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傅蓝屿和乔云铮算是耗尽了体力和心神,以致两人终于睡着之后,转天清晨醒得比每天都要晚。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老旧的地板上,落下斑驳光点。
傅蓝屿翻了个身,不慎碰到了受伤的腿,她在半梦半醒间,突然痛哼一声。
乔云铮立刻睁开了眼睛,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抬手护住她。
“怎么了?”
“没事儿,腿疼。”傅蓝屿叹了口气,俯身将膝盖上的刀伤,忍着疼又扎紧了一些,“你还好么?最快今晚,最迟明晚,我们必须通关,不能再拖了。”
拖得越久,身体的状态越差,危险系数越高。
“钥匙找到了,剧院应该就是最后的任务地点。”
“但我们还有线索提示没有解开。”傅蓝屿坐在床边,烦恼地揉着额头,“我现在无法集中精力思考,我得……”
“吃点东西。”乔云铮替她说了,“走,我们去餐厅,补充能量。”
两人简单洗漱了一下,来到餐厅时,发现其余玩家都已经坐在了那里。
长发男露出的那只眼睛,森然朝两人投去一瞥,依旧是惯常的阴阳怪气。
“看二位这狼狈劲儿,昨晚显然不太轻松?”
他指的当然是肌肉男被杀的事情。
“还可以吧。”论气势,傅蓝屿从来不输,她坐在桌前,神色冷淡地拿了两片面包,开始往上面抹果酱,“这也就是昨晚没看见先生你,否则可能顺道连你一起解决掉。”
长发男嗤笑一声:“他蠢就蠢在过度自信,没叫上我一起,总想着独占好处,死也活该——不过死在你俩手里,到底是有点冤。”
“等你也试一试,就知道冤不冤了。”
“试什么?试你这个瘸子有多能打?”
“不敢说有多能打,总之比你这半个瞎子好一些。”
旁边吃煮鸡胸肉的银发女,闻言低声笑了,然后发现长发男在瞪自己,登时挑眉。
“怎么,还不许人笑笑吗?”
那位麻花辫姑娘也笑了:“游戏这么紧张,总得让人有点发泄情绪的地方——你说对吧?”
她问的是旁边的花衬衫帅哥。
花衬衫昨天还对她爱答不理的,今天竟格外配合,当即“嗯”了一声。
“很对。”
傅蓝屿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今早居然真的穿上了麻花辫之前的黑色外套,明明昨天还嫌弃得很,觉得麻花辫的提议很神经病。
外套的拉链拉得很紧,遮住了他的花衬衫。
这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进展这么迅速了?
说话间,麻花辫又给花衬衫夹了一片生菜叶,花衬衫淡定地吃掉了,没有半句抱怨。
他很爱吃甜食,可目前手边的那盘奶油布丁,一口未动,面包片上也什么果酱都没抹。
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都非常反常。
其实不仅是傅蓝屿,包括乔云铮,以及长发男和银发女,都在暗中打量他。
傅蓝屿将最后一口牛奶喝光,跟乔云铮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回了房间。
两人故技重施,从窗户翻出去,抄近路前往那座废弃剧院,想试试钥匙能否开门。
结果和预计的一样,钥匙与锁孔吻合,但拧不开。
这种重要地点,一般都只在夜晚开启。
“那我们晚上再来。”
“现在呢?回小楼好像也不太安全。”
乔云铮笑着看她:“你也觉得花衬衫有问题?”
“不仅是花衬衫,那麻花辫的女生也奇怪,我怀疑昨晚他俩的房间出了什么事。”
昨晚是混乱的一晚,大家都挺忙的,这俩人没道理风平浪静。
“咱俩一直在外面漂着肯定不现实,不如回去探探情况,免得有人暗中搞小动作。”
他与她不出现的话,很难说其他四人会不会互相结盟,一旦银发女倒戈,二对四的情况就不太乐观。
在游戏里,人性才是最难测的东西。
……
谁知两人刚一回到房间,就听见客厅里传来激烈的怒吼和打斗声,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傅蓝屿伏在门边凝神听了半晌,只觉得外面乱糟糟的,没听出什么重点。
最清晰的一句是长发男在喊。
“我靠!我就说他不是人了吧?!”
她与乔云铮对视一眼,登时抬手拧开了门锁。
剩下的四名玩家都聚在客厅,长发男正单手卡着花衬衫的脖子,将对方紧紧抵在墙壁上,而他另一只手里攥着的剔骨刀,已经插进了对方的心脏。
麻花辫姑娘站在不远处,神色显得慌张而愤怒:“你干什么?谁说他不是人了?我俩同住一屋,他是不是人我还能不知道?
“你俩同住一屋,你还没发现他很不对劲吗?”银发女漫不经心道,“也不怼你了,也不吃甜食了,还穿上了你的外套。”
“是他主动要穿的,我原本还奇怪,怎么他对我的态度改观了这么多……”
长发男满脸鄙夷:“都白金局了,怎么还能遇着你这种狗脑子的花痴?”
“……”
他将剔骨刀拔了出来,见上面干干净净,一丝血都没有。
他又猛地撕开了那件黑色外套,果然,外套是用来遮挡身体的,里面的那件花衬衫瘪了一块,摸上去会发现心脏部位空了一个洞,像是被生生剜了下去。
“瞧瞧!心脏都没了,这还能是人吗?”他举着刀,又接连往对方身上狠狠戳了好几下,恶声恶气地开口,“你们长眼是干什么的,没看见房间桌上那三本书?从上到下的首字母?”
