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骆柯可不知道钱金那儿的迫切和期待,他只知道昨天的顾清宁犟得不行,怎么说都不听,幸好后来好好的睡觉了。

他施施然的从轮椅站了起来,推着轮椅慢悠悠的往卧室走去。

窗外,早晨的阳光明媚,空气清新,青山绿水看着都满是好心情。

房间里,顾清宁罕见的还没有醒,和昨天一样的姿势,规规矩矩的躺在床上,两只手放在腹部,骆柯推着轮椅站在床尾,也不吵,就这样静静的看着。

似乎感觉到了骆柯的目光,顾清宁皱了皱眉头,睁开了眼睛。

狭长的眼睁开的一瞬间就带上了一惯的凌厉冷漠,丝毫没有闭上眼睛的柔和,不过这样的顾清宁才是顾清宁啊。

骆柯感叹着,双臂搭在轮椅的椅背上,笑盈盈的看着顾清宁坐了起来。

浴袍随着顾清宁的动作向外散开了些,露出了大片胸膛,细腻纹理线条流畅的肌肉并不夸张,也说不上瘦弱。

其实也是,顾清宁就算双腿细弱了些,却并没有到萎缩的地步,因为上半身用力用的多,肌肉也煞是好看,特别是双臂的力量。

骆柯昨天已经感受过了。

他站直身体,将轮椅推了过去,就放在床边,然后往后退了退,右手往下一抚,将大橙武拿在了手里。

刹那间,带着绿叶的墨色扑向顾清宁,在他头部停留了一会儿消失。

顾清宁眨了眨眼,原本面无表情的冷漠脸上带着柔和,“谢谢小柯。”

“说起来,为什么要叫我小柯,这让我总觉得你是在叫小蝌蚪……”

骆柯的话出来,顾清宁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才自然地将自己往轮椅上搬去,“不喜欢的话,那就小骆?”

“我觉得像是我上司在叫我。”骆柯皱了皱眉头,小+姓,听着听生疏的,他都和顾清宁这么熟了,叫这么生疏的名儿……

“上司?没想到这才没多久,你就已经这么熟悉现在的名词了?”顾清宁状似无意的突然提到。

骆柯一僵,其实一开始他是想符合自己花哥的人设的,比如说他其实是一只来自千百年前的鬼。

然而这样的隐瞒累得很,虽然花哥的技能和能力都在他的脑海里,也挺熟练的,但说话的时候往往不过脑子,到后面他越来越不会遮掩,索性就完全不在意了。

“额哈哈哈,其实挺好的,反正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阿宁你喜欢怎么叫我都可以。”骆柯站直身体面带笑容的看着顾清宁推着轮椅进洗手间。

“那就好,小蝌蚪……”

关闭的洗手间房门传出来几个字。

骆柯眨巴眼,其他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昵称怎么弱叽叽的,还不如之前的小柯呢,他真是闲的慌才会突然说这个话题。

没多久,顾清宁就换了一身西装出来,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平常一样,也没有了刚醒来的跳脱。

对,顾清宁那种反应对骆柯来说就已经是跳脱了,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开玩笑。

骆柯自然的迎上去,推着轮椅上前。

现在约摸早上八点,没一会儿就送来了早餐,艾肃和王雷几个人住在一楼,此时早就等在了客厅各处,或坐或站。

见顾清宁和艾肃下来,都站了起来。

“boss,容先生说今天中午约您吃饭,尽意尽地主之谊。”艾肃恭敬的站着,手上习惯性的抱着笔记本。

说是地主之谊不地主之谊的,其实就是为了这次的事。

骆柯推着顾清宁到餐桌边上,看着顾清宁坐好了,他自己也慢吞吞的坐在了顾清宁身边的位置。

“嗯。”顾清宁应声,专心致志地吃饭。

饭后,他们先去看了看雷邵,此时雷邵已经醒了,撑着身体靠在墙上,干瘦的身体勉强恢复了一些生机,只是脸色蜡黄、颧骨高挺、嘴唇苍白,连之前斜飞浓密的眉毛看着都暗淡了。

这本来是一副好看的面孔,现在却被皱纹和萎缩取代。

“清宁。”

