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后赵林开车去了歌厅。
乐之港KTV位于绥远市边缘地带的一条小河畔旁边,头些年生意很火,一到下午河边就停满了车,也有不少学生在这办生日聚会,可近年K歌不再是人们休闲娱乐的首选活动,整个行业都不景气,乐之港位置又偏,一整天不开张都是常有的事。
不过一进门倒是热闹的很。
“一人我饮酒醉!醉把那佳人成双对!两眼是独相随!只求他日能双归!”
“……搞什么?”
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声戛然而止。
几个半个大小子顿时一脸忐忑不安的看向赵林,“林,林哥……小浩搁这录视频呢,我们配合他一下。”
“卫生都收拾完了?”
“嗯!”
“咪咪呢?”
“应该在楼上。”
赵林点点头,转身欲往楼上走,众人那口气刚松一半,又见他转过头来,皱着眉头,略带嫌弃的说道,“你们这衣服,可真磕碜。”
紧身衣小脚裤豆豆鞋的少年们:……
二楼朝南一面是走廊,体态瘦长的大花猫正趴在窗台的纸箱上懒洋洋的晒日头,听到脚步声,它掀了掀眼皮,瞳孔在阳光底下缩成一道窄缝,呈现出冷冰冰的金黄色。
“咪咪。”
大花猫起身,轻巧的从窗台上蹦下来,凑到赵林脚边,喵喵的叫了两声。
赵林弯腰把它抱到怀里,一边用手指瘙它的下巴一边柔柔道,“跟哥睡觉去。”
以前歌厅生意火的时候,赵林经常待在这边,久而久之走廊尽头的小包房就成了他的休息室,沙发上常年堆着被褥,偶尔阳光好楼下的小孩会给他拿出去晒晒,至于干不干净的,赵林也不在乎,毕竟咪咪到了晚上常出去摸爬滚打,蹭一身灰回来往他身上趴,他都习惯了。
一觉睡到晚上七点,蒙牛打电话来找他去洗澡。
在东北这边,洗澡算是一项娱乐活动……起码对赵林来说是这样。
“你去网吧等我吧,我要回去换套衣服。”
“成,那你抓点紧。”
赵林下楼的时候,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朝外头打眼一扫,发现那几个小孩开着门口的大灯,在他车前头站队整齐的跳社会摇。
推门出去,又把他们吓一跳。
“林哥……你要走啦?”
赵林靠在墙上,从兜里掏出一包皱皱巴巴的软长白,他很偏爱抽这种没什么劲儿的烟,能过瘾,又不至于让自己难受,“你们录你们的,我不着急。”
C位的孟浩挠挠头发很不好意思的道,“不录了不录了。”
赵林偏头点了根烟,深吸一口道,“多少粉丝了?”
提起这个,孟浩面露一丝小得意,嘴上却故作谦虚,“也没多少粉丝,就两千多点。”
“挺多的。”
抽完那根烟,赵林开车回了网吧,这个时间来上网的人最多,收银台里的刘姐忙的脚不沾地,而两个网管正站在蒙牛背后围观他吃鸡,“卧槽,牛哥这狙用的太狠了,真几把准啊。”
蒙牛半点经不住吹捧,笑的一身肉直颤。
赵林走过去,随手捏了捏他大白馒头似的脸,“来多久了?”
蒙牛头也不抬道,“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这,你在哪睡的?”
“歌厅。”
“我就说,也不知道你咋想的,人家都搂女的睡,你搂猫睡。”杀了趴在草地里的吉利服,蒙牛美滋滋的把手机递给了身后的网管,“牛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网管正要抒发自己内心崇高的敬意,赵林一个眼神过来,他就耷拉着脑袋灰溜溜的走了。
“你别老带着他们不学好,正忙的时候打鸡毛游戏。”
网吧虽大,但楼梯颇为狭窄陡峭,蒙牛跟着他,宽大的身躯紧贴着两边的墙,步伐艰难的往楼上走,“你这不冤枉人吗,我来的时候他正玩着呢……操?几千块钱搁床上放着,你他妈连门都不锁?”
“不用锁。”
“也是,你这狗窝也没人会进来。”
“……你脑袋顶上三个监控。”
赵林的“狗窝”原本是仓库,在二楼半,像是一个小阁楼,里面只摆放着一张单人床和一面矮脚衣柜,用他的话来说,睡觉的地有这么一张床就足够了,死了也是,都得装进四四方方骨灰盒。
换好衣服,两人开车去了绥远市最大的洗浴中心,名字起的别致,叫金玉满堂,和一般澡堂子相比能高级点,除了洗浴桑拿按摩外,还有健身房棋牌室以及免费的自助餐,赵林喜欢到这泡独立的小温泉,蒙牛则热衷于洗完澡后去按脚解乏,拔罐刮痧什么的。
会享受的一批。
如果他不张口就调戏按脚的小妹妹,赵林或许也能跟着享受享受。
“老妹,我看你脸生啊,是新来的不?手劲儿挺大,专门练过哦?你现在按这穴位是管什么的啊?”
