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宋老师严厉检查作业的缘故,孟习生了一晚上的气。晚上实在忍不住了，复习时偷偷瞟他,却发现这木头一脸淡定,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哄一哄他,像是完全不知道惹毛了他。
孟习左思右想,更生气了。
他故意冷了宋淮好几天,不过因为逼近月考,再加上两个人又是同桌,上课下课难免要搭上几句话,故而这冷……也冷得不是很明显。
月考最后一门结束，孟习回到自家班上,硬生生坐了两个小时,又握了两个小时的笔,背都坐得疼。
他伸了个懒腰,正好看见宋淮拎着笔袋走了进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孟习斜着眼打探他,“考得怎么样？”
他平时是不问这句的,宋淮的成绩显而易见的年级第一,问就是自取其辱。
“还行。”宋淮想了想，补了一句,“动过笔的地方,基本上都能拿满。”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这话还不如直接说满分差不离呢！
孟习顿时气得不行，故意转回去搭讪田小娟：“小娟，咱俩要是一个班,到时候和班主任申请坐一桌，行不行？”
“啊？”
田小娟正在和宋佳佳聊昨晚看的小说，猛然被cue到时还一脸懵逼，心说就算班主任答应那学神也不答应啊，她才不想卷进小两口的吵架里，赶紧说自己和温岚约好了一起坐，说完立马找借口拉着宋佳佳溜走了。
孟习：“哎——”
那小短腿溜得比兔子还快，没等他回话就直接溜出了教室。
孟习想唱个双簧表示一下对宋淮的愤怒，结果搭档跑了，心情都蔫儿了许多。
过了几日，分数统计完毕，大课间时班主任走进教室里，手里还拿着好几张表格，大家远远地一看，顿时心里咯噔了一声。
听说周五就要调班完毕，有人传出这个消息时他们还没什么感觉，总觉得还有好几天慢慢熬，没想到眼睛一眨，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唐德放下纸，清了清嗓子，先来了段开场白，“这次咱们班不少人发挥得很好，有进一班的，有进二班三班的，还有依旧留下来的。排到五班开外的同学……”
他扫视一圈，底下那些充满着胶原蛋白的小脸顿时紧绷了起来，一个个地屏住了呼吸。
唐德停顿了两秒，笑开了，“只有三名。”
这次月考不难，大家普遍分高，所以对这群孩子来说，这个成绩已经十分喜人了。
大家闻言纷纷松了口气，有发挥稳定的开始庆幸自己没落下去；也有班上的老油条，闻言一笑，安抚同桌和朋友们，表示那三个人里肯定有自己，他们不用担心。
“除去成绩之外，我还有几句话想和大家说。”唐德和缓地说，“这次考试，我们班的平均分比三班高出了一小截，我们四班的任课老师们在办公室说话聊天时都高兴了不少，这是大家努力的功劳，我要恭喜你们，在年级前两百名里，有些人进步了，有些人守住了自己的擂台，还有一些同学一时粗心失误，考出了平时水平线以下的低分——”
他顿了顿，继续说：“但大家也不必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一次的考试失利，也说明不了什么。拿破仑都遭遇过滑铁卢，我们这些普通人谁还没失败过呢？只要能爬起来再接再厉，争取下次披冠回来，那就是对你自己最好最大的报答了。”
“缘分这两个字，在我们一生中多么难得。或许大家在高中见到的最后一面，也是人生的最后一面。等你们毕业长大后各奔东西，也许有些人会回来，也许有些人不会。也许有些人前程似锦，也许有些人努力生活。千般种人，千般种可能。”
“但无论如何，”唐德看着那些熟悉的脸颊，不禁笑了笑，感慨地说道，“作为老师，都祝愿你们一世平安顺遂，过好属于自己的、仅此一次的人生。”
唐德作为语文老师，是有一份细腻在的。只是他担任班主任，有些时候不得不严厉，是以这些煽情的话也很少和大家说过。
但事实就是如此，一次小小的分班，将一对同桌隔开了好几个班级。未来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每个人都在渐行渐近和渐行渐远的路途上重复着，也许下一刻就迎来了一段关系的终结，当下的缘分就越发地珍贵了。
底下不少人想到毕业情景，眼眶顿时一热。
王龙擦了擦薄薄的眼泪，说：“唐老师，我会想你的。反正就这么近，我们可以随时回来串门，回头你买个小蜜蜂，我们隔着墙听你的语文课。”
唐德无语道：“不用隔着墙，你还是留在咱们班。”
平时倒没见他这么用功过，这熊孩子，到底是想念老师还是巴不得敲锣打鼓地把老师送走啊？
“……啊？不会吧？我还在咱们四班？”
王龙顿时欲哭无泪，“这概率也太高了吧？老师您要不再看看？兴许您看岔行了呢？”
唐德面无表情地说，“哎哟，这说好的想我呢？想不成所以赶着自己走了？”
王龙：“……”
全班哄堂大笑。
这段小插曲过后，唐德开始按照班级来报名字，“一班，池辉、陈晋、孙云胜。”
