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看到她对这些似乎真的没兴趣,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缺算命的钱吗?”
周皎白了他一眼,只好道:“那老先生请讲吧。”
“小娘子想测什么?”
周皎与孙权对视一眼,歪着头想了想,道:“官运。”
一旁有围观的人,听到她的话不由吸了一口气,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反倒是卜者被她逗笑,道:“小娘子得遇明主,有驿有马,如蛟龙得水,骐骥出尘,官运亨通,财官双美,机缘众多、贵人相助,更有官兴桃花之象,且放宽心。”
这两个人还真的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卜。别的女孩子大多都是问姻缘,会有哪个问自己的官运?而这位老者也不避讳,竟然真的为周皎测算命数,还说得头头是道。
孙权不由有些讶异,孙策虽然没说给周皎一个官职,但也大有让她手握实权的意思,而今天卜者这么说更像是要坐实这一点似的。
周皎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的,心里也有点犯嘀咕,又问道:“那家人呢?”
“小娘子幼年失怙,家中皆是薄命人。”
孙权知道周皎最在意的就是家人,听完老人的话一时间有些恼火,拍桌而起道:“你敢胡说!”
其实他也没有说错,她的家人确实薄命,父亲周异早早去世,周夫人身体也不大好,要是顺其自然发展,周瑜将来也会英年早逝,又或者说,这是近乎整个江东的宿命,在壮年时消散。
周皎这才问道:“有化解的方法吗?”
卜者也不因为孙权发怒而惊恐,只是故作神秘道:“小娘子心中有数。”
周皎松了一口气,道:“多谢。”说完她又掏出钱放在卜者桌上,准备离开,她牵着陆绩的手向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看向卜者,出声问道:“敢问老先生名讳?”
“于吉。”
周皎眨眨眼,终于从脑海里翻出了这个人名。
某策略桌游她还是玩过的,对于吉略有耳闻,不过也仅限于知道他是个道士。至于他到底有没有什么特异功能,周皎对此还是持保留态度,毕竟孙权也说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老先生这几日都在丹阳?”
于吉笑着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正是,若是小娘子还想要细问,可以来这里,贫道愿意在此恭候小娘子。”
周皎应了一声,这才与孙权一同离开,却还忍不住思索于吉刚才说的话。
苦安在前面带着陆绩与诸葛均在街上游玩,见她凑了热闹之后就沉默下来,不由有些担心,时不时回过头看她。
孙权也并没有把刚才于吉说的话放在心上,毕竟占卜这种事本来就是求个心安而已,真要孙权相信命数皆由天定是不可能的,不过一旁的周皎反而没有那么笃定了,孙权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出声道:“你还在想刚才那个老道人说的话?”
周皎回过神,喃喃道:“是……”
“公瑾义兄年轻有为,正是如日中升的时候,怎么会像那个老道人所说,你也不要想太多了。”
周皎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这些事情,只好含糊应道:“我知道……”她不想再谈这个话题,改口道:“刚才你不是还说‘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吗?现在就转口嫌弃我轻信这些啦?”
孙权被她“反咬一口”,眉头一挑,生气道:“好心安慰你你还不领情!”
周皎冲他做了个鬼脸:“小气鬼!”说完就小跑几步追上了苦安等人,与他们说笑去了。
孙权无奈地摇摇头,却不由露出一个笑容,也快步跟了过去。
一行人在丹阳逛了一圈,也算是尽兴了,那边孙策也已经让人着手去准备给周皎耕地。之前丹阳因为战乱,有一些百姓因为畏惧战乱而离开,因此还是有不少空余的耕地的,孙策处理这些手续可比周皎处理方便多了,很快就为周皎找了一块空地出来。
至于管理这块地的人选,周皎也已经选好了——步骘。
其一,步骘这个人在周皎不在的时候混的很不错,而且很受信任,毕竟在周夫人离开之后,周府的事情就都由他打理了,周夫人绝对不会将庐江的周府交给一个不信任的人。
其二,步骘本人虽然读书不多,但天赋极高,对于管理周府的事务十分得心应手,周皎看过他给自己的账本,记账方法仍旧是周皎和谢夫人说过的记法,如此看来,他也算是这方面的人才,让他管这一亩三分地再好不过了。
现在让他干这个也是为了锻炼他,等到机会合适,周皎再将他推荐给孙策,做一个县长什么的,按照他的能力,一步一步向上,必定能够有所作为。
既然她能碰到这么多人才,让这些人才和睦相处,一起为江东出力,何乐不为呢?
