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丑娃娃

于欣欣那双手长得倒挺好看的,只可惜实在不怎么灵巧,她整整花了一上午的时间,也没能学会缝娃娃。

哪怕她就眼睁睁盯着傅蓝屿在那缝,在理论转实践的这条路上,也走得异常艰难。

其实景鹤也好不到哪去,但他自带外挂可以作弊,傅蓝屿替他缝了脑袋和身体的轮廓,乔云铮替他缝了四肢的轮廓,他只需要往里面填棉花,再随便穿几针封口,最后把各部位连在一起就OK了。

……当然,尽管最后这几个步骤,也挺要他命的。

至于娃娃的裙子,他打算回头用红布围一圈,糊弄了事。

于欣欣在第N次被针扎到手之后,终于彻底失去耐心,发狠似地把针线和布料都扔在了盒子里。

她坐在那琢磨了好久,最终得出个结论:既然自己缝不好,就只能拉别人下水了。

“我感觉缝这个娃娃,好像就是系统的障眼法,应该没什么特殊意义。”她装作漫不经心地往床边一靠,故意道,“你们看,昨晚花子也来过宿舍了,看咱们没缝完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吓唬人而已,所以何必费事呢?大家干脆都别缝了。”

宿舍里安安静静,另外三人都没搭理他,各自干各自的事儿。

于欣欣碰了一鼻子灰,忍不住娇嗔:“干嘛不理人啊!小哥哥,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乔云铮躺在床上,正举着那张画着花子的卡片端详。

他闻言,薄唇轻挑,笑得很温柔:“对啊,很有道理。”

于欣欣窃喜:“那你……”

“我就不缝了。”

“真的?”

“真的。”他点点头,“因为我已经缝完了。”

“……”

乔云铮没理会于欣欣黑如锅底的脸色,他放下卡片悠然起身,活动着手腕关节朝门外走去。

“各位慢慢缝,我出去溜达一圈。”

傅蓝屿没说话,她抬眸,迅速与他对视了一眼,复又低下头去。

半晌,门从外面被关上了。

于欣欣咬着那只没滋没味又蔫巴的苹果,暗中观察,她发现随着时间的流逝,傅蓝屿的娃娃也缝好了,并开始睡午觉了。

而对面上铺的景鹤,也完成了各个部位填棉花的步骤,开始缝合了。

照这样下去,今晚她即将变成本宿舍唯一一位没有娃娃的玩家。

虽说昨晚没缝娃娃,花子也的确没做出什么实质举动。

但谁知道今晚花子会不会动真格呢?

毕竟系统机制摆在那,一晚宽松,可能只是给玩家们充裕的时间缝娃娃,绝没有每晚都宽松的道理。

她攥着那柄用来裁布料的剪刀,只一瞬迟疑,就将其藏在了枕头底下。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得稍微采取点措施。

……

晚饭之前,傅蓝屿午觉睡醒也出了门,准备整体了解一下这栋宿舍楼的布局。

恰好当时景鹤的娃娃缝完了,随后便也跟了出去。

“蓝姐!别独自行动,很危险的,咱俩一起我还能保护保护你。”

傅蓝屿大步流星往前走,语气淡定:“你还挺幽默的。”

“……我怎么就幽默了?多严肃啊我。”

“你记住了,以后要是再自己穿越,不能总是寄希望于躺赢,该熟悉的地形,该找的线索,得主动去做。”她没跟他插科打诨,倒是认真交代了几句,“我以前在低端局遇到过很多玩家,他们就干等着,盼着把其他的竞争对手都耗死,最后自己捡便宜——这种事情,运气的成分占很大比例,但不可能每次都轮到你,你要赢,就得学会以攻为守。”

景鹤看着她,有点发愣。

“蓝姐,你从前都是这么过来的?”

“是,不然呢?”

“我就觉得不可思议啊,你好像永远不会示弱似的,可当年第一次穿越的时候,你才十五岁,太难了。”他难以置信地叹了口气,“别说上黄金,我想都不敢想,我现在在白银局都感觉自己分分钟要原地暴毙。”

“你成年了,该有点责任感,如果你死了,你爸后半辈子怎么办?”傅蓝屿从二楼走到一楼,一面飞速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面随口问,“对了,也没听你提过,你是为什么才会被拉进系统里的?”

