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烟如实翻译了,茅台苏烟不知道怎么翻译,也只好直译了。苏联人好酒,当下听了,竖起大拇指:“中国人民是苏联人民的好朋友,好朋友。”
书记听不懂,只好望着苏烟,这句话苏烟还是懂的,翻译了,书记就说:“中苏人民友谊万岁。”
这场欢迎会,苏烟翻译得挺顺利的,就只是一些客气话,并没有涉及到机械厂的专业问题。书记提了两句,明天要请苏联专家去厂里的车间看一看,他也一口答应了,大着舌头道:“没问题、没问题。”
只是最后的时候,那位劳恩斯基专家指着苏烟笑眯眯道:“中国的女同志都不喝酒的吗?我们苏联的女同志可是用酒量来表达革命热情的呢?”
苏烟有些为难,她的酒量不是很好,只怕喝了酒不能翻译了。
厂领导见了就说:“陆同志还要翻译呢,改天一定。”
劳恩斯基专家摇头晃脑,伸出一根手指:“一小杯,就一小杯。”
众人都看着苏烟,虽然没有叫她喝的意思,但是也不愿意拂了苏联专家的面子。苏烟看着那一小杯茅台酒,色情透明,隔着两米远的距离都能闻见醇香馥郁的酒香,她看了看那一寸多高的玻璃杯,心道:说起来,我还真没喝过这1961年的茅台酒呢。
苏烟接过来,一口喝过了,入口绵软,清冽甘厂,不愧是国酒。她亮了亮杯底,笑着对劳恩斯基道:“友谊长存!”
苏联人能喝酒,全世界闻名,直把七八个厂领导喝倒了五个,这才松了口要回去休息。
劳恩斯基喝得高兴,临走还放话:“咱们下次再喝!”
书记就直擦汗:“下次再喝,可没有下次了,这一顿就差点对付不过去。”
苏烟笑着点头,她这个时候下楼已经有些轻飘飘飘了,她这个人酒量不好,原本想着那么一小杯是不成问题的,可是她不常喝白酒,不知道这茅台喝起来,开始倒没有什么,后劲却大。她扶着楼梯慢慢下了一楼,就看见秦占武一身军装站在大厅门口,她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觉得秦占武肯定是又去自己单位了,搞不好是哪一位同事告诉他的,她没好气道:“你怎么也来了?”
只是苏烟此刻酒劲上头,自己觉得生气,偏偏说出来的话带了一股娇嗔的语气,她走进了,这才发觉秦占武脸色不好,她挥挥手:“你赶紧回去吧……”
她话还没说完,就一个趔趄没有站稳,秦占武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扶着她,皱眉:“怎么叫你一个女同志喝酒?”
苏烟听了这句话瞬间就忘了自己想说什么,立刻反驳:“女同志怎么就不能喝酒了,男女都一样,你能喝我就不能喝吗?”
秦占武板着一张脸:“我酒量好,你酒量好吗?”
苏烟翻了个白眼:“酒量不都是练起来的吗?”随即挥挥手:“不跟你说了,我回家了。”
这个时候厂领导正陆陆续续的下来,看见苏烟就笑:“英子,这是哪一位啊?”
苏烟正想回答一个熟人给囫囵过去,秦占武就先开口了:“二十九军秦占武,幸会。”
江书记想了想,了然,笑:“知道,知道,你可是我们厂的名人,他们说你做得一手好菜呢?”周围的人不解,江书记又回头解释了一番,周围的厂领导都笑起来,其中一个人道:“怪难道在这里见到秦副团长,原来是月下接佳人。”
另一个也笑:“那我们这群老头子就赶快回家去,不要打扰人家了。”
苏烟听他们嘻嘻哈哈的,江书记就道:“那就麻烦秦副团长送英子回去了。也没有喝多少,英子不晓得这酒后劲大,一口闷了一小杯,她是翻译,又没吃什么东西,叫酒给激的。”
秦占武答应了,扶着苏烟在大厅站了一会儿,门口就来了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他扶着苏烟上了车,对前面的司机道:“去江州机械厂!”
苏烟歪着头靠在车窗上:“不是机械厂,是小沿河18号!”转头见秦占武正瞪着她,立刻生气起来:“你瞪我干嘛?”
前面的司机憋着笑,问:“首长,是去机械厂还是小沿河18号?”
秦占武只好道:“小沿河18号。”
车子启动,不过开了五六分钟,苏烟便立刻道:“停车、停车,我想吐。”
苏烟推了车门下去,刚走了两步就蹲在路边吐了出来,秦占武跟下来,拿了一个军绿色的水壶:“给!”
