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积聚在叶心,扶光渐渐从薄云后探出,散发出柔和的光。
宫内的连廊有一名男子靠在柱边站了许久,似是在等着何人。
未几,他终于瞧见萧屿澈出现在了视线中,连忙抬脚上前拦住了他:“见过皇叔。”
萧屿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三殿下有事?”
见状,贺庭翊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侄儿只是有一事不解,皇叔惯来不爱多管闲事,昨日为何要救那些苗疆女子?”
“本王想救便救了,如何?”
贺庭翊挑眉点点头,敛起了笑意:“侄儿还以为,皇叔是为了那个苗疆圣女,才开口救人的,毕竟皇叔已经为她破过好几次例了。”
闻言,萧屿澈这才定定地看向贺庭翊,半眯着眼,那漆黑的眸子闪着异样的光。
他勾起唇角发出一声哂笑:“怎么?本王瞧上的玩意,你也想来分一杯羹?”
“侄儿不敢。”贺庭翊低下头,咧嘴笑着,“这是来中原的第一个苗疆圣女,侄儿也好奇,她与寻常女子究竟有何不同,能让皇叔瞧上,那定是特别的。”
萧屿澈冷眼盯着他,眸中泛出一抹寒光:“与其想这些无用之事,你不妨想想斯南几日后的登基大典,你是否要出席。”
此言一出,贺庭翊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他低着头,就这般盯着地面,听着萧屿澈越过自己离开的脚步声,暗自捏紧了拳头。
未几,他直起身子半眯着眼,抬手轻轻一挥,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便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殿下。”
“近日诸事种种,国师大人勘测天象,发觉苗疆圣女于我中原,于我大盛皆是不详之人,当处以火刑,焚尽污秽,即可保大盛太平盛世。”贺庭翊唇角带着愤恨的笑意,慢悠悠地说着,随后看向黑衣男子,“拟个告示,贴在皇城。”
“是。”
这边,萧屿澈穿过连廊进入东宫,在书房见到了正由太傅教导读书的贺斯南,这才停下了脚步。
“参见王爷。”年迈的太傅转过身,颤颤巍巍地拱手行礼。
“嗯。”萧屿澈应了一声,摆了摆手,太傅便弯腰退了出去。
贺斯南见他过来,脸上立马扬起笑容:“皇叔。”
说着,他放下手中的书卷,蹦蹦跳跳地下了木椅,跑到萧屿澈身边,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参见皇叔。”
“好,斯南真乖。”
贺斯南笑着,拉着萧屿澈坐下:“皇叔,我什么时候才能见母妃啊?”
闻言,萧屿澈愣了一下:“你母妃……”
瞧着他那天真的眸子,萧屿澈脸色柔和了下来:“等斯南长大了,母妃就回来了。”
“好吧。”他恹恹地点点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萧屿澈看了他一会儿,道:“斯南,为君者万事都须沉住气,喜怒不形于色,不为情所困,以国为先,不止要有治国之道,还需掌握权术,如此才能服众。”
贺斯南那双大眼睛就这般看着萧屿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皇叔,侄儿明白了。”
“嗯,你三皇兄可来找过你?”
“三皇兄来过,说要带侄儿出宫去玩,侄儿有谨记皇叔的话,拒绝他了。”贺斯南一字一句慢慢说着。
听着此言,萧屿澈神情微微放松,点点头,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瓜子:“斯南做得不错。”
这时,殿外响起了一道略带焦急的嗓音:“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萧屿澈瞧了瞧贺斯南,交代了几句便起身走出了宫殿。
“何事?”
时舟拱拱手,道:“启禀殿下,方才礼部的人来过,说苗疆有送信过来,信上……”
“嗯?”萧屿澈挑挑眉,心底依稀觉着此事不简单。
“信上说,中原王已死,中原却还囚禁苛待圣女,对此很是不满,希望我们能给圣女应有的敬意。”
萧屿澈嗤笑一声:“敬意?”
时舟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着实猜不透萧屿澈的心思,也不便猜,只静静地等着吩咐。
良久,他才出声道:“拟封信,送去苗疆。”
另一边,含香苑内。
鎏月正坐在院内的凉亭中,垂眸盯着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仔细思量着。
现在距离蛊毒发作的时间越来越近,可萧屿澈仍然没有要放她离开的意思。
那不若便按照他昨夜的说法,今夜便试一下,若能顺利,倒也无妨。
无论何时,活着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思及此处,鎏月看了一眼身边的缇莎,轻声道:“若我出不去,你便去徐州,替我拿解药。”
缇莎愣了一下,嘴唇微抿,片刻才道:“是。”
她叹了一口气,百无聊赖地转了转腕间的银饰:“行了,回屋吧。”
“是。”缇莎点点头,扶着她往屋子的方向走。
还未到廊间,杜莞华便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走进了院子。
“纳兰鎏月!你这个贱蹄子,瞧老娘不打死你!”
