粗粮的,而且有意思的是,换回的粗粮正是当初陶淘赠送粮种的玉米和土豆。
这……
唉,天下百姓听闻心里也不是滋味,俱都嗟叹不已。
物资流水一样往司隶流去,从各处出发的辎重车辆就没见断过线,在通往司隶的道路上压出重重的车辙,没有人注意到,谯县运往司隶的辎重车上不仅仅是粮食、衣服、药材等物。
大雨未停,百姓都困在屋内,人闲着,衣食之物皆有人供养,又是仁义心善出了名长公主,又听得那巨额的捐款,众人也不忧虑了,只全心全意的等着救济。
河南郡离豫州最近,受灾不严重,但往京兆尹、扶风等郡运送物资都要经过此处,故所需物资是最先被满足的。
戏志才看着河南郡灾民排队领食。
虽不见众人说说笑笑,但也是面色轻松,排到了便取一个碗,得了吃食稀里哗啦将食物倒入腹中,然后将碗放到旁边的大盆里,自有伙头兵手脚麻利的洗了又送到施粥处,而灾民便找一地方窝着,或睡觉或闲谈。
戏志才皱着眉头看了一日,第二日河南郡便有了新规矩。
戏志才对着众人道,“头一件,往后男女老幼视身体情况不同参与操·练,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别都等着人服侍。”
底下一阵嗡嗡议论,百姓有些慌乱惶恐,注意力全在前半句,操·练?这是要征兵?
戏志才这头听到百姓的猜测,刚皱眉,便听曹仁大喝一声,“吵什么吵?都给我安静,就你们这样的,我还看不上呢!”
众人静了下来,戏志才点头冷冷的道,“我确实有图谋。”
百姓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紧张防备的看着他。
戏志才淡淡的扫过百姓的神色,接着道,“不过不是想要征你们当兵,而是想要你们身体强健些,如此少些人生病,也好省些药材。”
众人听闻,虽半信半疑,但也不敢出言质问。
戏志才又道,“这第二件,便是你们往后的生计问题。”
百姓们不以为意,戏志才知他们的倚仗,便细细的给他们算了一遍诸侯们算过的账,让他们想想一千钱他们能做什么,能活多久。
这下大伙都慌了,有百姓哭道,“我家房子都倒了,这一千钱能做什么?现如今连衣裳都没两件好的,长公主不能不管我啊!”
戏志才冷笑道,“不能不管你?你是哪号人物,凭什么长公主就一定要管你?”
百姓被问得一噎,但实在被这算法吓住,想想若是长公主不管他们,便觉得天都塌了,除了求长公主心善,完全没有别的办法。
“求求使君,求求将军,我们可怜啊,长公主若是不管我们,我们就没有活路了!”百姓们哭倒一片,俱都慌得不行,甚至希望戏志才所言操·练是有征兵之意,当下便有壮年男子毛遂自荐道,“将军,我想要从军,跟随将军。”
曹仁看了他一眼,嫌弃的移开视线,自傲道,“某的将士不说百里挑一,最起码也是十里挑一,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在场的谯县兵闻言,全都挺胸昂首,这些个外地人,哪知道当兵的荣耀和好处。
戏志才见此,道,“若有从军之意,需得经过军队的考核,有文考和武考,军人保卫家国百姓,责任重大,并不会因你们可怜就放低考核标准。”
淡淡提了一句此事后,戏志才接着道,“我会从豫州接一部分工作过来,你们若是好好做,一来我会给与你们工厂临时工的待遇,二来做得好的,或有机会进入各工厂。若是不想做的,也没关系,还是这样的稀粥,每日两次,免费供你们一月,至于往后,便靠你们自己了。”
百姓们俱都乐了,进谯县所属工厂做工,那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好差事,只可惜当地的工厂都只招当地户籍的人,故他们一直有听闻工厂的好待遇,却只能眼馋。如今好不容易又机会,便喜之不尽的急忙应下。
自此,河南郡灾民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每日早晚随着大军跑步拉练,人一多运动,气色便不一样了。
其余时间坐在流水线上忙碌工作,虽都是机械重复的动作,但没人嫌弃,自从开始做工,便从一日两餐改成了一日三餐,而且其中一餐必是有干饭、有肉的,过年也难得吃这样硬饭硬菜呢,还有什么好嫌弃的,种庄稼日晒风吹的不比这辛苦?
