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榴花

郭嘉不解其意,又实在好奇,思来想去,觉得无论是身体部位还是植物花草,华神医当是知道的,便想着去医院问问华神医。

华佗听到医女通报,包裹严实的从屋内走出,一身雪白中红的黄的污迹特别刺眼,屋内的凉气随着华佗的走出被带了出来,丝丝缝缝往骨头里钻,在三伏天里硬生生让郭嘉汗毛竖起。

华佗一边带着郭嘉往自己办公室走,一边解下外袍,脱下手套递给医女,问道,“又来要酒?”

郭嘉离得远远的,强撑着笑道,“不是,是某有个问题请教。”

到了办公室,郭嘉挑了个面朝阳光的位置坐下,另有医女端了凉茶过来。

郭嘉触手一碰,言道,“给某换一杯温水吧。”

医女领命而去。

华佗打上肥皂仔仔细细的洗了手,又换了身衣裳,和郭嘉面对面坐下。

华佗问道,“何事?”

一身常衣的华佗让郭嘉恢复了从容,郭嘉笑道,“有一物,只有一形状,某不知是何物,想着华神医或许见过。”

华佗奇道,“哦?是何形状?”

郭嘉取了纸笔画了轮廓递给华佗看。

华佗抚着下巴思量了会,笑道,“只有一个形状,某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不过于某这一道,倒确实见过。”

郭嘉心中一喜,言道,“还请华神医告知。”

华佗一副找到同好的欣慰表情,笑问道,“奉孝什么时候对解剖也有兴趣了?”

解剖?!

郭嘉笑容开始僵硬,故作淡定的捧着温水,借以压制骨头缝里冒起的丝丝凉意。

华佗笑道,“这形状倒正和人体心脏的剖面相合。”

闻言,郭嘉碰着茶杯的手一紧,脑中已经开始播放华佗云淡风清的剖开胸膛,取出心脏,手起刀落,一刀两半,再拿起一半微笑欣赏的画面。

茶水润湿了手掌,郭嘉站起身来,笑着赔礼道,“实在抱歉,某刚想起忘了一件要紧事,就不多叨扰了。”

华佗点头,安慰道,“无妨,奉孝若是喜欢,等你休沐的时候我带你去解剖室看看。”

郭嘉笑着,也不应,只拱手告辞了。

出了医院,走到环道上,阳光透过树缝斑驳的照在郭嘉身上,微风送来滚滚热浪,郭嘉心头思绪纷杂,主公是何意?

撕心裂肺?

离心离德?

丧心病狂?

郭嘉打了一个寒噤,都不是什么好词,还是先装作不知,且看主公后续动作吧。

郭嘉这边隐秘的期待欢喜被兜头一盆冰水浇下,也有人三伏天里吃了冰碗一样无风自凉。

张大娘今日搬新家。

话说张大娘为人爽利泼辣,是个厉害人物,却没少被街坊邻里笑话,因她连生了三个女儿,没得个儿子,她丈夫虽没休妻纳妾,却从外头抱回一个私生子,不知和谁厮混生下的,已经七岁了,取名张宗宝,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的活祖宗。

张宗宝被婆母惯着,丈夫宠着,半点不把张大娘并三个姐姐放在眼里,还敢捡石子丢张大娘玩闹。

张大娘想要教训他,总有街坊劝她大度,说这是张家顶门立户的独苗,将来她和三个女儿还要靠着他。

张大娘可不信这个,让长女张秀秀进了纺织厂做工,又以忍让张宗宝为条件,自己再多做一份活,撒泼打滚的留住长女的工钱供次女读书,原本想着读了书好进厂,没想赶上女子科考,次女争气,一下子考了个第一,得了朝阳嘉园的宅子。

这下张大娘可谓是扬眉吐气了,哪怕打包行李忙得大汗淋漓,可心里头敞亮畅快,便也觉不出热。

面对街坊的恭贺,张大娘面向众人,眼睛却瞧着别处,笑道,“什么儿子女儿的,我就不信这一套。咱们跟着长公主过了这么久的好日子,要是还想着重男轻女,那就是臭不要脸的白眼狼,王八蛋!呸!”

张大娘双手叉腰,狠狠的唾了一口。

张大搀着老娘,带着幼子,神色窘迫。

张大娘看了他们一眼,又道,“想想外头什么日子,咱们什么日子,外头是什么人做主,咱们这里谁做主?”