小楼里的四间卧室,每间桌上都有同样的三本书,从上到下分别是:《SongofSolomon》(《所罗门之歌》),《I,Claudius》(《我,克劳迪乌斯》),还有一部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作品《雪国》。
鉴于最后一本书是中文版本,很容易教人混淆。
其实中文版本的《雪国》,只要视作拼音的首字母,就可以分析出来。
《SongofSolomon》——“S”;
《I,Claudius》——“I”;
《雪国(XueGuo)》——“X”。
Six.
这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关于数字6的提示?
明明本次游戏,共有7位玩家。
……只能说明,其中有一位,不是人。
长发男话音刚落,只见面前的花衬衫小帅哥,那张清清秀秀的脸,蓦然间发生了变化。
他的脸庞逐渐变得肿胀坚硬,犹如涂了黄蜡的木雕,一双眼睛也慢慢撑裂开来,眼角的皮肉绽开,瞪得像铜铃一样;
他的嘴角疯狂上扬,牙齿外露,定格在一个狰狞怪异的笑容。
此刻的他,看起来像极了……木偶比利的翻版。
下一秒,他机械地挥动拳头,砸向长发男的脸。
长发男抬手接住了这一拳,却疼得瞬间缩回,恼怒骂了一句。
“操,他真变成木头了!”
于是接下来,是花衬衫木偶,追着长发男满屋狂奔的混乱场景,直追得桌椅翻倒,各式装饰品落地粉碎。
傅蓝屿后退一步,她轻声与乔云铮耳语:“以旧换新。”
昨晚的那张纸条,原来是这个意思。
木偶比利被烧掉,旧的木偶消失,玛丽肖就会制造出一个新的木偶来替代它。
新的木偶是花衬衫。
乔云铮点点头:“既然是木偶,普通利器就杀不死了。”
两人一起看向旁边的银发女。
银发女立即会意,迅速取出了口袋里那盒火柴。
“你们得帮我按住他。”
“我去!”
麻花辫姑娘显然是受了不小的刺激,一面含着眼泪,一面还咬牙切齿,顿时跑上前去,配合长发男,一起将花衬衫按倒在地。
傅蓝屿和乔云铮也去帮忙,五人合力将仍旧挣扎的花衬衫,抬到了屋外空地。
银发女动作熟练地划燃一根火柴,丢在了花衬衫身上。
不愧是系统给的道具,火光燃起的一瞬间,火焰就蔓延吞噬了花衬衫的整具身体。
从某种程度上讲,他已经死掉了,所以没有痛觉,只是这么直挺挺躺在地上,仍保持着先前那个诡异的笑容,在众人视线里化为一堆灰烬。
长发男没好气啐了一口,转身进了屋。
麻花辫也红着眼眶,默默跟了进去。
其余三人紧随其后,银发女临走时,还特意看了一眼余下的灰烬,确认里面并没有新的提示,这才收回目光。
客厅里,长发男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牛奶,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喝。
他像是游刃有余,状态很轻松。
这也能理解,毕竟在他看来,目前场上剩了三位女孩子,还有一位受伤的乔云铮,对他而言都不算多大的威胁。
经常有男性玩家,自诩武力值高,从而产生这种潜意识里的优越感。
殊不知,在回到房间之后,傅蓝屿和乔云铮,就双双从窗户逃走,离开了这栋二层小楼。
此地不宜久留。
乌云聚拢,遮蔽阳光,小镇的天色阴沉,四面雾气渐浓,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
两人沿着街道边缘缓步前行,回想起那些差点被忽略的线索提示,只觉心底发凉。
关于“Six”的这一条提示,算是彻底给他们提了醒。
那封信,并非要让他们做阅读理解,也不需要他们深挖玛丽肖的生平。
只不过是一段普普通通的,藏头文罢了。
【她天赋异禀,和那些平凡的表演者都不相同;她聪明高傲,的确,木偶戏的成功使她备受推崇,偶尔还会受到来自爱慕者的赠予,都是格外名贵的礼物。在这文化贫瘠的地方,你应该也能想象,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渴望会让,边陲小镇的人们产生对她的依赖。要是这种情况能长久持续下去就好了但是,当那个小男孩揭穿她木偶戏的秘密之后,心底的怒火便让她对小镇居民进行了疯狂的报复。】
将每一个被标点符号隔开的短句,开头首字连起来读,就是……
——她和她的木偶都在你身边,要当心。
Six,这句话,还有“以旧换新”。
构成了清晰完整的提示。
其实Six,暗示的并非木偶,而是“她”。
多出来的那一位,所谓的“她”,是将玩家制造成木偶的玛丽肖。
玛丽肖还在身边。
“比利是第一个木偶,花衬衫是第二个木偶,现在它们都被烧掉了。”傅蓝屿低声道,“只要游戏没有结束,就会有第三个木偶来代替它们。”
这时候,忽然有马达轰鸣的声音,从远处突兀传来。
两人同时转身,见有一辆警车,正在雾气之中显现出轮廓。
怪事,整座小镇除了亨利,连居民都没有,哪来的警车?
警车在两人面前停下,从驾驶座下来一位中年男性警察,腰间别着佩枪,语气非常严肃官方。
“入殓师亨利在家中离奇死亡,据监控显示,当晚只有你们二位进入过他的住宅,作为本案嫌疑人,请随我走一趟,配合调查。”
“……”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那封信,不少小可爱都猜到了,我双手比起大拇指。
为了编好这段藏头文,我头发都掉了不少……现在都秃了(没有)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本卷结局,我可能会多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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