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尚未点灯,只能借着书房透进来的昏黄的烛光,看清里边的情形。
榻上,二人姿势暧昧,一切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萧屿澈大半张脸都笼罩在黑暗当中,只能瞧清他细微抬眉的动作:“本王不会?”
“那你会?”鎏月眼睫微颤,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似是读懂了那懵懂眼神中的含义,萧屿澈气得牙痒痒,可偏偏又拿她没法子。
他坐起身舒了一口气,道:“自己回去。”
“我不。”鎏月爬起来瞪着他的后脑勺,“大人当真不会?”
男人暗自捏紧了拳头,没有吭声,也没有动作,这般坐了一阵。
正当鎏月不解之时,他起身去将方才落在地上的披风捡起来,裹在了她的身上。
“做什么?”鎏月一脸奇怪地盯着他。
萧屿澈瞪了她一眼,弯腰又一把将她扛在了肩上,大步走出了书房。
鎏月惊叫一声,气道:“我不回去!你放我下来!”
“你再喊,所有人都能瞧见你这幅模样。”
听见男人警告的声音,鎏月咬咬牙,冷哼一声,不再挣扎,就如一条咸鱼一般被他一路扛回了含香苑。
“殿,殿下。”黄桃瞧见二人这幅样子,微微睁大了双眼,很是诧异。
萧屿澈走进屋子,将鎏月放在了榻上,警告道:“不许来打扰本王,除非你学会了。”
黄桃愣愣地看着二人。
学会?学会什么?
鎏月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这事儿还要我去学?无耻!”
黄桃:“!”
“啊……殿下,姑娘她一定是睡糊涂了,所,所以……”
正慌忙解释着,黄桃手心捏着汗,抬眼偷瞟了萧屿澈一眼,却见他神色并未有半点不满,甚至还带着些许玩味的揶揄。
“她清醒得很。”萧屿澈慢悠悠道。
黄桃:“……”这,是何情况?
萧屿澈并未在此处多留,只吩咐了黄桃照顾好她,便转身离开了。
鎏月咬着下唇,一脸懊恼地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披风。
折腾了半天,结果还是没成。
“姑娘,奴婢替您将衣物换回来吧。”黄桃嗓音轻细,试探着问道。
鎏月立马退了退,摇头道:“不必了,我自己来便是,你先出去吧。”
“好。”
待黄桃走出屋子关上了门,鎏月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解开身上的披风,抬脚走到铜镜前看着自己。
锁骨处的薄纱破破烂烂的,而在肩头的位置有一个清晰的牙印,她伸手碰了一下,隐约还有些疼。
这畜生,牙口还挺好。
不过还好,这处位置平日是藏在衣裳下的,旁人瞧不见。
鎏月慢吞吞地将衣裳换好,叫了黄桃进屋,问:“缇莎呢?怎的又不见她人?”
“姑娘离开后缇莎便回屋了,可要奴婢去唤她?”
“去吧。”
屋内的烛光微微晃动着,似是觉着有些冷,鎏月起身去将大敞开着的窗子放了下来。
没一会儿缇莎便进了屋,问:“姑娘,奴婢还以为您今夜不会回来呢。”
鎏月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关上门,轻声道:“过来。”
待人到了跟前,她才问:“东西可收拾好了?”
“都准备好了,姑娘,咱们什么时候走?”缇莎应道。
她摇摇头:“你先走。”
闻言,缇莎愣了一下,忙道:“奴婢怎能丢下姑娘一人?”
“你就当是帮我,去替我拿解药。”鎏月嗓音稍稍有些颤抖,“萧屿澈他暂时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可……”
“别可是了,明日一早我拖住黄桃,你便从后门出府,想法子藏进一辆出城的马车,偷偷出去。”鎏月叹了一口气,“白日里黄桃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这院子里也全是萧屿澈的眼线,我若不见了,他定会封城,到时咱们谁也走不了。”
“姑娘。”缇莎嗓音哽咽了起来,双眼通红,眸中满是不舍。
鎏月笑着捏了下她的脸:“你一定会带着解药回来的,对吗?”
“嗯!奴婢一定!”
另一边,萧屿澈刚走出含香苑,时舟便抬脚上前,迟疑道:“殿下,您未免也太纵着她了,她竟敢那样骂您。”
萧屿澈垂着眼帘沉默着,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嗓间发出一道嗤笑:“她那张牙舞爪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
“啊?”时舟愣了愣,“有意思吗?这是对您不敬啊!”
“本王更喜欢她这样。”萧屿澈唇角勾起一抹笑,“恭恭敬敬的反而显得生疏。”
“这样啊。”时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不知是懂了还是没懂。
他跟着走了两步,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殿下,国师大人来了。”
萧屿澈脚步一顿,神色如常道:“带他去书房。”
“是。”
月色不知何时又躲进了厚重的云层中,天色黑如浓墨。
当萧屿澈漫悠悠地回到书房时,一名身着白衣金丝鸟文的男子已在此等候多时。
“见过王爷。”
“国师大人免礼。”萧屿澈抬手在空中虚扶了一下,便坐在了书案前,“时舟,还不快给国师大人赐座?”