听见声音,鎏月脚步一顿,刚回头便见妇人以极快的速度往她这边走,不一会儿便到了跟前。
“你个下贱胚子!”
见状,缇莎虽然慌,但也壮着胆子挡在了鎏月身前。
瞧见杜莞华气得满脸通红,鎏月后退了两步,蹙起眉心,正欲开口,便见她伸手一把推开了缇莎,紧接着上前咬牙切齿地冲着她抬起手。
一时间也不知怎的,她只觉得双腿同灌了铅一般重,竟动弹不得。
她瞳孔微微放大,可本以为会重重落在她脸上的巴掌竟停在了半空,定睛一瞧,才见是黄桃伸手抓住了杜莞华的手腕。
“老夫人这是做甚?”
杜莞华用力挣扎着,可非但没碰到鎏月一根头发,且连黄桃的手都无法甩开。
“大胆!你一个小小婢子竟敢对我用粗?”
黄桃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中丝毫没有惧意:“殿下吩咐奴婢保护鎏月姑娘,那么即便是老夫人,奴婢也不能抗命,还望老夫人能体恤一二,奴婢已派人入宫去寻殿下,一切便待殿下回府后再做定夺。”
闻言,杜莞华瞪着黄桃,不甘地冷哼一声,甩开了她的手。
鎏月缓过神来,看了黄桃一眼,眸中情绪复杂。
“姑娘,没事儿吧姑娘?”缇莎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鎏月身边,目光担忧地看着她。
见状,鎏月冲她笑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自己无碍。
她看向不远处还气愤不已的杜莞华,轻声道:“虽不知萧夫人为何如此气愤,但鎏月还有一事需要纠正。”
“我姓乌桑,名唤乌桑鎏月,并非是纳兰,萧夫人记错了。”
杜莞华冷哼一声,一双眼似是能喷出火来一般:“我管你姓什么,骂的就是你,什么圣女,我看早就不知让谁破了身子!一脸的骚浪相,骨子里就是个贱货!”
“老夫人请慎言!”黄桃语气加重,冷眼盯着杜莞华。
可对此,杜莞华却并未有丝毫的收敛,继续骂道:“你个下贱的小娼妇,竟敢在王府做下这等污糟事,合该乱棒打死了拖出去喂狗!”
见状,鎏月神色冷了下来,眉眼间满是嘲弄。
青禾连忙走到杜莞华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胸口,安抚道:“夫人消消气,莫要为了这种人气坏了身子。”
杜莞华冷哼一声,顺了顺气,瞧着鎏月这幅神情,蹙了蹙眉,气道:“怎么?不服气?”
鎏月嗤笑一声,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若真要论下贱,整个王府怕是没人能比得上万花楼娼妓出身的萧夫人您了。”
“你!”杜莞华瞪大了眼睛,指着鎏月的手微微颤抖着,却也不知该如何回嘴。
毕竟此言非虚,她的出身的确不大光彩。
“你个贱蹄子胡说八道什么呢!”青禾指着鎏月骂道,随即又拍着杜莞华的后背,“老夫人莫要将此言放在心上。”
鎏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一个下人,有何资格对我颐指气使的?”
“我……”青禾哑然,气愤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杜莞华深吸了一口气,扭头便往主屋里闯,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便直奔鎏月的床榻,掀开被子。
“你做什么?”鎏月微微睁大眸子,想起了被自己藏在榻间的蛊盅,连忙抬脚跑进去。
可还是晚了些,杜莞华此时已然将蛊盅拿在了手中,狰狞道:“鎏月,这是何物?”
“放下!”
瞧见鎏月急切的模样,杜莞华心里一阵满足,抬手便要打开蛊盅上的盖子:“我倒要瞧瞧是什么玩意对你这般重要?”
“别打开!”
鎏月来不及阻止,便见杜莞华打开了蛊盅。
她心底一阵恶寒,甚至起了杀意。
她的蛊……
很快,杜莞华目光变得呆滞了起来,手上一松,那蛊盅便直接脱手往下掉。
刹那间,黄桃一跃将蛊盅接住,低眉顺眼地递到了鎏月面前:“姑娘。”
鎏月眼睫微颤,接过了蛊盅后退两步,细细瞧了一阵才发现,她的蛊少了一只。
她抬眼望向杜莞华,这才注意到那人此时神情呆滞,双目无神地不知望向何处。
见此,鎏月眸色一凝,唇角勾起,默默将蛊盅收好。
既如此,便来试试她的幻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