病床上靠坐着的男人看着窗外,他听到脚步声往门口一看,目光在接触到轮椅里的那个人之后,瞳孔一缩,瞬间表情就带上了欣喜。

“清宁,你竟然为了我离开了s市,还真是,还真是重情重义的好兄弟!”说道最后,雷邵声音一高,带着粗呖的嗓子里还能听出五分之前的影子,只是更多的就需要时间来修复了。

一连那么多天一口水在没有喝反也没有吃,刚醒过来的时候雷邵都要觉得其实他已经升天了,精神恍惚地眼前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那已经是昨晚的事儿了,后来,他睁着眼睛一个晚上。

他不敢睡觉,一闭眼,这些天的遭遇和看到的东西历历在目,诡异恐惧的感觉几乎让他窒息。

从买下那支白玉簪子之后的事儿,所有他都没有忘记,现在回想起来,更加惊悚。

只是后来他是怎么摆脱的,他却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一声轻叹,然后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就是在这儿,医院的病房。

一听是在在轮椅的某个人,他就想到是顾清宁了,那个时候他都压制不住的激动,想要打给顾清宁,只不过是凌晨三点。

最后还是怕被暴打的担心占了上风,按捺住了,心里对顾清宁这个兄弟的感谢更甚,还带上了几分钦佩。

他知道自己完全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儿,甚至已经一只脚迈了进去了。

“清宁,以后你就是我哥!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叫我杀鸭我绝不捉叽。”雷邵坚定的发誓,竖起三根指头放在脑袋边上。

只是手指弯弯的,像是抻不直一样。

那是失去太多能量没有力气之后的后遗症。

见床上那男人耍宝的样子,顾清宁安静地看着,一句话没说。

雷邵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别这么看着我,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玩儿古玩了。”

这次的事儿真的让雷邵怕了,他总觉得以后再看到什么古玩,绝对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这次的经历,想到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然后就完全没有兴致。

“清宁,真的谢谢。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明明我有意识,偏偏又掌握不了身体,而且那个时候,我似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只是现在想过去,却又模模糊糊的。”

可不嘛,你可是陷入了梦魇,幸好在梦里面没死,这要是自己都认为自己死了,那可真的没法救了。骆柯站在轮椅后面,手指在轮椅上边儿点了点。

顾清宁没有说话,雷邵习惯顾清宁的寡言少语,他低垂着头,声音低低的,“我还以为自己真的是那个悲惨的女人呢,幸好你来了,不然今天就是我最后一天了。”

雷邵看向顾清宁,似乎不在意脸上的老态。

“说实话,你去哪儿找到的大师救的我,我可不相信就普通医生能治好我,他们连相信都不敢相信,更何况是给与治疗。”

“大师?”顾清宁反问道,目光在雷邵全身上下扫了扫,眉眼一沉,“你觉得有大师解决得了你的问题,既然能够留意外界,为什么一直没有联系我。”

雷邵扯了扯嘴角,抬眼看着顾清宁,他这小时候顺风顺水、到后来却灾祸连天的朋友,“我也不知道。”

那个时候可能傻了吧,所以没想过给信任的人打电话求救,也没有自己找人解决,每天都站在二楼里,单单的站着,什么都没有动。

看到顾清宁的激动终于平复了下来,雷邵抬手按住了胸口,心脏嘭嘭的跳动着,那是奔涌的血液。

“你身后的是?”雷邵再一次划过目光的时候,突然凝滞在了骆柯身上,然后眼睛越来越亮。

此时的骆柯虽然还是一身黑,但帽兜下面一张脸也十分有辨识度,看不到全脸的人,只露出了个秀气漂亮的下巴。

雷邵向来喜欢美人,这也是他会选择那支白玉簪的原因,这下又在顾清宁身后看到了这么个少年,不好奇才怪了。

虽然看不见少年全脸,就从少年露出来的那点儿皮肤和下巴,再加上修长的身形,他可以断定,这个少年绝对是极品。

而且少年乖巧又沉默的跟在顾清宁身后,半点儿不会讨人嫌,最关键的是,刚刚进来的时候是他推的轮椅。

和顾清宁从小一起长大,雷邵对顾清宁的冷漠恶劣可是明白得很,甚至明明是发小的他都不能随意触碰,不然就要生气。

这下子突然来了个让顾清宁包容的人。

雷邵首先想到的不是为顾清宁高兴,而是,这是不是别人的阴谋。

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顾青从哪儿拐了个漂亮少年回来。

注意到雷邵的目光,顾清宁黑沉沉的眸子似乎更深邃了些,他侧头看向窗口,余光刚好可以将身后的那个黑色的影子看在眼里。

“这是我家的小孩儿,骆柯。这家伙是雷邵。”后面一句话,顾清宁是侧着脸对骆柯说的。

不过雷邵可不满顾清宁的介绍,“什么这家伙,应该是这帅哥,呃,虽然现在算是老帅哥了,不过多少还是有点儿用的,反正你也不混娱乐圈。”

