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之奕老实答道:“不是,一共两块。我……微臣留了一块。”
她才刚穿越过来,不习惯这些文绉绉、君君臣臣之类的话。但既然已经来到陌生的异世界,还是要尽量遵循异世界的规则,下次不能再犯这种错误了。
林之奕暗下着决心。
景玥修长的手指轻轻把玩着玉佩,这玉虽说平平无奇,入手却温润,触感也不错,他又盯着那特别花样的络子看了两眼,不太确定地问道:“驸马亲自编的?”
林之奕诧然抬眸,一双桃花眼里除了惊讶还有欣喜:“公主好眼力!的确是微臣编织的绳结,这是活动扣,可根据需要改动长短……就像这样……”
她探身,亲自从景玥掌心拿起玉佩演示——
景玥一看便会,同时注意力不由自主放在了那双灵巧的手上。
侯府林家是武将之家,小侯爷又身系一家荣辱,应是从小就习武,所以,这双手并不如文人书生那般细腻,有一点粗糙和薄茧,但看着比常人的要小一些,也软一些。
尤其他们俩的手离得那样近,两相对比下,便更加明显。
景玥察觉到自己竟走神盯着一个男子的手看了半天,忙如火灼烫般移开了目光。
这一抬眸,又不小心扫到了林之奕的脖颈。
——驸马留下的那块玉佩被他戴在了颈间!
果然玉佩是一对儿,络子样式略有不同,但彩线颜色基本一样。
景玥又垂眸,看了眼玉佩。
这玉佩竟要戴在脖子上吗?
他并不想诶。
戴脖子上……也太亲密了吧?
林之奕讲述演示完毕后,又把玉牌小心翼翼放在了景玥手心上。
她也抽空扫了眼对方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比自己的手要大。
嗯,人家个子都比自己高,手大一点,很正常。
林之奕桃花眼一弯:“殿下,微臣说明白了吗?”
景玥:“嗯。”
他迟疑着,林之奕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景玥内心叹气:真的要戴在脖子上吗?
林之奕小心问道:“殿下喜欢吗?”
“嗯。喜欢。”景玥凤眸微闭,又睁开,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把玉佩戴在了脖颈上,他找到活扣部位,调整了络子的长短,果然很方便。他语气平静地赞赏,“驸马有心了。”
林之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殿下喜欢就好!”
这位小公主的性格长相虽然都出乎她的预料,但也不算娇蛮任性。
应该可以试着攻略拿下,让她未来站在自己这边。
景玥理好衣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然看向林之奕:“驸马伤还未好,应悉心调养才是,以后莫要做这些费神的事了。”
林之奕成功送出礼物,心情很好,便笑着应了:“好~”
她看景玥是从外面回来的,神色有些疲惫,便不再多留,起身告辞,“不打扰公主休息,微臣告退。”
“嗯。”景玥维持着公主人设,目送他离开营帐。
苏公公在外候了片刻,听唤才上前给公主沏茶奉茶:“公主,驸马还挺有心的。看起来是个知情知趣的人儿。”
景玥抿了口茶,心里也有些诧异——对方竟心无芥蒂,是做戏,还是真的愿意娶他?
要知道,一旦他们成婚,驸马便没办法再走科举之路了。
武将之路,同样很难。
父皇或许无所谓将部分兵权交给驸马,但太子可不一定乐意。
所以……驸马能当个富贵闲人,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定安侯府……真的甘心吗?
景玥抬手轻触颈间的玉佩,怔愣了片刻,想摘下来,但最终又放弃,将其塞回衣领。
罢了。先戴几天做做样子吧。
苏公公是个爱操心的,顺手帮着公主收拾了一番搁在桌面的锦盒,看到那套白玉嵌珊瑚珠云鬓花颜的头面,他惊奇地捧起来:“公主……这头面好精致好漂亮啊!很配公主的花容月貌呢!公主要戴吗?”
