艨艟靠岸,岸上已经有人等候多时,见吕蒙等护卫下船,立刻迎了上去,道:“我姓郑,单名一个成字。我等都是司空派来迎张公前往宛城的。”
吕蒙也将船上的情况大概说了说,道:“张公与周娘俱在船上,奔波多日,难免疲累。”
对方立刻会意,道:“已经在城内为张公安排住处,小将军放心。”
吕蒙这才让人上去报信。
“不知小将军如何称呼啊。”
吕蒙也不多想,道:“吕蒙,字子明。”
“原来是吕将军。”
吕蒙这才注意到对方对自己的称呼,立刻否认道:“我只是在孙郎手下做事,将军称不上,还是叫我名字就好。”
“吕郎君当真谦虚啊。”郑成笑了笑,道:“只是还有一事需得我现在问清楚了。”
吕蒙微微一愣,忍不住皱皱眉头,道:“什么事情?”
“自然是玉玺的事情。这传国玉玺,张公当真带了?”
吕蒙更加不悦,道:“孙郎一向信守承诺,怎会欺瞒曹公?”
“这……”
周皎恰巧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听到二人的对话,立刻道:“子明,不得无礼。”
吕蒙听到她语气中并没有喝止的意思,只是象征性地拦下他,便向周皎行礼道:“周娘。”
周皎看向郑成,道:“阁下如何称呼?”
郑成见她一袭绛色长裙,一头长发绾了时下女子间流行的发髻,知晓她就是那位特地来面见曹操,谋求官职的“奇女子”,粗略行礼道:“在下郑成,乃是朝中议郎。拜见周娘。”
“郑议郎受累了,快快请起。”周皎笑眯眯地说道:“只是刚才那话,是质疑孙太守对皇室不忠吗?昔日孙将军入洛阳之后可是亲自前往宗庙祭拜,而孙太守更是为了继承孙将军遗志,与袁公路这等不忠之徒恩断义绝,想要将传国玉玺物归原主,效忠汉室,郑议郎这样说怕是要伤了像孙太守这样的汉室忠臣的心了。”
郑成立刻笑着应了一声,甩了甩衣袖道:“周娘说得正是,是我等冒昧失礼了,还请周娘不要介怀,宽恕我等吧。”说罢还向周皎行了个礼。
“郑议郎太过客气,我不过是一介女流,哪里受的住郑议郎这样大礼,刚才那番话只不过是小小提醒罢了。”周皎见他言语间虽然得体,却还难掩不屑之意,显然是没把她这个小姑娘放在心上,只是笑得一脸纯真,道:“我阿兄可是时常教导我,谨言慎行。”
郑成又向她行礼,道:“自然。周娘教训的是。”
张昭此时也已经从船舱内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书童。
周皎立刻道:“张公。”
郑成向他见礼:“张公一路颠簸,受累辛苦了。”
张昭微微颔首。
郑成又向张昭与周皎介绍道:“这几位都是跟随我一起受命迎接张公与周娘的。其余皆是司空派来保护张公安全的兵将。这位是罗辛罗太常卿,陛下的亲信。”
一个是皇帝的人,一个是曹操的人。
张昭了然地点点头。
周皎倒是觉得罗辛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只站在一边听张昭与郑成说话。
“二位想必已经疲累了,城中安排好了住处,二位请随成来吧……”
张昭嗯了一声,气度雍容,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周皎就跟在他身后,手里还提着箱子。
“周娘……”
周皎转过身看向他,道:“郑议郎有事?”
“搬箱子这种粗活,还是交给士卒们来做吧,也免得……弄脏了周娘的衣服。”
周皎看看自己深色的衣裙,露出一个可亲的笑容,道:“无碍的,我带了不少衣物,贴身的东西还是我自己拿着吧,其他东西都还在船上要往下搬呢。”
她正准备继续向前走,郑成又道:“其他的不必说,这箱子太过笨重,周娘毕竟是女子,这搬箱子的事情还是让士卒们来吧。”
周皎见他坚持,不由莞尔,随后将手中的箱子放在地上,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各位了。”
“周娘太客气了。来人,为周娘将这箱子搬到车上去。”
“是!”立刻有士兵应声上前,伸手去提周皎的箱子,却没想到他提了半天都没能提起来,不由大为惊讶。
周皎身后跟着练师,见这士兵无论如何都提不起来这箱子,不由以袖掩面,转过脸去偷偷笑了。
郑成有些窘迫,道:“这……”
周皎在一旁殷切道:“快了快了!这位兄弟再用些力就能提起来了!你可以的!”