“不过罕见啊,这可是你第一次介绍男……朋友和我们认识,要不是金子不在,我们可以多喝几轮。”雷邵还是爽朗的笑着,眉宇间能看到之前那个雷邵的影子。

骆柯将大橙武拿在手里,他也没说话打扰朋友俩儿的谈话,而是手指在顾清宁背后戳了戳。

顾清宁侧脸往后面看了看,余光看到少年拿在手中的大毛笔,也懂了少年的意思,点点头给予赞同。

即使他为垂着头看着前面,也能感受到身后那浮空的墨色带着绿叶在空中飞舞带来的轻松感。

他看着那光团直直的冲向雷邵,扑进了雷邵的脑袋里。

不一会儿雷邵的表情好了很多,只是失去的健康体魄却无法这么简单就回来。

“清宁,这可不像你。”

顾清宁临走前,雷邵突然说了一句。

是骆柯推着轮椅,他每一步都踩着一样的距离,一样的步调,顾清宁闻言,只是嘴角轻勾,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自然不像。”以前的他就像是井底的鱼,永远呆在那里无法动弹,不知道外面的天空,更不知道如何离开,鲤鱼跃龙门的传说,传说的也只是鲤鱼。

是少年挖穿了井底,将他带了出来。

骆柯没有听懂顾清宁说话的含义,出门前,他回头看来看,对上了那雷邵带着笑的眼睛。

明明他自己都这样了,却还是笑着,为了朋友的改变而高兴,明明他也是遭遇了那样的生死危机,却又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调节好自己。

果然不愧是阿宁承认的朋友,就算表面上吊儿郎当,总是会有他有别于常人的优点。

骆柯也为顾清宁拥有这样的朋友高兴,至少顾清宁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没多久,他们就回到了院子里,此时艾肃没在这儿,只有王雷几个保镖等着。

约摸上午十一点,他们准时的来到了和容天瑞约定的那地方,就是之前他们曾经订过的酒店,金御楼。

不过金御楼并不完全是酒店,在亭台楼阁之间,骆柯推着顾清宁过去的时候,容天瑞已经等在那儿了。

被湖水围着的湖心小亭,两侧有两条回廊过去。

轮椅的轮子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闷响,王雷几个人被留在了亭子最后一个回廊外面。

“顾先生,欢迎。”容天瑞客气的站起身,对顾清宁伸手指了指前边儿的位置。

石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正热腾腾的往上面冒着雾气,光是看菜色就已经很好了。

骆柯站在轮椅后边儿,不着痕迹的往桌子上瞥了瞥。

心里对这容天瑞挺有好感,这人也实在会做人了些,饭菜来得及时不尴尬,甚至这原本是石凳的对方也空着,为了顾清宁的轮椅好放。

“这位先生,也坐下来一起吧。刚好可以试试我们h市的金御楼,和你们s市,菜色有没有什么不同。”容天瑞笑着看向骆柯。

这个人,似乎也挺不简单的。

骆柯歪了歪脑袋,看着顾清宁点头,乖乖的坐了过去。

“这是我助理,骆柯,年纪还小,请勿见怪。”虽然是这么说这,顾清宁语气可没有半点儿不要见怪的意思,表现出来的更多的随意,不知道是不在乎面前的人的威胁还是说对自己实力那么自信。

此时顾清宁和容天瑞是面对面的坐着,只有骆柯夹在了两人中间。

索性他也不在意就是了。

骆柯撑着下巴,手肘放在桌沿儿上看着两人你来我往。

而且还是语句简短的你来我往,往往他什么都还没听出来,结果他们就开始下一话题了。

骆柯眨了眨眼睛。

“你吃点儿东西。”顾清宁见骆柯一直没有动筷,自己往他碗里夹了几个菜,“不用在意,我和容先生还有的聊。”