“是。”
国师模样也堪称得上是俊美,有着一头如瀑布银丝般的白发,包括他的眉毛、睫毛皆是白色,配上那身宽袍白衣,整个人就如谪仙降世一般,令人心生敬畏。
见萧屿澈没有先开口的意思,他便微微颔首,道:“王爷,臣今夜前来,是有一事要同王爷解释。”
“关于前几日出现在皇城上的告示,乃是三殿下所为,臣并不知情,也从未说过那种话。”
“嗯。”萧屿澈微不可查地勾勾唇角,“可那则告示,如今已经闹得人心惶惶,国师可有解决的法子?”
“那是自然,臣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来寻的王爷。”
国师抬眼瞧了萧屿澈一眼,暗自揣摩着他的心思:“如今百姓皆认为,圣女乃是会为盛国带来不祥之人,可若有一个法子不止能让百姓打消这个顾虑,还能让他们对圣女更加尊崇呢?”
闻言,萧屿澈起了兴致,微微倾身,挑眉问:“哦?是何法子?还请国师大人明言。”
国师笑了笑,道:“臣斗胆猜测,王爷对圣女……不同,故而此法是在此之上琢磨出来的,若王爷不是这个想法,那臣还有另一个法子。”
萧屿澈轻笑一声:“国师大人智谋无双,怎会错?大人但说无妨。”
国师微微颔首,目光望向窗外。
窗外夜色暗涌,那抹皎洁的月又从云层探出了头来,又慢慢被更加明亮的光照得消失不见。
天蒙蒙亮时,鎏月便拖住了黄桃,给了缇莎离开的机会。
一直到晌午过后,黄桃才觉察出了不对劲,问道:“今日怎的不见缇莎?”
“她许是不舒服,在屋里歇着呢。”鎏月漫不经心道。
黄桃蹙起眉心,叫人去找了一趟,见确实无人,这才又让人去知会了萧屿澈。
不过他对此却并未有何反应。
只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此事就这般心照不宣的揭过,对于鎏月,黄桃也看得更紧了。
对此她并未觉得有什么,毕竟这也意味着萧屿澈根本不在意缇莎的去留,也就不怕牵扯到旁人。
横竖她已与缇莎定好了日子,只待那日一到,她便偷偷出城。
这般,哪怕被抓了回去,也有解药,暂时丢不了命。
思绪到此,鎏月轻叹了一口气。
今儿个是新皇登基大典的日子,外边热闹了一整日,如今天已经渐渐黑下来了。
鎏月看了身边守着的黄桃一眼,轻声道:“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是。”
见黄桃离开,鎏月在窗台坐下,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淡淡的忧愁。
因一直没能找到出府的机会,她已失约了好几日,也不知姐姐想到解蛊的其他法子没有。
思虑间,鎏月忽然眸色一凝,眉心紧紧蹙起,不受控制地弯下了腰。
她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扒着窗台,指尖扣着上面的朱红色木漆,面色痛苦地滑坐在地。
怎会?小腹怎会忽然这般疼痛,莫非是蛊毒发作?
不,离蛊毒发作分明还有半月。
对了,祭司特制的汤药……她已两月未服用了。
是因为此物吗?
她紧咬着唇,脸色苍白,额间很快便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这时,她感觉身下湿漉漉的,挣扎着起身才瞧见了地面那暗红色的痕迹。
这是……血?
鎏月如坠冰窟,一时只觉得手足一阵冰凉。
怎会忽然流血?
她起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模样,故作无事般唤道:“黄桃,我忽然想学学做点心了,你去替我将云月坊的娘子寻来吧。”
黄桃走进屋,迟疑了一下,道:“那奴婢叫人去请。”
“好。”
黄桃出去后,鎏月便一下子卸掉了所有的伪装。
真的好疼。
“殿下。”
只片刻,门外便传来了黄桃的声音,紧接着是男人那低沉的嗓音:“你怎的在外面?”
“姑娘说想同云月坊的娘子学习做点心,奴婢正想叫人去寻呢。”
鎏月微微睁大了眸子,似是知晓萧屿澈很快便会进来,她咬牙忍着小腹传来的绞痛,抬脚跨上窗台,一跃跳出了屋子。
刚落地,她便因着难以忍受的疼痛跌倒在地。
也不知是何心理在作祟,她不愿让萧屿澈瞧见她现在这幅狼狈的模样。
未知的恐惧将她包裹住,令她不愿示于人前,仓皇而逃。
屋内,萧屿澈未瞧见鎏月的身影,不由蹙紧眉心。
周遭一切如常,只是有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他半眯着眼,低头便瞧见窗台下的那些许暗红色的痕迹。
“来人,召集府兵,封锁所有能离开王府的门,搜府。”
作者有话要说:萧屿澈(勾起嘴角)(邪魅一笑):本王就喜欢会咬人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