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网吧,蒙牛不在，赵林没再提换个学校的事情，就像平时一样辅导许念亲写作业,今天作业真心不多,一个小时就搞定了，“天还没黑呢,表现不错。”
小孩大概听出来这不是表扬，脸蛋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随即低下头，慢吞吞的收拾书包。
赵林不由笑,伸手捏了一把他日渐丰厚的奶膘,手感出奇的好，再想到这都是自己一顿饭一段饭喂出来的，心里就更有成就感了,“行了，去玩会吧，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林哥……”
“怎么了？”
许念亲把椅子搬到他旁边,细声细气道,“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赵林问，“想在这睡？”
“嗯。”许念亲直接道，“”家里都没人,我不想回去。”
赵林其实可以理解许念亲，空无一人的大别墅和热热闹闹的网吧，未成年人一定会选择后者，“你爸妈给你打电话没说什么时候回绥远吗？”
自从知道赵林会照顾小儿子后，那对不靠谱的父母算是彻底撒欢了，一门心思的去忙生意忙事业,只隔三差五给许念亲打个电话，问问兜里的钱够不够花。
“没说。”许念亲搓了搓手指，抬眸看赵林，脸上显露出一种非常纯真的冷漠，“其实我也不想他们回来。”
“……你不能这样说，让你爸妈听到该多伤心。”
“我说实话，他们一回家，我就不能来找你了。”
赵林心里头冒出些难以言喻的怪异滋味，也无法去安慰眼前缺少爱意的小孩，只能摸摸他的头发，“你愿意在这睡就在这睡吧，不过我今天晚上要去洗澡……”
“我也想洗澡！”
“你也想洗澡啊，你还想干嘛？”
“我就想跟你去洗澡。”
赵林条件反射似的脱口而出，“那你舅妈想不想？”
许念亲微微一歪头，眼睛里充满困惑，“嗯？”
“……没事，走，洗澡去。”
赵林带许念亲去了金玉满堂，小孩长这么大从来没泡过温泉，赵林怕他放不开玩，特意要了一个单间的，贵是贵了点，可边上就有冲洗淋浴和免费的饮料，非常方便。
许念亲不仅是第一次泡温泉，也是第一次在公共更衣间换衣服，哪怕根本没有外人在，他还是有些扭扭捏捏，脱掉棉裤能用半个小时。
“大姑娘啊，在那害羞什么呢？”
许念亲又被他说的红了脸，咬紧牙根，一脚蹬掉了裤子，露出两条腿来。
赵林怔住。
虽然早就知道小孩脚上有很多硬茧，但他没想到腿上还会有这么多疤痕，有些像是摔倒后磨蹭出来的伤口，颜色非常浅淡，是小时候留下的，有些则像是树枝之类划出来的血道，集中在小腿外侧。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人难免会在身上留下一些痕迹，蒙牛他妈做了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脸都被晒成了黑红色，原本的肤色只能从深深的皱纹里面看，赵林听说许念亲之前生活的山里草木茂密到遮天蔽日的程度，所以才会这样白净。
“林哥。”他捂住自己的膝盖，眼睛像被风吹过的湖面，“是不是很难看啊……”
赵林侧过身，笑着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你又不是女孩子，好看赖看的无所谓。”
其实真的不难看，少年的身体纤细柔韧，即便肌肉的线条还不明显，也能感受出他的结实和健康。
许念亲浑身上下只剩一条平角内裤了，或许是破罐子破摔，反而没刚刚那么扭捏，“主要是，林哥你真的好白呀。”说着，许念亲还伸出胳膊和他对比。
作为一个成年人，赵林关注的重点在别的地方，他低头扫了一眼许念亲崭新崭新的小短裤，笑了，心想这小孩真会长，营养分配的很有远见。
简单的冲个澡后，两人进了温泉。
不，许念亲应该是进了大骨头汤，一副很怕自己被煮熟的样子，紧紧的挨着赵林。
赵林是不喜欢和别人有过多肢体接触的，许念亲刚开始这么腻乎他，他也有点抗拒，可这段时间总躺在一个被窝里睡觉，慢慢的竟然习惯了。
“林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你问。”
许念亲学着赵林的姿势，下巴枕着胳膊伏在温泉边缘的鹅卵石台上，从侧面看，他脸上的婴儿肥尤为明显，纤长浓密的睫毛也很像是几岁的小孩，总之就是特别显天真，容易让人卸下防备，“你觉得，你十年之后会在做什么啊？”
赵林掀了掀眼皮，懒散道，“这不是上小学的时候老师最爱问的吗。”