骆柯看了眼容天瑞,不过对方现在笑眯眯的,也看不出同意不同意,虽然对方是笑着点点头吧。

算了。

骆柯在顾清宁的目光下乖乖的拿起筷子,得到了顾清宁赞同的眼神。

他反正是跟这顾清宁走就行了,其他人不用在意。顾清宁都不怕他丢脸,他自己考虑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他想的永远没有顾清宁全面,只要听话就行了。

骆柯咬着肉丸儿,满意的眯了眯眼睛。

“容先生,对于这一次的危机,不知道您怎么看?”顾清宁似乎是随口问道一样,目光还放在骆柯身上。

容天瑞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拿纸巾擦了擦唇,随后提着茶壶分别到了几杯水递过去。

“原本我是觉得是运气太差。”容天瑞笑着,无奈的耸耸肩。

“我醒来之后就已经派人查过了,那个人死了,完全是自杀,落到我头上,只能说我倒霉。”容天瑞还是笑着,“不过同个时间出现了太多倒霉的人,这些人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无论是金钱上还是其他方面。”

“我统计的还只是有钱有势的那部分人,稍逊一些的,资料还在收集。”

“不过我想,这次的确是个局。”容天瑞总结道。

“资料等会儿我会一并给你发过去。”容天瑞笑了笑,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我和顾先生从来没有见过面,顾先生却在下飞机的第一时间就来找我了,救治了我,我很感激。”

“这是治疗费,请不要拒绝。”容天瑞掏了一张贴着数字的银行卡放在骆柯面前。

顾清宁目光闪了闪。

骆柯眼睛一亮看向顾清宁,脸上的兴奋几乎隔着帽兜都溢出来了,看到顾清宁点头,立马将卡片拿了起来。

这幅就是这张银行卡的主人的样子,让容天瑞眸子里闪过思索。

毕竟这治疗费,自然是应该给医生的。直到现在,容天瑞还是觉得不敢相信,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直接从一级伤残变成了正常人。

果然,这个世界的确有那种特殊的人吧。

容天瑞右手拇指和甚至不着痕迹的搓了搓。

“十分感谢顾先生给我的帮助,这只是聊表心意,我欠你一个人情。”容天瑞说着,从桌子底下拿了一个文件夹。

“这些东西,想来会给你一些帮助。”容天瑞笑道,“我查到了和我有一样情况的,十多个人,而我们中间重叠交际过的人,都有几十上百个。”

“如果把那些明显弱小的人拦住,最可能的就是……”

“错了。”骆柯忽然出声打断了容天瑞的话,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然后才说,“像这种突然倒霉之类的情况,按照小说里的话来说就是气运忽然消失,然而气运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又不像可以直接抢劫的实物。”

两人的目光都看向骆柯,不过骆柯却低头认真的数盘子里的米,“甚至时间可以追溯到几年、十几年前,你们曾经接触过一段时间的人。”

如果碰一碰就可以简单的吸走别人的气运,那天下不就乱套了吗?

反正骆柯觉得,那样的人,早就称霸世界了,哪儿还给他们留有余地。

失去气运的恐怖之处就像是电影里的死亡来袭,喝水都可能撑死,更别说是其他层出不穷的危险。

两人若有所思,皆是点点头。

“不急于一时,却又不能不急。”容天瑞无奈道。

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右手,手背上是一长条破皮的红痕,按照长度来,几乎可以切了他的手。

“这是我昨天不小心被纸张划破的。”说着,容天瑞再指了指自己脖子,上面有一圈明显的勒痕,“这是昨天被衣服勒的,还有……”

容天瑞给他们展示了七八个伤口,索性都是小伤口,见血也只有一点点。

只是这才一天而已。

难怪容天瑞那么迫切的想要找出到底是谁在搞鬼,这人没有运气是真不行。

“不过我发现,发生意外的情况,周围的人越少,会越安全,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有用的消息。”容天瑞苦笑。

骆柯扯了扯帽兜,撑着下巴看了看容天瑞头顶那气运夺取的debuff,正亮堂堂的彰显着存在感。

如果顾清宁那倒霉情况他无法治疗是因为没有debuff的话,是不是说,容天瑞的情况可以驱散?

