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月盯着那张脸细细地看了一会儿,眼眶逐渐发红。
真的,是姐姐。
女子眉眼含笑,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她:“我知道你今晚会来。”
“为何?”鎏月声音有些哽咽。
“因为你从小便聪慧,不过一个后院高墙,如何能困得住你?”鎏云笑了笑,站起身抱住了鎏月,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好啦,不要哭,哭成小花猫就不漂亮了。”
可此言一出,鎏月更觉着委屈,泪水如决堤般从眼眶涌了出来。
听着少女哽咽抽泣的声音,鎏云无奈地笑了笑,看向还站在一旁的男子,轻声道:“尔江,去帮鎏月热杯茶吧。”
男子应了一声,点点头,转身离开。
鎏月哭了一会儿,便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跟着鎏云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好了,知道你出来一趟很不容易,咱们长话短说。”
尔江此时端着茶走过来,将茶放到了鎏月面前,便也坐到了鎏云的身边,出声道:“你一定很惊讶,那蚀心蛊为何没要了我们的命。”
“当时我跟你姐姐本就存了赴死的心,到了中原便没再跟那客商一起,一路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用客商给我们的碎银买了两口棺材。”
“可准备好所有东西后,我们等啊等,却并未等到蛊毒发作。”
鎏云接过话来,继续道:“又等了两个月,依然无事发生,我们便猜想,蚀心蛊,或许并不存在,或许是祭司在骗我们。”
闻言,鎏月连忙摇了摇头,开口道:“不,蚀心蛊是存在的,在你们走后,有一个圣女不听劝硬要尝试,便没有服下那次的解药,没几日就……”
“什么?”鎏云和尔江显然很惊讶,这与他们二人的猜想背道而驰。
若此蛊当真会要人性命,那他们,为何能活下来?
“那你此次过来,祭司可有交代什么?”鎏云问道。
鎏月垂下眼睫,端起石桌上的茶抿了一口,轻声道:“她让我杀了中原王。”
尔江微微睁大了眼睛,蹙眉很是惊讶地看着她:“那中原王,是你杀的?”
“不是。”鎏月轻轻摇头,无奈一笑,“我还未来得及动手呢。”
“祭司还同缇莎交代了,我若能离开帝京,可去临城取解药,两枚,足够我回到苗疆。”
鎏云叹了一口气:“我觉得蚀心蛊一定有别的解法,许是我和尔江不自觉地做了什么,将蛊解了。”
“我们这几日会仔细回想一下,若能得知此法,你便也不用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地方了。”
“嗯!”鎏月笑了笑,起身说道,“姐姐,时候不早了,我该早些回去,两日后我会再过来一趟。”
“鎏月等等,你将这个带上。”鎏云站起身,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放到了鎏月手中,“这里面有雌雄双蛊,极难炼制,你回去后先滴血认主,若遇到性命攸关之时,男用雄女用雌,可保你无恙。”
鎏月睫毛微颤,低头瞧着手中的小瓷瓶愣了一下。
雌雄双蛊只在古籍残本上有所记载,姐姐竟能炼制出此物。
惊讶之余,鎏月也不忘记着时辰,道:“多谢姐姐,我这便走了。”
“我送你出去。”
鎏云点点头,将鎏月送到了门口,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了转角,才不舍地关上了门。
尔江从后拥住了她,轻声安抚:“别担心,她会没事儿的。”
“嗯,但愿如此。”
夜色下,鎏月顺着来时的路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哒哒的响着。
穿过一条小巷后,她转头瞧见不远处的一处宅子上冒出了滚滚浓烟,待定睛一瞧,便见那处天边似是被火光照亮。
这是,走水了?
见状,鎏月蹙起眉心,不由自主地便抬脚往那处走,距离越近,那刺鼻的硝烟味儿便更加清晰,其中还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
她没有太过靠近,只在不远处的街角停了下来,若只是普通的走水还好,可血的味道让她莫名的心里打鼓,惴惴不安。
此事确实不同寻常,如此浓郁的气味,四周怎会一点动静也没有?
还有,守在宅子门前那些披着黑色盔甲的士兵,怎的同那日在刑场时,萧屿澈带来的人一样?