“把嘴闭上能憋死牛?”
“能憋疯牛。”蒙牛嘴一瘪,故作可怜地说,“林哥,你陪我聊聊天呗。”
赵林目不斜视的盯着手机,“我陪你洗澡,陪你按脚,还得陪你聊聊天,三陪也没这么周到吧?”
“你昨天可赢了我三千六呢,三陪一下应该的。”
“三千六,你给我了?”
“那我闭嘴吧。”
“好。”
没过五分钟,蒙牛就忍不住了,可他很清楚赵林一向烦别人在他耳朵边上聒噪,便聪明的投其所好,“晚上打麻将啊?”
赵林把手机扣在肚子上,歪过头来,颓丧的黑眸里亮了点光,“有人吗?”
“问问许扬呗,我给他打电话。”
虽然他们俩都看不上这个行走的鸡毛掸子,但能凑局打麻将的就那么几个人,许扬无疑是最好约出来的,蒙牛把电话打过去,特地放了免提给赵林听,“许哥,干啥呢?”
那端的许扬意外有正行,“在和家里人吃饭,有什么事吗?”
蒙牛略有些惊讶的瞪了瞪眼睛,“啊,没什么事,大林找你打麻将。”
“明天上午吧,我明天上午有空,到时候再说。”
电话挂断后,蒙牛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操,这丫一准是在他爸妈面前装孙子呢。真是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老爹被他气进医院多少次!要不是那会就这一根独苗,早就把他撅吧撅吧填灶坑了,现在好,小儿子回来了,还有他什么事,装孙子也晚了。”
赵林笑了,形状漂亮的眉毛轻轻一跳,“你傻吧。”
“咋的?”
“小儿子再怎么好,也是别人跟前养大的,能和自己手把手带大的相提并论?”
“嗯,有道理……”
“行了,不按了,我回房睡觉,你也早点睡,明天上午打麻将。”
赵林穿着短裤,赤.裸上身,挺直腰背的瞬间,骶椎骨上方和腰椎连接处的两侧显露出两个深深的小窝。
蒙牛看到了,下意识捏一把自己的肚腩。
……
翌日上午,赵林和蒙牛到台球厅的时候,许扬正给身旁的小姑娘讲笑话,“燕龙说,林子小眼吧唧的,从哪看出来帅了?我就笑,问他,你见过林子打麻将吗,他打麻将的时候,那俩眼珠子跟五百瓦电灯泡似的哈哈哈哈哈哈,燕龙还不信呢,等……”
“咳。”李燕龙轻咳了一声。
许扬转过身来,有点尴尬的蹭了蹭手里的球杆,“来啦。”
赵林并不在乎他说什么,“打几圈?”
“……今天没啥事,打个四圈呗?”
“成。”
即便他们打牌速度快,一圈平均下来也得将近两个小时,四圈就是足足八个小时,蒙牛打到后面就心不在焉了,一会要喝水一会要吃东西的,不过他今天运气好,三圈下来赢了五千多,许扬输,他憋着劲要胡一把大的。
“小鸡。”
“许哥这是要胡清一色啊。”
赵林摸了一张,很不巧正是许扬想胡的饼子,这种情况他继续打饼子,无疑是自己把自己送进城,他宁可不胡,也不能点炮输个满番,“三条。”
蒙牛和李燕龙自然也不愿意点炮,许扬想要胡牌,只能靠自己摸,可惜他走背字,又抓了一只小鸡上来,“操!这破玩意,一打打一对。”
许扬正暴躁,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皱着眉头接起来,态度极其恶劣的问,“有事啊。”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许扬怒道,“往你身上吐唾沫?你他妈死人啊?就站那让人吐?活几把该!我打麻将呢,挂了。”
蒙牛是典型的哪有热闹哪有他,“许哥谁啊?”
许扬没吭声,轮到他抓牌,是张六万,“狗日的。”
这把牌确实狗,许扬那么早就上听,愣是怎么抓都胡不上,赵林起手就弃胡的牌,一轮一轮下来,反而听了。这边麻将的规矩是上听点炮不算番,赵林也不捏着饼子不放了,“八饼。”
许扬长舒了口气,“他妈的,清一色,我就死吊一张夹八饼。”
蒙牛牌一推,嘚嘚瑟瑟的露出三张八饼,“巧了不是。”
下一把的麻将刚抓到手里,许扬的手机又响了,他满脸厌烦,却不得不接起来,“操!还他妈吐呢!”
赵林偏过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许扬含含糊糊又别扭地道,“啊,我弟,说他同学往他身上吐唾沫。”
这在许扬看来,是件非常丢人的事情。
赵林勾起嘴角,抬手把跟前的麻将尽数推倒,“你弟,哪个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