苏烟漱了漱口,用手绢擦了擦嘴角,抱着树不肯走:“我不坐车了,我走回去就行了。我现在一闻见汽油味儿就想吐……”
秦占武倒也不坚持,叫司机先回去了,跟着苏烟慢慢在江边走。
江边的夜风很是凉爽,苏烟吹了一会儿,倒是清醒了三分,她走累了,就坐到一旁的石凳子上,还对秦占武招手:“你也来坐。”
秦占武在她旁边坐下,叮嘱道:“以后别在外面喝酒了!”
苏烟仰着头,此刻没有月亮,漫天都是星星,她指着其中一片道:“那一片星云是仙女座大星云,虽然看起来只有一小点,但是是距离我们银河系最近的河外星系,它的直径有十六万光年,距离我们有220万光年。换句话说,我们此刻看见的仙女座其实是220万年前的仙女座。”
苏烟感慨道:“220万年,多漫长啊!元谋人距离今天也才不过170万年,当地球上还没有出现文明的时候,仙女座的这束光就已经出发了。”
仙女座是什么?元谋人又是什么?220万年就出发的光?
秦占武一句话都听不懂,她望着苏烟,觉得这样微醺迷醉的苏烟远比清醒时的她要迷人。
秦占武把外衣脱下了,披在苏烟肩上,听她闭上眼睛继续道:“这些星系例如螺旋星M101,该螺旋结构体坐落于大熊座左下角,距离地球2300万光年。它们浑然不觉我们身上的形形色色,只是壮丽的存在着;它们全然不察我们内心的所有所虑,却仍能抚慰我们的心灵。”
秦占武轻轻的搂住苏烟的肩膀,正色道:“你有我在,不是只有星星。”
苏烟回头看他,眉眼间都是认真,她笑笑:“我有的时候不太明白,你到底是喜欢我呢?还是觉得陆英子很适合做你妻子,陆英子念过大学,长得也算可以,娶这样的妻子应该算体面吧?”
秦占武想反驳,就又听苏烟道:“还是说,你因为误以为我先喜欢你,所以你才喜欢我的?”
秦占武想了想,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这几种原因都有吧:“反正现在的情况的是,如果你不打算嫁给我,我也不打算娶别人了。你不是说自己现在也不想结婚吗?等你以后结婚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苏烟迷迷糊糊的站起来,低声喃喃:“其实你长得也挺不错的,要是在以前,我还是很乐意跟你foronenight,大家第二天就拍拍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可是你现在搞得这么认真,我也不好意思这么干。”
秦占武一面扶着她,听得并不仔细:“很乐意跟我什么?”
苏烟打了个激灵,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打了个迷糊:“没什么,没听清就算了。”
秦占武道:“你刚刚明明说了,很乐意跟我什么来着?”
苏烟充耳不闻,只好厚着脸皮当什么都没听见。
等到了小河沿的时候,四周的邻居早就关灯睡觉了,苏烟摸着黑去开门,上台阶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秦占武赶紧把她扶进去,开了灯,端了盆温水过来:“把鞋脱了,我看看有没有扭到骨头。”
苏烟反倒扭捏起来:“不……不用了吧,你又不是医生,我明天要是严重了的话,我自己会去医院看大夫的。”
秦占武二话不说,把苏烟的那只脚抬起来,脱掉鞋袜,就看见大拇指已经乌青乌青了,他用手浇了温水,轻轻碰了碰,问:“疼得厉害吗?”
苏烟只觉得自己的触觉被无限的放大,秦占武的手不停的滑动,冰冰凉凉的,她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倒了杯水拿在手上。
秦占武见苏烟没回答,奇怪的抬头:“还疼吗?这么会儿就不疼了?”
苏烟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飘过,被秦占武打断,脸颊顿时发烫起来,她胡乱的点点头:“也就是刚刚那一下比较疼,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
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是钝钝的疼!”她轻轻吁了一口气,转移话题:“你今天怎么也在友谊宾馆?”
秦占武就道:“上一期的一个战友,结业回原部队,我们给他送行。”
苏烟喔了一声,又问:“你上次那个鱼是从哪里来的?泡椒是从哪里来的?”
秦占武一一回答:“鱼是从航空兵大院里的池塘里捞的,那是他们改善伙食自己养的,我拿肉票换的;泡菜嘛,是他们自己食堂腌的,我就蹭了一小瓶。”
一边又拿了抹布给苏烟擦脚:“怎么,你还想吃?不过我这个月没肉票了,得下个月才行。”
苏烟摇摇头:“没有,就是随便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