张昭在一旁看着,不由笑着摇摇头,吕蒙也忍不住低声嗤嗤地笑了起来。
“这……这……”
那士卒费尽力气也没能把箱子提起来,反而累得满头大汗,最后只能委屈巴巴地看向郑成。
郑成脸色有些不好,却又很快露出笑意,道:“不知道周娘这箱子是如何制成的,看来只有周娘能提起来了。”
“到也不必。”周皎伸手去提箱子,便轻轻松松地拎了起来,她把箱子递到郑成面前,指了指箱子上半部分,道:“这箱子是我请人特地用玄铁制成的,还使用了机关术,若是有人想偷这箱子,这里就会喷出箭矢,上面淬毒,虽不致当场殒命,但也能让乱贼生不如死。”
“这……周娘真是思虑周全。”
“郑议郎过誉了。对了,客栈在哪里?还需来个人引路才是。”
郑成这才回过神,道:“啊……是是是。快去为张公与周娘引路。”
周皎微微一笑,对张昭恭敬道:“张公,请。”
张昭轻咳了两声,道:“好,我们走吧。”
等到了客栈,周皎将箱子放好,又把屋门关紧,扇了扇风,道:“累死我了。”
练师为她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见她一饮而尽,忍不住出声问道:“小娘子是如何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周皎瞟了一圈,压低声音道:“这箱子里面除了机关什么都没有,刚才只是用了一点小把戏罢了。”
练师不由瞪大眼睛,小声道:“小娘子箱子里什么都没有?”
“嗯。之前在荆州时月英教了我一些,别的不说,做点小机关还是可以的,再说这箱子是纯铁制,自然重了。”
“那……”
周皎比了个安静的手势,道:“等到真的见了曹公之后再说吧,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说完,她又递出杯子,道:“再来一杯。”
练师莞尔,立刻又为她倒了一杯茶水。
一行人在城内修整了几日,这才出发前往宛城,进了曹操的地盘果然不一样,之前在暗中一直纠缠他们的人马都好似销声匿迹了,周皎倒也放心一些了。
北方的冬天干冷干冷的,周皎队伍中的人难免有人适应不了北方的天气而生病,好在恢复的快,倒也不耽搁行程。
等到了宛城又是小半个月过去了,此时已经是腊月,马上就到年关了,宛城也很是热闹,街上人来人往,路过闹市时亦有叫卖声此起彼伏。
周皎坐在马车中,偶尔掀开车帘看看,到也有些感慨。
该说不愧是曹操,这宛城也不过刚刚攻克,正是百废待兴之时,而如今却这样热闹,实在是出人意料,他的治理之道如何也可窥一斑了。
周皎虽然还没见到他,此时此刻却也有些紧张了,毕竟曹操是历史名人,对她而言与周瑜和孙策等人不一样。
她和周瑜是亲兄妹,孙策、孙权等人也是她当做亲人的,可曹操就不一样了,她对他也算是素未谋面的熟悉了,《短歌行》、《观沧海》等名篇不用说,文学作品就更常见了,说是熟悉也不为过。
而这回她要见的可是本人。
周皎放下帘子,搓了搓手道:“练师喜欢这里吗?”
练师也掀开车帘向外看了看,低声道:“自然是喜欢的,幼时在家乡,每逢年关,街上也这样热闹,唯有此时才觉得些许安定。”
周皎垂下眼睑,随后露出一个笑容,道:“正好,我们在宛城过个好年也未尝不可,之前听张公与郑议郎说起,张绣新降,想必这个年会过得不错。”
练师乖巧应了一声。
等到了曹操为他们安排的暂住府邸,使团近些日子的安排很快也下来了,三日之后便在宛城的营帐宴请张昭等人,等到招降张绣结束后再行前往许都。
周皎闲来无事,便琢磨着带练师在宛城城中逛逛,没想到却有人更快上门了。
仆从在门外传话:“周娘,曹公子亲自登门,想要见你。”
周皎猜测着对方可能是曹昂,利落地应了一声,带着练师便去了前厅,果然是曹昂带着两个仆从,除了他身后跟着锦衣玉带的小孩子,都是熟人。
曹昂冲她微微拱手,道:“周娘,好久不见。”
周皎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谦逊真诚,不由莞尔,也向他见礼,道:“好久不见,子修。”
很快便有仆从送来茶水点心,二人对坐在案几前,曹昂道:“先前听父亲说起孙太守派人来归还传国玉玺,我便猜想你会来,后又听父亲说你要求取官位,便想着早些来见你。多日未见,周娘愈发精神了。”
周皎揶揄道:“多日未见,子修可还是一如往昔啊。”
“嗯?”曹昂似是有些疑惑不解。
“你啊……只带两个护卫,还有一个小孩子就出门了,不想想自己的安全。宛城新降,如今虽然看着暂时安全,可若是遇到什么应急的事情,这两个人哪够用啊。”
曹昂笑着摇摇头,道:“张将军来降,满怀赤诚,并非作伪,何况宛城如今是父亲治下,又有诸位叔伯接管照应,不会出什么事的,周娘多虑了。”
周皎微微挑眉,道:“子修,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我自是知道的。”曹昂笑了笑,转移话题道:“还未和你说,这是我的弟弟。丕儿,这位便是周娘了。”
周皎眨眨眼睛,细细打量了小孩子一样,他年纪虽小,但相比其他同龄人来说气质沉稳,倒是很出众,一张小脸如玉一般白净,泛着冷色,眼睛葡萄一半黑溜溜的,料想他母亲也是个美人。
这就是曹丕,后来的魏文帝,郭女王和甄姬的丈夫……此时还是个小屁孩儿。
“见过周娘。”
“小郎君客气了。”
曹昂解释道:“舍弟顽劣,只是他母亲管教甚严,他苦于不能出府,恰巧今日我来见周娘,才带了他一同前来。我料想周娘还未在这宛城好好逛逛,不如我们一同出去走走,如何?”
周皎微微一笑,道:“正有此意。”
作者有话要说: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