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婚礼那天,也不过是换了一件带一件红色的衣裳,跟平时没什么不一样。苏烟从空间里拿了化妆品和工具出来,给自己花了个淡妆,不过是极淡的,连口红也没有涂,不过打了底,弄了弄眉毛,卷了卷刘海。
秦占武是开着吉普车来接人的,车子前面挂了一朵大红花,自己还穿着全套的中校礼服,倒是没有在胸口挂满了勋章。
苏烟上了车,不一会儿就到了军校,婚礼是在礼堂办的,也不是全部的军校同学都去了,只是班上有空的都在,有家属的也都带了家属。
主持婚礼的是军校工会的主席,他说了几句嘱咐勉励的话,赠送的礼物是十几枚伟人胸章还有几本伟人的语录。
军校校长看起来也五十多岁了,拍着秦占武的肩膀:“老首长不知道给我打了多少电话,以前给你介绍那么多,你都没看上。现在好了,你的终生大事终于解决了。咱们军人,家里的事解决了,那还是要上进,还是要回去正面战场上的。”
秦占武笑着称是,立正敬了个军礼。
校长又对苏烟道:“你别看占武年纪不大,他十六岁就参军了,是上过朝鲜战场的战斗英雄,是立过战功的。当然啦,你也不差,根正苗红的工人阶级出身,又念过大学,是知识分子。咱们军队也有不少大老粗和知识分子的结合,你是读书人懂道理,家庭里面的事就要你多多包涵占武,要支持占武的工作。”
苏烟听着这话不对劲儿,不过也只是笑着点点头,并不说话。
领导讲完了话,两个人就对着领袖的照片宣誓,就算是婚礼完成了。接着又去了学校的食堂吃饭。现在的困难年代,军校的食堂虽然比机械厂的食堂要好一些,但是也不过是多几个窝窝头,多两个菜而已,要像前几年那样大白面馒头管够,是不能够的。
等吃完了,苏烟便对秦占武道:“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秦占武以为她又要吐了,怕别人多想,也不许那几个说着要闹洞房的跟过去。回了家,拿了盆端过来:“你要吐,就吐这里吧!”
苏烟一把推开,躺在单人小沙发上:“谁说我要吐了,我就是想回来,那些人我都不认识,吃完了就回家呗,还聊天聊那么久,真是的。”她今天穿了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很不习惯:“我脚都站痛了。”
秦占武道:“你还怕见人啊?这些家属里边,就属你最年轻,属你文化最高,也该是人家怕见你啊?你还怕见那些农村妇女啊?”他从暖水瓶里边倒了热水,端过来给苏烟:“泡泡吧,真是够娇生惯养的,不就是穿高跟鞋站了几个小时吗?你这身体素质不行,得多锻炼。”
苏烟脱了袜子,水温正合适,她舒服的叹了一声:“身体素质是基因决定的,有的人抽烟喝酒能活□□十,有的人早起早睡健康饮食也就活六十多,咱顺应自然不就得了。”
秦占武听得这个词儿‘基因’,正想问问啥叫基因来着,外面何志向砰地一声推开门:“占武,占武,杨沫来了,非要见你,我好说歹说就是不走,还在军校门口站着呢……”
他嘴快,人还没看见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见秦占武正蹲在地上给苏烟泡脚的水盆里加热水,愣了愣,脱口而出:“喔,你还给老婆洗脚啊?”
秦占武站起来,恼羞成怒:“什么洗脚,我就是加点热水,你乱说什么?”他立刻把擦脚的毛巾扔给苏烟,拉着何志向慌慌张张地出门去了。
何志向一出门就唠唠叨叨的给秦占武传授经验:“占武,你刚结婚就给你老婆洗脚,那以后她还不得骑在你头上?我还真没想到,平时说得挺厉害的,什么要是不听话就两巴掌甩过去啊,都是吹牛呢。我看你们家,你老婆一瞪眼,你就啥也不敢了。”
秦占武拉着他走到宿舍楼门口:“你瞎白话什么?你去跟杨沫说,我没什么好跟她说的,搞得我们两好像有过什么似的。”
何志向摇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丫头可倔着呢?我要能做得通她的思想工作,她也不会非要来江州进修了。人家本来是可以去北京的,是为了你才来江州的。反正她现在就不走了,你不看生僧面看佛面,就是看在三号首长的面子上,你也该出去劝劝她,叫她不要把自己闹得那么难看。”
秦占武想了想:“要说把话讲清楚,我来江州之前就已经讲清楚了。这样吧,你去跟她讲,下个星期天,我们两口子请她到家里来吃饭。”
何志向听了目瞪口呆,半天才道:“你就不怕那两女的,打起来?”