“嗨,飞来横祸。”说起这件事,景鹤略显烦躁地挠挠头,“两年半前吧,我放学回家,过马路正好遇见个带孩子的女人,当时红灯亮了,她停了但孩子跑过去了,我为了护那孩子,就……”

“当时我被撞得严重脑震荡,浑身多处骨折,后来好容易养好了,这天杀的系统也找上门来了。”

傅蓝屿沉默了一会儿,她抬起手来,不轻不重拍了拍他的肩。

“挺好,虽然看着傻了点,但还是个善良的男子汉。”

“……”景鹤登时被噎到,“姐,你这也不是夸我吧?”

“是夸你。”

说完,傅蓝屿突然停住了脚步,并扯住景鹤的衣领,强迫他后退一步。

两人站在一楼的走廊转弯处,看到有两名男玩家,正在研究宿舍楼的大门门锁。

她微微眯起眼睛。

从这个角度,尽管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看清楚,那门锁的造型比较奇怪,开锁的钥匙,肯定不是她今早和乔云铮找到的那一把。

这时其中一名男玩家回了头,在看见两人的瞬间也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顺便提醒身边的同伴。

他有双眯眯眼,笑起来像极了流氓兔,很具亲和力。

“二位是哪间宿舍的啊?”

傅蓝屿回答:“1号宿舍。”

“哦哦,我们是3号宿舍。”

而昨晚死了人的那间宿舍,是2号宿舍。

除了这三间宿舍门上贴了号码,这栋楼其他的宿舍,门都被封死了,她刚才试过,全都打不开。

流氓兔男笑道:“希望二位好运,顺利通关。”

旁边那个染了蓝头发的男生,挺不耐烦往他背后一推:“又不熟,废什么话,这游戏还能大家一起通关是怎么的?”

嗯,这位是擅长讲大实话的人。

相比起虚伪的互相客套,毫不掩饰的敌意更加真实可信。

傅蓝屿并未多说什么,她转身离开,招手示意景鹤跟上。

楼内,整点报时的音乐铃声,再度响起。

*

看起来,这又是无波无澜的一天,大部分人都被困在这座宿舍楼里,老老实实地缝娃娃。

又或者是有人在动歪心思,但还没有完全表露出来。

是夜,宿舍楼照常熄灯。

今夜的月光,似乎比昨夜要明亮一些。

1号宿舍集体入睡,傅蓝屿侧躺在床边,呼吸均匀,大概率是睡着了。

景鹤和乔云铮那边也没了动静。

上铺的于欣欣等了很久,终于,她觉得时机合适了,这才从枕头底下摸了那把剪刀,蹑手蹑脚爬下床。

她蹲在傅蓝屿的床边,仔细辨认了一下,最终确认缝好的娃娃,依然放在床角。

她屏住呼吸,悄悄把娃娃拿了过来,攥在手里。

然后张开剪刀,对着娃娃的脑袋,作势欲剪。

如果一个宿舍有两人缝不好娃娃,花子的目标范围变大,应该会更保险一点。

……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并没能成功。

腕间忽然一紧,疼痛传来,于欣欣惊慌转头,见傅蓝屿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劈手夺过了她手里的剪刀。

傅蓝屿的声音很清醒,完全听不出睡意:“于小姐好雅兴啊,特意熬夜,就为了来剪我的娃娃?”

“我……我没有啊。”于欣欣硬着头皮狡辩,“我就是想看看,到了晚上这娃娃有没有什么变化,我……我真的只是想看看……”

“那你现在看到了吗?”傅蓝屿把剪刀的尖端抵在于欣欣喉咙,“娃娃给我。”

于欣欣不太甘心,也不愿放弃,她犹豫着,反倒把娃娃攥得更紧了。

察觉到她手指在暗中用力,想把已经缝好的娃娃给扯开,傅蓝屿果断将手一抬,剪刀瞬间在她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又顺势甩了一巴掌过去。

于欣欣猝不及防,整个人歪倒在地,疼得险些哭出声。

“这游戏性质特殊,大家都想活着,所以做什么我都能理解,没有对错。”傅蓝屿捡起自己的娃娃,拍了拍上面的土,语气平静漠然,“但你对我使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未免显得班门弄斧。”

于欣欣摸着脖子,摸到了一手湿漉漉的血迹,她又气又怕,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你要杀我?你这是杀人!你们俩快醒醒啊,她要杀人了!”