张大娘拍着自己的脸道,“这人呀,得有良心,得要脸!不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张大娘又对众邻居劝道,“你们也别管啥带把不带把的,孩子聪明会读书,那才是真的,你瞧瞧我们家秀珠,是个女儿吧,可女儿怎么了?女儿带着我们全家住一环朝阳嘉园去了,不比那些个让咱们到一环医院赔药费的小子强?等到了一环,咱们家秀玉也要读书去。”

张大娘这番话虽说是指桑骂槐的撒气,可是却被大伙听进了心去,若是他们家有个能做官,能带他们住到朝阳嘉园的女儿,那……那还真比生个儿子长脸。

于是,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变了,家里最受宠的小孩,不再以性别排序论,而是以成绩分数论,也不知是喜是悲。

但对于习惯了一哭闹什么都有的张宗宝来说,无疑是悲的,先是被强迫送进了学校,然后在对比中,开启他的失宠之旅。

第一次考不过张秀玉的时候,奶奶和阿爹安慰鼓励;第二次的时候,失望叹气;第三次的时候,骂骂咧咧;第四次的时候,棍棒上身;再往后,便是不闻不问,随他去了。

人生百态,有人欢喜得意,也有人失落低谷。

刘备在献帝的客厅中已经跪了快一个小时了,献帝先是询问经过,而后愤慨谴责各诸侯,最后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仿佛忘了刘备还跪在堂中。

又过了一会,献帝唤内侍上前,“去传杨司空过来。”又淡淡对刘备道,“你下去吧。”

刘备颤颤巍巍的起身,平静的应道,“是。”而后行姿僵硬的退下。

陶淘接道传召,献帝请她过去,心里是疑惑的,她知道刘备回来了,这献帝不和他皇叔扯家常,找她做什么?

但皇帝传召,还是要应个卯的,陶淘便带着许褚去了。

到了献帝处,陶淘和许褚站在院中,又有内侍进屋内通禀,陶淘挑眉,她怎么觉得王允病了,陛下的派头反而大了。

片刻后,内侍出来道,“陛下请长公主入内。”

陶淘点头,举步入内,许褚跟在陶淘身后,却被内侍拦住,道,“陛下只召见了长公主,还请将军在屋外等候。”

陶淘笑道,“男女有别,实在不便,不如请陛下到院中一见。”

内侍为难道,“这……”

陶淘笑得温和,态度却很坚定,不仅不往里走了,还往院外走了几步。

现在已经不是献帝要不要让许褚陪着她一起进去的问题了,而是要么今日就不见了,要么献帝出来见她。

献帝现在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处境,她不建议帮帮忙,告诉他什么叫寄人篱下。

下一刻,献帝清瘦的身形出现在门口,笑容文弱无害,不仅毫无芥蒂,还带着无尽欢喜的迎了出来。

“公主来了。”

陶淘客气见礼,“见过陛下。”

献帝笑着免了礼,让侍从都不必跟着,自己带着陶淘在院中踱步,陶淘见此,也让许褚留在原地。

两人便在这满院“木头桩子”的眼皮子底下一边踱步,一边聊着刘备征袁术一事,主要是献帝诉说着他的烦恼。

许褚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看着陶淘,内侍客气又热情的与他攀谈起来,说了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往耳朵里进,只觉得尖利刺耳,自然也一个字没回。

陶淘听了献帝满箩筐的苦恼,像是锯嘴的葫芦,只管微笑倾听,也是一言不发,末了,献帝还微笑着道,“与公主说过后,朕心里松快多了,明日公主再过来陪朕聊聊吧。”

陶淘知道这是送客了,笑着应下便告退了。

第二日下午,果然又有内侍来请,陶淘心里嘀咕了,这是真的郁闷了,还是有阴谋啊,便唤了士兵来交待了几句,让他通知顶楼的侦察兵注意着点,同时让守卫政务大楼的谯县兵随时准备出动。

这次陶淘带着许褚前来,内侍也不拦了,直接让许褚随着陶淘入内。

偏厅和客厅是连在一起的大开间,只是偏厅摆了桌椅作餐厅,而客厅摆了沙发卓几会客。

陶淘在沙发上坐下,继续听献帝闲话,而许褚和内侍站在偏厅看着陶淘和献帝。

有内侍奉了茶水上来,献帝请陶淘饮用,“这还是从华神医那里得的凉茶的方子,公主尝一尝。”

内侍将两个杯子摆到两人面前,然后举壶倒茶。

陶淘从善如流的举杯,却只沾了沾唇,并没有喝下,只看着献帝的神情。她惜命又机灵,虽说是一个壶倒出来的,可还有阴阳壶这种东西呢。

献帝坦然的饮了三分之一杯,继续和陶淘说话,神色并无异样。

陶淘暗想,自己误会了?

内侍退到偏厅,又奉了一杯茶给许褚。

许褚目不斜视。

内侍再请。

许褚言道,“公务在身,怎可吃食饮水?”

内侍只得将茶撤下。

客厅里陶淘又收到可以撤退的信号,请她明日再来,陶淘开开心心的告辞了。

第三日,内侍又来请,陶淘有点怀疑献帝爱慕她的美貌和聪慧想要追求她。

啧,烂桃花这么主动,她画小心心的那个怎么还没动静?

这次依旧很顺利的进了屋内,陶淘坐在客厅,许褚站在偏厅,依旧有人上了茶水,这次内侍没再管许褚,但陶淘也依旧没喝。

聊着聊着,或许是阳光太晃眼,或许是献帝的话题太无趣,陶淘有些犯困,陶淘捂嘴打了一个哈欠,强打起精神,眸子水盈盈的,不经意眼角扫过偏厅,却是浑身一震,许褚竟在往后倒!

偏厅的内侍急忙上前扶住他,人墙散开倒下,正好露出餐桌上花瓶中红艳艳的石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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