正巧孙权回吴郡去和孙夫人交待孙策给自己安排的职务而不在丹阳,周皎便打算叫上孙策品尝一下土豆这种人间美味,就让步骘安排宴席,也当作是给他个心理准备。
步骘对此表示,一开始接到这个任务,我的内心是疑惑不解的。步骘听到周皎吩咐自己做事,显然是打算让他管理这件事,而周瑜的府邸又不是没有管理的人,突然抛给步骘这样一个任务——接待目前所有人的顶头上司孙策,步骘心里也有些摸不准周皎的想法,但这位小娘子自幼就不按常理出牌,步骘觉得自己想破脑袋大概也捉摸不透她的想法,索性自己上门去问了。
“啊,你说的也是,毕竟这是阿兄的府邸嘛。不过我和阿兄一向互不干涉。”周皎坐在案几前,手里还拿着毛笔,说这话时满脸写着“理所当然”四个大字。“他除了给我钱使,平时都懒得搭理我呀。”
步骘:“……”周娘你这么说的时候不考虑一下被当做钱库使的周郎吗!
周皎也不管他的表情,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叠折好的写满字的纸,递到他面前,道:“喏,这个你好好看看,想好了将名字签好了,然后你我一人一份。”
步骘微微一愣,一时间有些犹疑,还是将这两张纸塞进了袖口。
周皎见他不打算现在就看,索性直接开口道:“这份合同是给你准备的,里面都是我打算给你的待遇,除了薪酬之外,衣食住行都有概括,至于除此之外如医治教育等其他也有部分涉猎,你一定要细细看过再做决断。”
步骘微微一愣,念叨着周皎突然冒出的这个奇怪的名词:“合同?”
“就是契约文书之类的,当初你与练师一起在周府做事的时候,想必也有签过吧?”
步骘点点头。
“这份与那份不同,签过之后我虽然还是你的雇主,但你不再是奴籍,而仅仅是我的下属,公务之外,我们还可以做朋友,怎么样,不错吧?”周皎说完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显然对自己的这份合同很有自信。
反而是步骘有点惶恐,听周皎这样说,更让他觉得摸不清周皎的心意。
周皎察觉到他的情绪,半开玩笑地安抚道:“你也不要太紧张嘛,你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要拘泥于这种小事,就算阿兄那边真的介意,也有我在,我就是你最硬的后台嘛!”
他一个下人说什么想做大事,只怕路人听了都要笑掉大牙,偏偏眼前这个女子说得理所当然、不容置喙。
步骘听完她的话,反而安心下来。他忍不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想起眼前这个少女已经不再是当初街上拦下他的小娘子,立刻垂首行礼道:“失礼。”
“哪里失礼了?天下大势分崩离析,又有哪一个少年郎不想着争衡天下?就连我都忍不住想跟着伯符哥哥插一脚呢。”周皎扶起他,道:“再说了,我可不是白给你那么多优待的条件,我也有要求的。”
“什么要求?周娘请讲。”
周皎微微一笑,道:“我要你追随伯符哥哥,永固江东。”
步骘没想到她的要求仅此一条,忍不住追问道:“周娘的要求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周皎诚挚地看着他,问道:“你愿意吗?”
步骘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当初对于周皎并未有如同练师那样的敬爱之心,仅仅想着在周府能够让妹妹过上好日子,周皎回来后他也仅仅将周皎当做周夫人那样的主人,可今日周皎一番话很是诚恳,既有情义,又有利益,绝非空中楼阁,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
“这份……合同,想必周娘早已给练师看过,练师也早就答应了吧。”
周皎没想到他猜得这么快,应道:“是。”
“合同——”步骘掏出那叠纸,对周皎道:“请周娘将笔墨借与我。”
周皎眨眨眼,明白了他的意思,追问道:“不好好想想再签吗?”
“不必。”步骘从她手中接过笔,仿佛卸下了一副担子一般呼出一口气,随后在写名字的地方迅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我愿与周娘和合齐同,永固江东!”
周皎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兄妹两个倒还真像,都不看清楚就签吗?”
步骘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周娘如此对我们兄妹二人,我们自然愿意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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