乔云铮用手臂遮着眼睛,只当没听见。

景鹤懒洋洋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哦,杀人了啊?”

俩人继续睡,装傻装得一绝。

于欣欣崩溃:“你们仨这是背着我结盟了?你们以为结盟就能赢了?!”

“我们赢不赢的未必,但你这样的肯定赢不了。”傅蓝屿收起剪刀,重新躺回床上,“我数三下,你要是还没有乖乖回去睡觉,我就在你脸上再补一刀。”

“……”

“一,二……”

于欣欣手一抖,生怕她动真格的,这屋里又没人肯帮忙,只能忍气吞声,捂着渗血的伤口,委委屈屈爬回了上铺。

自己迟早要亲手杀了这个狡猾的女人!

遗憾的是,她这远大的目标,可能再没机会实现了。

午夜时分,那熟悉的轻微脚步声,再度从宿舍里响起。

嗒嗒嗒。

小皮鞋踏上地面,花子在狭小的宿舍里,来来回回地散步。

她在傅蓝屿的床前停了下来,俯下身去观察傅蓝屿的睡相。

她长长的麻花辫,就垂在傅蓝屿头顶,发梢在傅蓝屿脸上扫来扫去,触感像是铁扫帚,扎得人皮肤生疼。

傅蓝屿闭着眼睛,没有动弹。

花子看了一会儿就移开视线,转而拿起床角已经缝好的娃娃。

她的嗓音幽幽冷冷,即使就近在面前,听上去也如同带了360度环绕立体声。

“喔,花子的娃娃缝好了呢。”

她将娃娃搂在怀里,又转过身去,看对面床铺的乔云铮和景鹤。

乔云铮的娃娃缝得很周正漂亮,她很满意;景鹤的娃娃略显歪歪扭扭,她似是小声抱怨了一句。

就因为抱怨这一句,生生把藏在被子里景鹤,吓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她也没什么异常举动,依旧把景鹤的娃娃塞进怀里,抱着走了。

她转了一圈,最后将目标对准了傅蓝屿上铺的于欣欣。

于欣欣的那只娃娃,只勉强把身体的部分填了棉花,针脚粗糙,跟昨晚相比,并没有太大的进展。

“唉。”她叹了口气,“你没有缝好花子的娃娃呢。”

于欣欣伤口一阵一阵的疼,本就睡不着,这时意识到花子来检查工作了,惊得浑身汗毛倒竖,控制不住地颤抖。

花子冰冷的小手,轻轻抚上她脖子的血痕,半晌咯咯娇笑,在她耳边低语。

“那……今晚你来陪花子玩呀?”

这句话,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催命符,于欣欣恐惧不已,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她正与趴在枕边的花子对视。

花子那张惨白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混合着浓重的黑与红,犹如深夜汩汩流淌的血,阴森骇人。

花子龇牙朝她一笑,恶鬼的表情,天真的嗓音。

“来陪花子玩呀?”

人在极度恐慌的时刻,往往是叫不出声的,于欣欣向后重重靠上墙壁,她死死盯着不断靠近的花子,双目圆睁,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微弱的悲鸣。

……

景鹤一夜没睡。

他缩在被子里,借着窗外照进的月光,透过缝隙,见证了于欣欣的全场死亡过程。

他看到花子抠破了于欣欣的颈动脉,鲜血喷得满墙都是;

他还看到花子徒手撕裂了于欣欣的四肢,又将她血淋淋的四肢藏回了被子里。

咕吱咕吱血肉的闷响,宰猪一样。

浓烈的血腥味充斥整座宿舍,令人作呕。

他后来彻底看不下去,把脸埋进枕头里,汗把衣服都浸透了,只觉脑海里嗡嗡的,一片混乱。

花子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并不知道。

好容易熬到天色渐明,清晨来临。

他手软脚软,连滚带爬从床上翻下来,带着哭腔,钻进乔云铮被子里寻找安慰。

“云哥!卧槽啊昨晚你看见没有?那花子在上铺杀人,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盯着啊!”