秦占武笑笑:“这你可错了,我们家陆同志还是很有涵养的,是绝对干不出打架的事情来。你听我的,把话带到就行。一准儿,去了这倔丫头的心病。”
何志向没办法,只好带了话过去,又劝了一遍:“你呀就别钻牛角尖了,那年轻长得俊的军官多得是。占武,他现在已经结婚了,你就算了吧。也怪我,自己瞎给你传话,叫你有了希望,现在又希望破灭。”
那姑娘看起来跟苏烟差不多大,梳這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子,一身军绿色的军装,又是伤心又是不服气的表情:“新娘子长什么样子?”
何志向心里道,长什么样子也跟你没关系。
杨沫气得哼了一声:“我知道,她长得漂亮,又是大学生。”见何志向不说话,跺了跺脚:“你回去告诉占武哥,我一定上他们家吃饭。”说罢,一扭头就哭着跑了。
何志向摇摇头:“造孽啊!占武这小子真是属贾宝玉的,怎么那么多女人喜欢。”
秦占武回去的时候,苏烟正对着卧室里的床发愁,见他进来,问:“这床怎么这么小,这才一米二吧?这怎么睡?放两床被子,恐怕一转身就得掉下床来?”
秦占武有些心虚,道:“这是军校配的床,就是这种规格的。你们家那一米八的大床,这个屋子就放不下,我量过了,要是搬过来,这门就关不上了。放不下两床被子,咱就盖一床大被子,你多盖一点,我不怕冷,冻不着的。”
苏烟毫无察觉,从柜子里抱一床新的棉被出来:“幸好做了一床大一点的棉被,不过,一米八的床放不下,一米五的总行吧?你改天去问问后勤有没有一米五的床,这床两个人睡太小了。”她想了想,道:“这房子有两个空房间,你要不再去要一个床,睡隔壁得了?”
秦占武接过棉被枕头开始铺床:“你可真说得出来?刚结婚就分床睡,要是叫别人知道,你怎么做人?”
苏烟哼了一声,碎碎念:“人家怎么会跑到家里来看,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再说了,这又关我做人什么事?别人为什么要说我,不说你?”
正说着就看见秦占武坐在床上,她赶紧道:“不要坐在床上,那么多烟味儿,饭菜味儿,把床都弄脏了……”
秦占武只好立刻站起来,两个人洗漱过了,临了吹了熄灯号,都没听见苏烟问杨沫的事情。
秦占武起先觉得庆幸,幸好苏烟没问,不然问起来,非要从小时候说起不可。睡了会儿,渐渐回过味儿来,人家不问,不是大度,不是不在乎什么别的女人,是她不在乎自己罢了,不在乎自己男人跟别的女人之间有什么故事。
秦占武心里不是滋味儿,晓得苏烟本来就不喜欢自己,她的心就是石头做的,自己捂了这么久,还是半点热度都没有。
他试探性的问:“我快要毕业了,现在就两个选择,一个是留在军校,一个是回去原部队,我原部队在福建,你怎么看?不过我要是去福建,那就离江州远了,就是探亲假也不说每年都能休的。家属要是不随军,两三年能见一次面就不错了。”
苏烟换了床,换了地方,本来就睡不着,听见这话,心道,两三年见一次面,那不是跟没结婚一样吗?还有这样的好事?
她兴冲冲的翻身起来:“真的吗?”
秦占武还以为她听见几年不能见面,不情愿呢,他道:“当然阿,你看我们军校的胡大嫂,她们家就是分隔两地。男人在云南山区工作,那里条件艰苦,胡大嫂只好带着孩子在江州。他男人上次回来,还是我刚来军校呢,这都快四年了。”
苏烟听了咋舌:“那真是抛家舍业了!”
秦占武没有耐心了,直接问:“我要是去福建,你跟我去吗?”
苏烟这才发觉,这个问题才是秦占武想问的,她想了想,直接说不想去好像不太合适,她便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过几个月,肚子就要大起来了,你不是还有几个月才毕业吗?那个时候,我大着肚子怎么去福建?”
秦占武想起来自己团里边有个营长,她媳妇儿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他负伤了,硬是大着肚子,从乡下,一路搭牛车,搭公社的拖拉机。乡下的农村妇女,连县里边都没有出去过,火车票也不知道怎么买,硬是一个人找了过去。
秦占武又问:“那孩子生下来,你过去吗?”
苏烟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去:“到时候再说吧,我困了,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