“高中也问，今天语文课，老师让即兴发挥写一篇关于十年之后你在做什么的作文，我没写出来，怎么也想不到。”
“写作文还用这么真情实感，随便编一个呗，老师，警察，科学家……嗯，科学家有点不靠谱，二十年还凑合。不过要是和作文无关，我还挺想你真情实感的思考一下自己的十年后。”
许念亲道，“我多思考一下，你先说你。”
赵林抬起头，笑道，“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像你这个年纪，十七岁到二十七岁这十年间，你会有数不清的机会和选择，你的人生可能会翻天覆地，可二十七到三十七的十年就不行了，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按部就班，所以我十年后，可能和现在差不了多少。”
“……我也是差不了多少，不是能读硕士博士吗，十年后我还继续上学，还像现在这样。”
许念亲盯着他，眼睛里含了团火似的炙热，赵林把这个眼神当做对未来的宣誓，感到非常的欣慰，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现在”里有个正在读书的许念亲。
……
转眼期末，许念亲考试。
赵林这会也不太在意他考的好不好，只在心里悄悄的琢磨着等他考完试换另一所学校的事。
许家老两口起初就觉得许念亲学习不好，又碍于他的自尊心，不好意思开口说，便打着让他出国留学的目的，将他安排在了第三中学。
对这种主动选择放弃的做法，赵琳心里有一百个妈卖批要说，他忍了下来，趁着许念亲去上学，给不知道在哪的许父打了个电话，非常友好的交流了半个小时，敲定了转学的事。
“对了小林，我们生意忙回不去，打算让念亲寒假到这边来过，本来打算陪他好好的玩一玩，听你这么说，是不是得给他请个家教老师什么的？”
赵林道，“高一的寒假放一个半月，浪费了确实损失很大，可以适度的学习学习，免得转学以后更吃力。”
许父在电话那边笑特别大声，他说，“念亲能有你这么个处处为他着想的哥，是念亲的福气，他是先苦后甜。”
父母看自己家孩子总是有福气的。
赵林记得小时候，妈妈总是喜欢在他大口吃饭的时候夸他的吃相有福气。
打完电话没一会，赵林就开车去了学校，正赶上放学，许念亲蹦蹦哒哒的朝他跑过来，“林哥！你物理题压的太准了！那三道全都考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一般推测。”
赵林给他押题也是出于无奈，许念亲听不进去学校里的老师讲课，课余时间又有限，能勉强跟上同学的进度已经是赵林呕心沥血的结果了，想成绩出类拔碎谈何容易，可想转到好学校不是有钱有关系就行的，分数上起码得说得过去。
所以赵林熬了几个夜，参考了前两年三中考试的试卷，给许念亲画了作弊一般的重点。
“通知什么时候放假了吗？”
“七号吧，还有一个星期！”因为蒙牛说过几天自驾游去滑雪，所以许念亲很期待要放假。
可他万万没想到，正式开始放寒假那天，许母会特意从外地飞回来接他。
“我不想去，妈，我真的不想去……”
“说什么傻话呢，你哥过阵子忙完了装修的事也要去，难道你要一个人在家过年？”
“我可以和林哥一起过年！”
“你和赵林再怎么亲，你也是姓许呀。”四小时后的飞机，时间并不是很充裕，许母忙着帮他整理东西，“好了好了，衣服就拿这些吧，不够的话到那边再买。”
许念亲默默的在椅子上坐了一会，拿出手机来给赵林发微信。
许念亲：林哥，我妈要带我去京城
林：你好像不太高兴啊
许念亲：你好像早就知道啊。。。
林：阿姨没和你说过吗？
林：。。。她应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许念亲：我不想去，我想和你在一块
赵林苦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想了半天，只能干巴巴的说一句：听话，你不去你爸妈心里该不舒服了
许念亲是真的很听话，他回复：我知道了
从这四个字中，赵林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些赌气的成分，他知道小孩是发脾气了，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
只是他没想到，许念亲气性这么大，居然一整个寒假都没有联系他。
赵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骨肉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