等雨停了,百姓们更有干劲了,戏志才支付工钱招募百姓建房,一水的砖瓦水泥楼房,建得的房屋百姓可以或租或买,钱不够的,签了字从钱行那里借就行,只要一家人勤快些,这半年临时工的日子就能还上不少钱。
若是走运,家里有人能当上兵,那房子立马半价不说,往后用饷银支付个房贷稳妥得很;其次若是家里有人能被选中了当正式工,那福利工钱也是不能再妥当了。
生活有奔头,百姓有希望,河南郡百姓每日忙碌不停,自己都忘了自己家乡遭了天灾。
以上是戏志才的做法,手段最强硬,态度最淡漠。
诸葛亮和贾诩等人所在的京兆情况最为复杂,因为还涉及到迁移民众之事,要说京兆离益州最近,往益州迁移最好,但从刘璋之父刘焉领了益州牧后,便派张鲁截断了交通,让益州与中央道路不通,故此无法迁移,当初荀攸也是因此才滞留中央,最终被陶淘捡了漏。
南边的益州道路不通;西边的扶风因雨雹,建筑物毁了七七八八,勉强自顾;南边的弘农有山崩裂的危险,贾诩等人最终决定北上,迁移到陶淘所在的冯翊。
在冯翊的陶淘也不愿百姓闲着,一来容易生出事端,二来恐百姓生了惰性。便让男子或清理道路,或挖沟渠排水,女子或纺织纳鞋,或造饭煮食,照顾病人。
等贾诩等人来到冯翊,天已经放晴,下了二十几日的大雨终于停了。
两处的医女队伍并到一处,陶淘便让人收拾了一处行商处宅子作为临时医院,将两郡的病人统一安置到此处,以便医女照顾病人,病人所需药材、食物、衣物全部由谯县提供。
对病人这样的可以说是无用的负担都能尽心至此,两郡百姓无不感念其恩情。
而且陶淘于饮食上也大方得很,一日三餐,顿顿都是荤素搭配,三岁以下的小孩、病人和五十岁以上的老人,每两日还额外有鸡蛋或者牛乳、豆浆。
陶淘没考虑用稀粥之类的尽量节省粮食,一来,节源不是办法,开流才是长久之计;二来,谯县的储备她还是有数的。
雨停了,陶淘也紧着招工人签合约,重整下水道,建楼房建医院,尽量把两地的壮劳力利用起来,又让诸葛亮挑人就地建了个车厂,借着司隶地处中央的便利,把各种板车、自行车往四方卖。
分散到司隶各郡的谯县重谋都不是庸才,或如戏志才般晓以利害,或如陶淘般以情动人,各郡各有对策。
众诸侯等啊等,等到了七月初雨停了,竟等来司隶各郡百姓都能食上干饭的消息,众诸侯心中冷笑,还是不以为意,你就强撑吧,看你能撑几日。
众诸侯继续稳坐等着看笑话,过了一个月,还是如此,过了两个月,陶淘回到了谯县,各郡依旧如此,过了三个月,不少百姓住上了新屋。
谯县到底储备了多少粮食?!从长公主横空出世也不过三年的功夫,难道她从三年前就开始有意识储备物资?!
众诸侯有些灰心丧气了,但就在此时洛阳又地震了,众诸侯听闻刚来了劲,便见谯县有条不紊的疏散救灾,而且因六月洛阳大雨接连二十几日不停的缘故,洛阳百姓迁移到冯翊,不少百姓便在冯翊扎根了,故洛阳百姓并不多。
对于主持六州内政,协调调度六州物资,还能顺手削众诸侯一顿,赈济司隶七郡的荀彧来说,这点程度不要太轻松。
过了四个月,听说各郡终于不再集中做饭,但不是缺粮了,是百姓想要回家自己做了。
过了五个月,十二月辛丑,洛阳又震,因地震仪提前被疏散的百姓半点不慌张,等余震都结束了,百姓在自己家中欢欢喜喜的过了年!
众诸侯:“……”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你到底存了多少货?!
司隶百姓跪在祖宗牌位前,讲这一年的事,讲着讲着,突然觉得不对,这一年他们经历了大风大雨、冰雹山崩、两次地震,怎么到最后反而住进了楼房,穿上了细棉衣,连祖宗的供案前都摆上了一整只鸡鸭。
司隶百姓有点恍惚,他们确定是遭灾了?!
和众谋臣一起吃年夜饭的陶淘,夹着半只饺子,也很恍惚,司隶也是她的啦?!他们什么时候对司隶用兵了吗?
到过司隶坐镇的众谋臣淡淡一笑,举杯换盏,深藏功与名。
其余诸侯治下的百姓也恍惚着呢,什么时候遭了灾受了难,家产反而翻好了几倍,这样的灾他们也想遭了好吗!
这并不是其余诸侯治下的百姓真的想遭遇天灾,只是一种对司隶百姓如今生活羡慕嫉妒的表达方式,但是,有些念头,真不能有,因为有时它真的来得特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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