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里面的政策也是鼓励推广这个粮食增量法的,书记虽然不太赞同,但是也不能反对,只好叫林主任和苏烟两个人一定去好好学习一下:“等回来了咱们就试一下,看行不行。”
过了个星期,陆英子的嫂子来了一趟,倒是没有大吵大闹,只说是借钱,苏烟二话没说,只把家里面的“城镇商品粮食供应证”拿出来给她看:“月头的钱都用光了,拿去买了粮食,剩下五块钱给燕子买了双皮鞋。”
陆英子的嫂子叹气,推回去,见两个孩子白白胖胖的,就晓得苏烟没有说谎,家里的钱都是拿来买粮食了,又磨了一会儿,苏烟坚决不答应,便有气无力的离开了。
燕子觉得妈妈可怜,哭了一会儿:“姑姑,要不给妈妈一点粮食吧!”
小刚摇头:“有一就有二,给了一次,就再也不会安宁了。她原先都不顾我们,现在我们也没有多余的粮食。”
苏烟听了,摸摸他的脑袋,心里并不好受。
到了星期五,林主任早上就通知苏烟:“中午食堂吃了饭,咱们就去九北村,听说他们村里里面搞这个粮食增量法搞得很是红火,咱们这次争取把先进经验给学习回来。”
走出去了,又打了电话过来:“英子,咱们这会回路上可能有点远,得在老乡家里歇一晚上,你家里有两个小孩子,得安排一下。”
苏烟放下电话:“知道了。”
林主任负责办公室,食堂也是他在管,整个厂子吃不饱饭的状况已经延续一年了,吃不饱饭,工人的积极性就不高,生产任务就完不成,这次看见了这个粮食增量法,就是看到了希望。
苏烟到筒子楼,把燕子和小刚都托付给徐婶子家住一晚上,还拿了两斤粮食过来:“麻烦徐婶了。”
等到了中午,苏烟和林主任在门口等车,她问:“咱们单位不派车吗?”
林主任就说:“咱们现在有明文规定了,三个人以上出差才能派车呢。”说着就冲一辆军绿色的车招手:“在这儿,在这儿。”
领着苏烟往前走:“正好隔壁军校的车子要去九北村,咱们搭个便车。”
这是个四人座的军用车,苏烟一上去就看见秦占武坐在副驾驶上。苏烟一看见他便陡然记起来,自己的例假已经足足一个月零五天没来了,顿时就烦躁起来。她坐在车上,如坐针毡,几乎就想要回去空间里翻一翻,那个女性健康礼包里面有没有验孕棒之类的东西。
车子开起来,林主任便同人寒暄起来,过得半会儿见苏烟一句话也不讲,问:“英子,你是不是不舒服?”
苏烟摇摇头,只是大家看她都觉得脸色不好,只好找了个借口道:“没事,有点晕车而已。”
秦占武听了,便道:“小李,开慢一点。”又把自己的军用水壶递过来:“喝点水。”
这口吻仿佛两个人熟悉极了,苏烟看着递过来的水壶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车子里的空气便有些尴尬。
林主任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人年轻,也不过是三十来岁,是不大管闲事,也不爱凑趣说家长里短的人,因此并不知道苏烟同秦占武两个人是以前在工会舞会上认识,相亲的关系。
他把水壶接过来,递给苏烟,客气:“秦副团长真会照顾人!”心里已经怀疑这两个人起先肯定是认识的了。
大概坐了三个小时的车,快四点钟才到九北村,放下了林主任和苏烟,驾驶员就道:“林同志,等明天上午我们还在这个地方接你们回去。”
林主任答应了两声,便带着苏烟往村子里面赶路了:“听说是他们一个团的战友牺牲了,去老家慰问呢。”
苏烟就问:“是打仗牺牲的吗?”
林主任就点头:“别看我们这儿太太平平的,最多也就是吃不饱饭,饿饿肚子。听我福建的同学写信过来,说他们哪个村动不动就有敌机飞过来撒传单,撒炮弹,连庄稼都种不成。那日子,可比我们要难过许多了。”
到了村子里面,果然粮食增量法的先进学习会已经开得如火如荼了,各个地方、各个单位的人都有,有个村子里面的妇女干事带着苏烟两个人到处去看,最后又领着去了公社食堂,林主任对此很热心,不仅听得认真,还拿笔出来详细做笔记。
到了晚上公社食堂开饭的时候,晒谷子的大场坐得满满当当,公社书记讲了几句话,便抬出一筐筐金黄色的玉米面窝窝头,每个人都分了两个。
苏烟她们单位,江州机械厂是市里面的好单位,粮食不够吃的时候市里边还三不五时的给多调几百斤粮食过来,以保障工厂的生产进度。就是这样也不过是每个人每顿饭一小个窝窝头,现在这个九北村,竟然一顿饭就每个人发两方个窝窝头。
林主任也叫这豪气震惊住了,越发坚定了推广粮食增量法的决心。
平时出差,无论到哪里都是要自己带着粮票的,吃多少就要给对方单位多少,到了这个九北村苏烟去交粮票,那个干事反而摆手不要,道:“陆同志,就这么几个窝窝头,我们九北村还是请得起的,你们远道而来,我们怎么还能要你们的粮票呢?”