正犯着嘀咕,那宅子的门便开了,鎏月这才将里面浓烈的火光尽收眼底。
可随即,从里走出来的一个高大的身影让她浑身一僵。
男人提着剑,脸上还带着些许溅上去的鲜血,一如从地府来索命的阎罗一般。
这是……萧屿澈。
顿时,鎏月觉着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心直钻脑门。
竟真的是他。
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她丝毫没有犹豫,转身就跑。
夜间的凉风拂过她的耳畔,掀起了那如瀑般乌黑浓密的青丝。
虽有些慌不择路,但所幸她对来时的路印象很深,解决了两个迎面而来的守卫后,她跑进小巷,钻进了王府的后门,这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待缓过来,她将锁恢复原状,沿着来时的路回了含香苑。
屋内一切正常,黄桃还睡着,四周都静悄悄的。
见鎏月回来,缇莎连忙凑过来帮她将外袍脱掉,收拾着令屋内的一切都恢复原样。
躺回榻上后,鎏月松了一口气,方才那一幕似刻在她心里的一般,久久不能散去。
今夜所见,便当从未发生过吧。
翌日,天色阴沉沉的。
萧屿澈下朝回来后便进了书房。
周家一夜之间被灭的事闹得很大,今早的朝堂气氛很是微妙,萧屿澈神情同往常没有区别,仿佛灭人满门的人不是他一般。
但因着有了又一个前车之鉴,更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一切都很顺利。
时舟站在萧屿澈身边,开口道:“殿下,之前那些士兵已经醒了,只是都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后遗症,太医也瞧不出缘由。”
“嗯?”萧屿澈挑挑眉。
“他们的下半身都没了知觉,怕是无法再行走了。”
萧屿澈视线从手上的书上挪开,好一会儿,才淡淡地嗯的一声,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青禾也已经醒了,并未出现什么后遗症。”时舟顿了一下,又道,“昨夜晕倒在路边的那两名守卫才清醒过来,身体一切正常,他们都说在晕倒之前,似乎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话音落下,萧屿澈翻书的动作一顿:“女子?”
时舟点点头,安静地等了一会儿,见萧屿澈久未出声,才又开口:“殿下,近日外面关于鎏月姑娘的流言有些控制不住了,属下担心……”
萧屿澈抬头看了他一眼:“时舟,你这会儿怎么开始畏手畏脚了?”
“我……”时舟低头顿了顿,“属下只是不明白您为何要护着她,她分明就会蛊术。”
萧屿澈眸色暗了暗,将书翻页后放回了书案上。
“她,有别的用处。”
别的用处?
时舟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女子罢了,能帮到王爷什么?
没等他想明白,门外便传来一道声音:“殿下,老夫人来了。”
萧屿澈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吱嘎一声,门外的小厮将门推开,规规矩矩地将杜莞华请了进来,随后利落地退出了书房。
杜莞华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笑容柔和地走进来:“澈儿,为娘给你带了碗莲子粥,快趁热吃。”
说着,她走到书案前将食盒里的白瓷碗取出来,放到了萧屿澈的面前。
见状,萧屿澈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不咸不淡地看着她:“主母忽然前来,可是有事?”
杜莞华笑了笑,声音柔和:“你虽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没事儿便不能来看看你吗?”
“主母平日里是没事,可本王很忙。”萧屿澈看了她一眼,话语间听不出情绪,“若无什么要紧事,主母便先回吧。”
见状,杜莞华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这才开口道:“哎呀,我就是听说,澈儿打算扶持六皇子上位呢?”
萧屿澈轻轻嗯了一声:“主母有何高见吗?”
“我一个妇道人家,我懂什么呀?”杜莞华打着哈哈,“就是觉得吧,若要寻人继位,澈儿的能力定是比旁人强的。”
闻言,萧屿澈瞥了她一眼:“这种话主母以后莫要再说了。”
“是是是,我就随口一说,你莫要放在心上。”杜莞华扯着嘴角笑了笑,见萧屿澈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抿了抿嘴,还是道,“那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罢,杜莞华等了一会儿,见其并没有要挽留的意思,虽不甘心,但还是转身出了书房。
刚出院门,杜莞华便瞧见不远处一个男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看起来神志不清的。
她气得牙痒痒,忙走过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萧子旭,你小子几天不见人,又去哪儿鬼混了?”
“啊!娘!疼疼疼!”萧子旭立马就清醒了过来,求饶道,“我错了,娘!”
杜莞华冷哼一声,推搡着甩开了他,嫌弃地挥手散了散四周的酒气:“你呀,能不能给我争点气?你娘我现在一天天的还得看萧屿澈的脸色,憋不憋屈啊?”
萧子旭愣了一下,不悦道:“娘,您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看哥的脸色?哥是我亲哥,哥好了咱家都好!”
“好啊,你个兔崽子还来教训我了?”杜莞华瞪大了眼睛,被萧子旭气得发抖。
“娘,我要去找仙儿了,先走了!”
萧子旭的声音并不小,恰能清晰地传入萧屿澈的耳中。
时舟颇为无奈地笑了笑:“二公子一天天的,很是活泼。”
“那倒是。”萧屿澈似是有些累了,起身走到窗边,静静地瞧着窗台上的那株绿植,“桌上的粥倒了吧。”
“是。”
未几,黄桃从门外走了进来,福身行了一礼,轻声道:“殿下,姑娘昨日白天一切正常,还饶有兴致地让奴婢去寻了话本子,只是夜里奴婢不知怎的睡着了,醒来时发现放好的衣袍似乎有被人挪动。”
“姑娘昨夜,似乎出去过。”
作者有话要说:鎏月:这家伙怎么又屠人全家Q-Q(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