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亲十七岁了身高还在一米六上下浮动,相比同龄男孩确实矮了不少,可赵林会这么惦记是因为他那些充满渴望的朋友圈。
傻兮兮的,又可怜。
“晓得喽。”
“怎么突然说方言?”
车里面没开灯,道上也没路灯,四周黑沉沉的,紧挨着坐在一起也很难看清楚对方的脸,赵林听许念亲小声道,“没怎么……许扬会告诉我爸妈吗?”
赵林笑了两声道,“不会的,他不敢说,你爸妈知道了也只会怪他,把鞋穿上吧。”
梨树的派出所和镇政府在一块,警车停到了侧门,门口打着亮如白昼的大灯,像是要照进人心里。和赵林许念亲一同被带来的还有那个叫婷婷的女人和最初与许念亲发生争执中年男子。
做笔录的时候果然口径不同,各执一词。
警察叔叔倒也没说什么,直接把他们四个关进了拘留室,拘留室也就六平方米左右那么大,跟早些年那种动物园差不多,不过舒适程度比动物园差了十万八千里,人说家徒四壁,拘留室只有三壁,有一面是不锈钢的栏杆,在这鬼地方睡一宿,第二天起来浑身上下都要痛。
赵林领着许念亲坐到两边能都靠到墙的角落,因为另一边有门,这算是拘留室里最舒服的地方了,那中年男子觉得自己受了无妄之灾,还得硬熬一个晚上,心里愤愤,有意想呛他们几句,然而嘴刚刚张开,栏杆那边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二十出头年轻警察走了进来,用文件夹拍着桌子例行警告道,“都安分点啊,想多待几天直接和我说。”
栏杆那边又是一番天地了,“红木”大书桌,可调节老板椅,电脑,水杯,小毯子,两厢一对比,栏杆这边就更不舒服了。
早知道这小派出所还有拘留室,就该把蒙牛忽悠进来的,蒙牛往地上一趟,简直是软乎乎的大沙发。
正想着,赵林肩膀忽然一沉,是许念亲倚在他身上已经睡熟了,从许念亲微张着的嘴巴里,赵林隐隐能看到他抵着上牙膛的舌尖,不由觉得好笑,他还以为只有襁褓里的婴儿才会这样。
有了这个新奇的发现,他便不自觉的细细打量许念亲,从长且密的睫毛到脸颊上浅浅的一颗小痣,良久后,他终于信了许扬说自己年轻时是校草这件事不是吹牛逼了。
老许家基因确实挺好。
拘留室里的时间流逝异常缓慢,一动不动的坐在这里更难熬,半个小时过去,赵林有点支撑不住了,他小心扶起许念亲的脑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地板冰凉,小孩一躺地上就蜷缩起来,一只手还攥着他的裤子。
赵林又把外套脱下来。
漫漫长夜终是会过去。六点半,天大亮了,替班的警察过来换人,开门声吵醒了许念亲,他迷迷糊糊的从地上坐起来,“哥。”
“嗯,睡醒了?”
许念亲缓了缓神,看到赵林手臂上刺目的牡丹花,才发觉自己捧着他的外套,“这……”
赵林一夜没睡,已经很困了,不是太愿意说话,穿上衣服后就盯着墙上的挂钟发呆。
许念亲坐在他旁边,鼻息间是浅浅淡淡的肥皂香气,这种感觉仿佛是掉进了温泉里,暖洋洋的,轻飘飘的,身体的酸痛难耐被尽数驱逐了。
九点整,两人先一步离开了派出所。
许扬蒙牛他们都等在外面,还有一个许念亲没见过的生面孔,他穿着一身黑西装,四十岁左右,个子大约在一米八,身材保持良好,头发整齐的梳到脑后,还戴着金丝眼镜,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
“小林。”
赵林过去同他握了握手,“麻烦陈哥了,让你连夜赶来。”
陈哥推了推眼镜,看着赵林笑,“小事一桩,放心交给我就好。”
“嗯,等事情处理完,到绥远,我请你吃饭。”
“那当然好,我一定去。”
简单寒暄几句后,赵林就与他道别,和许念亲一起上了车,金满月估计也知道里面这一宿不好过,自觉去打了一辆出租,许扬在她上车后立马用微信给她转了六百六十六,“哎,这一天,我可太难了……”
赵林冷冷道,“你难?”
许扬讪笑,转移话题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认识一这么牛逼的律师啊?是律师吧?”
“嗯,进医院那男的什么背景?”
前头开车的小孙说,“别提了,昨晚上我们好顿找关系查,还以为多牛逼呢,结果就是本市市委书记的一个连襟,还不是特别近的那种连襟,他媳妇和市委书记的媳妇好像是同母异父的姐妹俩。”
赵林笑,“够近了,我点也够正,这下得赔不少。”
蒙牛转过头,一咧嘴说道,“刚陈哥和我说了,百分之八十几率不用赔。”
许扬迫不及待的问,“怎么讲?”