苏烟大为吃惊,心里已经觉得这个九北村不同寻常了。
到了晚上,林主任和苏烟借住在老乡家里面,等到了天黑大家都睡了,苏烟实在忍不住,决定去空间里找一找到底有没有验孕棒。
她怕人发现,就走到玉米地里才进了空间,这个时候的玉米地只有光秃秃的褐色杆子,不过晚上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等闲瞧不见人。
她进了空间,按照上次整理好的标签,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那个女性健康大礼包,翻出来,果然有两只验孕棒。
苏烟把说明书展开,详细的读了一遍,见上面写着怀孕初期以晨尿为佳,便不敢现在测试,怕浪费了验孕棒。
她从空间出来,打着手电筒沿着田埂往回走,路上遇见几个人在地里偷花生:“什么粮食增量法,吃起来觉得饱,干起活来容易饿,城里的娇小姐中看不中用,骗人的把戏。”
一个就接着道:“全便宜了公社食堂的那群人,一个个吃得满嘴油。我听二丫说,中秋杀的猪,他们还有得吃呢。”
一个骂骂咧咧:“这些东西,偷公社的粮食,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腐败透顶的反、革、命份子。”
其余的人都笑起来:“咦,你还说人家是反、革、命,人家不说你是反革、命就不错了。你在这偷公家地里的花生,你还说别人……”
苏烟远远听见了,拿着手电筒晃了晃,有点不敢往前走:“大晚上的,谁在哪儿?”
估计是村子里面的半大的孩子,看着这种手电筒的光线,就晓得是城里单位来开学习先进大会的,他们不敢伸张,更不敢回答苏烟,哗啦啦的像一群野鸭子一样扑腾着散开了。
苏烟打着手电回了借宿的地方,裤脚都叫夜晚的露水打湿了,她和衣躺在床上,鼻尖总是一股发霉的味道,稍微一动,床下面垫着的草席就哗啦哗啦作响,被子倒是干净的,但只是薄薄的一层,睡到半夜就冻醒了一次。
苏烟冻醒了,就索性起来倒了水喝,迷迷糊糊听见借宿的这家人在吵闹:“什么年月了,你们两也敢生孩子,生下来怎么养?一个个的就知道寻事情?大人都饿得打飘,孩子生下来没的奶水吃,没得精面糊糊吃,还不是饿死?”
男人的声音响起来:“娘,怎么就得饿死了,你不是在公社食堂干活吗?别人家饿死,还能咱们家饿死人吗?”
一个年轻的女的也开口:“娘,这好歹是咱们老李家的香火,我悄悄找王神婆看了,她说了这个肯定是儿子。再说了,主席不也说过,中国人口众多是一件好事。要往前倒推五六年,医院还不许堕胎呢?”
接着声音便小了许多,苏烟听不大清了,吵了大半个钟头,最后只听见轰的一声有人摔门而去。
苏烟睡不着了,索性拥着被子坐起来,脑子里飘过一个念头,要是真的怀孕了,那到底是生还是不生呢?
到了天亮蒙蒙亮的时候,公社的人便都起来忙农活了,这个时候已经是收获的季节,苏烟略微洗漱了一下,出了门就见来来往往推玉米棒子的小推车,晒场上都是金灿灿的谷子。
这样的场景苏烟满以为已经算是丰收了,不料林主任走过来摇头道:“这些粮食还是不够吃。一个公社大的几万人,小的也有上千人,一年的吃喝嚼用都指着这点粮食,交了公粮,剩下一半就不错了。更别提,柴米油盐,哪一样不要钱?”
不过林主任也承认:“这个九北村还算不错的,再饿也没死过人,没出过事,就凭这个公社的书记就该树大拇指。”
在村子里吃过了早饭,林主任还打算去公社食堂再学习一下,就看见一辆军车从路口开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