景玥不太感兴趣地扫了一眼:“收起来吧。”
苏公公略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
景玥内心轻叹,母妃热衷将他打扮成浓妆艳抹、喜爱奢华的公主,他一直都配合着。
不过他实在是不喜欢脂粉涂在脸上的感觉,所以退而求其次,首饰会选贵气夸张些的。
当然,需要他盛妆的时候,他也会乖乖配合。
深宫内苑,的确如履薄冰。
需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林之奕又休养了两天,伤势才稳定下来,不再如之前那般嗜睡。
这期间,定安侯来看过她两次,不过她都在昏睡中,顾庭萱也承诺会照顾好徒弟,林烁才放心去忙他的事。
此次春猎,林烁也算是核心人物之一。
他的独子成了驸马,同僚好友或是跟他官场不对付的人都要来他面前恭喜一番。
有的是真心,有的是假意。
林烁倒是一直很稳,面上保持着与有荣焉的微笑,依次感谢回去,没什么错处可挑。
今年负责春猎安全的金吾卫中郎将燕崇山曾是林烁的部下,当初平藩之乱后,林烁带其一同回京城述职,推荐他当了金吾卫。
燕崇山也很争气,将京城防务做得很好,一直做到了中郎将的位子。
燕崇山在猎场每日例行检查防卫事务,戌时下值,休息三个时辰后,再继续当值。
今日戌时,他提着两只野兔来拜访定安侯。
林烁笑呵呵把他迎进来:“燕将军可是稀客啊。”
“侯爷就别取笑我了。”燕崇山笑笑,憨厚又带着几分愧疚,“小侯爷怎么样?伤势可曾好转?此次是末将失职,害得小侯爷坠马受伤……末将实在是……”
“哎,此事与你无关。是他不够小心……”林烁虽然对自己这个宝贝儿子突然坠马摔伤颇有些疑惑之处,但也相信,跟燕崇山没关系。
燕崇山又致歉。
林烁:“他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你就别自责了。来,陪我喝一杯。”
燕崇山带了烤野兔,那他就提供美酒。
燕崇山:“侯爷,末将以茶代酒吧。”
林烁:“不是下值了吗?也不喝?”
燕崇山:“不喝,这十几年来一直没喝。”
负责着京中和皇宫的防卫,可不是半点都马虎不得。
林烁也不勉强他:“行,那你喝茶,我喝酒。”
两人对饮片刻,燕崇山瞄了眼下人们,欲言又止。
林烁看出他有话要说,便将人屏退:“你们都下去吧。”
“是,侯爷。”
待帐中只有他二人后,燕崇山才开口:“侯爷……末将在小侯爷的坐骑上,发现了两枚细小毫针。”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油纸包,缓缓打开,呈给林烁。
林烁心中一震,小心又急切地接过来查看:“当真是在远儿的坐骑上发现的?”林之奕,字修远。
“嗯。”
林烁目光一沉:“能查出是什么人所为吗?”
燕崇山略微迟疑片刻,道:“暂时只能从方位来缩小范围,并不能确定是谁。”
“名单呢?”
“……程、谢、叶。”燕崇山只说了姓氏。
程,程路年。宰相家的嫡长子。
谢,谢君行。永盛侯府家的嫡次子。
叶,叶长宁。大理寺少卿,也是皇后的娘家侄儿。
这几位都曾是驸马人选。
当然,不是明面上的,而是暗中有人透露出的消息。
至少也有五分真。
联想到之前两位驸马意外身故的事,林烁心中后怕万分。
莫非,有人也想杀了远儿,来取代驸马之位吗?
可尚公主,也并非一件特别荣耀的事啊。
尤其是对这些公侯之家来说。
不,不对。
林烁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对公侯之家来说,尚公主就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
这些公侯之家大多是有两三位嫡子的,多的甚至四五个,再加上庶子,家族延伸庞大,袭承爵位有嫡长子便够了,其他的,总要选别的出路。
——尚公主便是最荣耀的一条出路。
起码够的上皇亲了,兄弟几个若是和睦互助、齐心协力,那彼此照应拉扯之下,家族必然更加庞大。
他们定安侯府是例外,只有远儿一个嫡子,所以尚公主较为失落。
旁人,可真不一定。
思及此,林烁又出了一身冷汗。
京城里这些弯弯绕们,可比战场上的真刀真枪还要防不胜防。
“我心里有数了,多谢你告诉我,崇山。我敬你一杯。”林烁正色道。
燕崇山:“侯爷客气了。”他满心纠结,问道,“侯爷,此事……要呈报陛下吗?”
按理,他是要呈报的。
但以他对定安侯的了解……侯爷不一定赞同将事情闹大。
果然,林烁沉默良久,哑声道:“不必。此事已经过去五天,再提起怕是不妥。而且当时叶长宁的结论只说是秃鹰惊马……”顿了顿,他补充道,“若是陛下问起,还请崇山帮忙遮掩一二。”
“侯爷放心。”燕崇山举杯,“今夜末将只是来给侯爷送烤野兔的。”
林烁敛眸饮下杯中酒,剑眉却是微蹙。
他想:陛下如果真的关心,而且有前两位驸马‘意外身故’的‘前车之鉴’,他一定会彻查。但陛下听了秃鹰惊马一说便认了,就说明他并不关心。
好在远儿伤势已经逐渐痊愈。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倘若坚持追查,再引起什么别的不必要的麻烦,可能会得不偿失。
比如……远儿的真实性别……
若此事暴露,林府满门都将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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