“陈哥从警察那套了话,和你一块被关进去那个是医院里那个的亲弟弟,但那女的就不是亲弟媳了,如果他俩是搞破鞋的,到最后肯定不敢闹大,现在吵吵着告你,顶天是想拿你一把,逼着你掏钱私了。”
蒙牛说着说着,发现赵林睡着了,他看向一旁神采奕奕,眼睛亮的出奇的许念亲,心生感叹。
年轻真好。
……
梨树鱼塘的一点小小纷争很快就处理妥当了,许念亲挨一脚,对方挨一记酒瓶子和两记烟灰缸,皆有过失,相互扯平。
其实扯平这词用的有点厚颜无耻了,被烟灰缸砸那大哥据说还在脑袋顶上缝了两针,敌方伤亡属实惨重,但没办法,谁叫许念亲尚未成年,凭着这一点他们怎么都有理。
当然,能这么快解决也全靠陈律师的雷厉风行。
为了表示感激,赵林给他转了五千块钱过去。
林:这次的事真是麻烦陈哥了[呲牙]
陈项杰律师:我们之间的关系还用这个?
林:一点心意,也不是很多
陈项杰律师:如果真的想谢我,就请我吃饭吧
陈项杰律师:我离婚了,最近心情不太好
看到这条微信的时候,赵林正躺在理疗床上按脚,他和蒙牛分享热气腾腾的新鲜事,“陈律师离婚了。”
蒙牛打着游戏,吓的手机砸在了鼻梁上,“离婚?!”
“嗯,他说心情不太好,让我请他吃饭。”
“行啊!让他来!我请客!”
陈项杰是当年蒙牛故意杀人案件的律师,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帮蒙牛打官司,在蒙牛心里,他能减刑陈项杰有很大功劳,所以一向不爱和社会精英打交道的蒙牛对陈项杰却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赵林叹了口气,慢条斯理的回复。
林:你什么时候来绥远和我说一声
陈项杰律师:这几天吧,正好有事
林:行,叫蒙牛陪你喝点
陈项杰律师:我哪喝的过他啊
林:哈哈哈
陈项杰这个人其实很虚伪,赵林不太愿意同他过多接触,但不可否认的是陈项杰能帮他解决很多麻烦……也很好应付。
“话说陈哥结婚多少年了,也没个孩子,是不是因为这个才离婚的啊?”
“没问,不知道。”
“这种事确实不好开口问。”蒙牛打完一局游戏,扭过头对赵林道,“我想做游戏直播,你觉得咋样?”
“可以啊,你怎么着都是玩,游戏主播说出去还是个正经职业。”赵林随手从一旁的小几上拿了一根烟,没摸着打火机,一旁的学徒小妹很有眼力价的过来帮他把烟点上了。
“我是自己玩太无聊,你都不陪我。”蒙牛也就这么说,他其实是想自己赚点钱,不能总是跟在赵林身后蹭吃蹭喝,这几年赵林帮他的已经够多了。
他心中所想,赵林怎会不知,“保不齐你就火了呢,等你火了,月之港我就给改成直播室,多找几个人,我看现在那帮网红什么的,不都拉帮结伙的吗,我听说一晚上能赚十几万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好像病不轻。”蒙牛也知道,赵林是故意说这些话劝慰他,“等老子一晚上赚十几万,我就找十个小姐姐按脚,一人一个脚趾头。”
“瞅你那点出息。”
“我怎么……嗯?小许找我打游戏。”
赵林看向他,语气惊疑,“小许?找你?”
蒙牛解释道,“就那天从梨树回来的路上,你不睡着了吗,我在那打游戏,小许趴过来看了一路,然后就加我微信让我有空带他玩。”
这么一说,赵林就觉得合情合理了,许念亲正是被游戏诱惑的年纪,“你可别把他带坏了,搞的沉迷游戏不可自拔,他爸妈不得拿刀来找你算账。”
“那我还是别搭理他了,我是闲的惹这麻烦。”
蒙牛不搭理许念亲,赵林依然觉得不妥,他想了想,道,“跟他玩两把,按你的玩法。”
吃鸡要组队,死后能观战,赵林最开始跟着蒙牛玩,基本上落地就死,长时间的观战让他对这款游戏丧失了兴趣,甚至产生了一丝丝恐惧心理,小地图上只要出现枪声脚步声,他就紧张的手心冒冷汗。
他认为许念亲的心理承受能力铁定不如他。
“哈哈哈,你这名字厉害啊。”
许念亲的声音从蒙牛手机里传出来,软绵绵的,“酷不酷,我想了好久。”
赵林进入游戏后也看到了列表里的亮眼的昵称,老母牛坐烟囱。
牛批轰轰。
“酷啊,我也改一个。”
赵林被拉进了队伍里,眼睁睁看着蒙牛把名字改成了黄鼠狼拉电门。
抖起来了。
“没看出来,你还挺有才华。”
“林哥,你也改吧,我们三个用一样的!”
蒙牛对自己这个下联一般的名字非常满意,洋洋自得道,“他哪有我这才华。”
赵林笑笑,充钱买了个改名卡,把林野网吧改成熊瞎子打立正。
一手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