报去一班的人，班里去了三个，也是不错的成绩了。
孟习看老师放下了纸张，像是打算报二班时，突然觉得不对劲了，隔壁的田小娟也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一班里，没报到宋淮？
唐德又开始报二班，报了六个左右，眼看着他又换了张纸要开始报三班了，孟习终于坐不住了，站了起来。
“唐老师，”他沉声问，“为什么没报到宋淮？是不是报错了？”
大家也一脸问号，纷纷附和，“对啊对啊，是不是报错了？刚才确实没听见学□□字，但他怎么可能去不了一班？”
孟习下意识地转头，宋淮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
唐德看了他一眼，“没有报错。”
接下来他翻到另一张纸上报出了三班的名字，“宋淮，田小娟，温岚……”
全班寂静，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
三班？宋淮？
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孟习一瞬间甚至忘记了听自己的排名，他还沉浸在刚才唐德报的名单里。
三班？宋淮？
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排到三班的基本上都是一百号人开外了，就算宋淮哪道题写失误了，也不该是这样的成绩啊？
孟习心里打鼓一般地乱，思绪乱糟糟的来不及整理。等唐德宣布自习后，他去了趟厕所，走之前拉了拉宋淮的袖子。
等到宋淮到的时候，他忍了半天一直想压下脾气，温和一点，但是话说出口时还是控制不住的很冲：“你怎么会去三班？不是和我说能做的基本都能拿满吗？”
这就是拿满？拿满到三班去了？？
“是啊。”宋淮点头，“我数学空了三道大题，把分压下来了。”
原先他是想故意做错，但是尝试了一下后发现做错比不做难得多，干脆一个字都没写了，直接让老师找不到给分的机会。
孟习：“……”
“你疯了吧？”他简直是难以理解，“你压什么分！一班师资更好，你能去为什么不去？”
宋淮倒是淡定许多：“你不是一直不想和我分班么？”
孟习差点一口血呕出来。
“我说那些话是让你安慰我，让你哄我，谁让你自己降分来配合我了？你这样只会让我难堪，让我无地自容。”
他按着太阳穴，忍不住问，“难道等到了高考，你也要降分、或者填志愿时将就我，考去普通一本？”
宋淮没说话，沉默了一阵。
有时候沉默往往代表了肯定的回答，孟习心里一凉，怎么都没想到宋淮会抱着这样的想法。
他
一直觉得就算要迁就，也该是他来迁就宋淮。分数摆在那里，全市第一名去上双非一本，他爸妈同意孟习都不能同意——这不是资源浪费吗？
“你的梦想不是一直是清华吗？你小舅舅是在那里吧？既然如此，就不要轻易放弃你的梦想……”
他卡了下壳，换了个方式继续劝，“如果有米饭和糙米，那谁还会选择难消化的糙米？但是想想你可以在更好的大学接受更好的教育，你可以拥有更自由自在的人生和更多的选择。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这样根本不值得！”
宋淮沉默了半响，忽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蛋。
“或许从头到尾都没有选择。只是有一根稻草正好飘到了他的眼前，于是他抓紧了。”
他低声说。
孟习心脏被重重击了一拳，一边怒恨自己不争气，一边放缓了语气，“怎么会没有选择？就算是没有，你也可以和我商量啊。”
“可你以前说过，”宋淮垂着眼睑道，“你说你不愿意离开J省，想找个近一点的大学。”
“……”
孟习怎么能想到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都是多长时间的事情了，那会儿他估计都还没喜欢上三水呢，怎么可能跟着他漂到首都去？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万事万物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嘛，我也变了呀。”孟习心说好在老子脸皮厚，“当时我那不是……我那不是单身嘛。”
宋淮看向他，“那你现在不是单身？”
孟习：“……”
单不单身还不是看您！
他想了想，含糊地说：“我对大学没什么太大的要求，能往高处就往高处。不过要是我女朋友差距和我比较悬殊、她想去北京的话，我也不是不能一起去……”
说完，他偷偷瞟了宋淮一眼。
宋淮说：“原来我是个女的了，我现在才知道。”
这话里什么意思，昭然若揭。
孟习咳了一声，“那男的也行，我不挑剔。”
宋淮点评道：“你可真随便。”
两人相视一眼，半响后，都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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