乔云铮叹了口气:“那你为什么非得盯着呢?你可以把眼睛闭上。”

“……那是我能控制的事吗?”

“怎么不能控制?”乔云铮道,“你姐当时躺在下铺,血就从上铺往她的枕边流,你看她不也睡得挺好的?”

景鹤回头看了一眼,见傅蓝屿正揉着眼睛起床,低低抱怨了一句。

“你们吵不吵?”

她的枕头外围,果然染了一片血渍,地面也都是血。

他服了,能走到黄金四的女人,心理素质能是一般人吗?

“所以……所以这具尸体要一直留在咱们宿舍?”

“目前来看是的,因为也没地方扔。”傅蓝屿起身,“我上去拾掇拾掇。”

“我去吧。”

乔云铮先了她一步爬到上铺,用两根手指掀开了布满血污的被子。

于欣欣几乎被花子撕成了人彘,与她旁边破破烂烂的半成品布娃娃,如出一辙。

他挪开于欣欣的尸体,从她身下的血泊里,找到了一枚银色钥匙,钥匙上标了号码“1”。

“和我猜想的一样。”他说,“相对应的宿舍死了第一个人,会在尸体下找到钥匙。”

就像昨天2号宿舍死的那个人,他的尸体底下也有一把钥匙,标记着自己的宿舍编号。

傅蓝屿若有所思:“你在三楼找到需要钥匙的地方了?”

“三楼其中一间宿舍的门,是可以打开的,打开后窗台上有个木箱子,箱子上有三把同样的锁。”

“那箱子现在呢?”

“被我藏在三楼的厕所里了,我这就去拿,你去3号宿舍看一眼。”

“好。”

于是两人分头行动,景鹤两相权衡,最终决定跟着乔云铮去找箱子。

傅蓝屿独自前往3号宿舍,在路过2号宿舍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因为里面传来了女孩子的哭声。

她走过去,敲了敲门。

“请问,你们这里也出事了吗?”

2号宿舍就只剩下一男一女两名玩家了,那女玩家正在哭,哭得鼻涕眼泪满脸,边哭边指着自己的上铺。

“她死了。”

躺在那的另一名女玩家,和于欣欣的死法一模一样,都是被花子撕裂了身体。

“我们宿舍也死了一个,是因为没有缝完娃娃,她也是吗?”

旁边的男玩家道:“其实我们仨都没缝完,但她的娃娃最不成型,花子说她不认真,就……”

傅蓝屿点点头:“二位辛苦。”

她离开了2号宿舍,继续前往3号宿舍。

3号宿舍与队伍保持一致,也死了一个人。

流氓兔男和蓝发男,以及他俩的另一位舍友,正并排坐在下铺,脸色都不太好看。

上铺血淋淋的那位,毫无疑问是昨晚被花子选中的玩家。

“呦,1号的小姐,又见面了。”流氓兔男笑眯眯打了个招呼,虽说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莫非你们那边也出事了?”

“我上铺的舍友没缝完娃娃,死掉了。”傅蓝屿问,“你们这位呢?”

“我们四个都缝完了,不过昨晚听花子说,他缝得最丑,所以要陪她玩。”

“……”

话说到这里,傅蓝屿彻底明白了。

总之按照游戏设置,昨晚每间宿舍都必须死一个人,以缝娃娃做基准。

没缝完的玩家,会优先去死;

如果有的缝完,有的没缝完,缝得最少的那个死。

如果所有玩家都缝完了,缝得最丑的那个死。

简而言之,手工能力不强,在这个世界活不下去。

傅蓝屿正沉吟间,忽听流氓兔男又含笑问了一句:“这位小姐,昨天你动过厕所那具尸体吗?”

她看了他一眼,见他注视自己的眼神,莫名显得锐利,暗含洞察与考量的意味。

这可不是低端局玩家该有的眼神。

眯眯眼的人,大多不太简单。

她了解他想要试探什么,却很坦然地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没动过,我嫌脏。”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大家,今天福袋开出5000+

我写的这一卷,虽说以鬼娃娃花子做背景,但故事有自由发挥成分,不全是原版剧情。

如果大家感兴趣,可以去搜原版电影看。

……当然我建议大家好奇心不要这么强,免得深夜不敢去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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