骆柯右手在腰间的大橙武上摩挲着,歪头看了看顾清宁。

他现在是顾清宁的手下,自然做事儿要看老板的眼色,就跟艾肃他们那样。

顾清宁注意到骆柯的动作,也看到了骆柯的犹豫,不过不管骆柯又怎么打算,总归那过于良善的性格不变。

骆柯看着顾清宁点头,想着对方是允许了他的试验。

他摘下大橙武,就将拿着大橙武的手放在桌子底下,这大庭广众之下,该低调还是低调点儿。

一脸刷了好几个清风,骆柯看着那debuff的颜色一层一层的变淡,然而那debuff良久还高高的挂在容天瑞的头顶,似乎短时间里不会罢休。

不过这驱散怎么用得这么艰难,比上午雷邵的情况难缠多了,按照这个进度,得要容天瑞在这儿待上两个小时才行。

他自己是可以,不过他不想委屈顾清宁啊。

大毛笔在骆柯手指间旋转着,从手心手背手指各处转着圈圈,大毛笔都不带掉的。

骆柯郁闷的扭头看着顾清宁,手上墨色带着绿叶的线不断的冲进容天瑞的脑袋里。

不知道为什么,毛笔不在天空上转,他的技能实力似乎都降低了很多,这也不是他自动控制的输出。

亭子里一片沉默。

顾清宁垂首,眼睫毛挡住了眼睛,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看不清他在想什么。而边上那一身黑的少年,虽然带着少年的跳脱,甚至还有少年的爱美之心,比如说少年手中转笔的蓝晶笔杆更像装饰品的大毛笔。

容天瑞感觉不到周围是否有什么变化,不过他知道,顾清宁似乎在等着什么?

等着休息?还是等着消息?

就这样沉默而尴尬的氛围里面,半个小时后,骆柯收起了毛笔,右手挡住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还差点儿就这么睡着了。

“我们该走了。”顾清宁伸手敲了敲身边这嗜睡的小蝌蚪。

骆柯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发现院子里的两人都盯着他,竟然感觉有点儿别扭。

“咳,容先生,我们就先走了,如果接下来有合作的话,我们再详谈。”顾清宁有礼貌的点点头。

“好好好,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们来这里也不容易。”容天瑞说着,站起身将顾清宁和骆柯两个人送了出去。

骆柯动了动耳朵,感觉两人交谈的声音比在亭子里大了很多。

这是在故意引人上钩吗?

*

与容天瑞道别之后,他们并没有离开金御楼,而是回到了在这片后边儿的高楼里。

之前定的套房还定着的。

两人一边看着风景,一边回去,没想到看着挺大一个院子也没走多久就到了。

回去之后,他们直接往书房走去。

顾清宁腿上放着个文件夹,那是容天瑞查到的某些人的资料,总归似乎都与顾家有关。

“我好像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了。”骆柯坐在沙发上,直接陷在了沙发里,就这样靠着看着她,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漂亮了的眼睛却是认真。

“气运夺取,你们这么倒霉似乎就是因为这个。”

顾清宁耐心的等着骆柯接下来的话,狭长的凌厉的眼睛看向骆柯,却半点儿没有给人带去压迫。

“有人夺去了你们所有人的气运,所以你们无时无刻不会有危险在发生。”

说着,骆柯皱了皱眉头,“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这个,可是同样发生在你身上,却看不到气运剥夺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遇到容天瑞,可能我之后也想不到,你之前的倒霉其实是因为气运被别人抢走。”

“然而这东西,虚无缥缈的,怎样才能拿回来?”

说到后面,骆柯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是自言自语了。

顾清宁安静的看着,黑沉沉的眸子看着对面那皱着眉头仔细思索的少年,眉目泛起一阵温柔。

少年这为他担忧为他烦扰的样子,还真是……

顾清宁不知道怎么说了,他只知道,少年一腔赤诚都放在了他身上,这样的一颗心,他不会更舍不得辜负。

“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顾清宁开口道,打断了少年紧张兮兮的思索。暂时想不出的,索性不要去想。

“额。”骆柯苦着脸,把好看的一张脸皱得发笑,“不知道,想不出来了。”

顾清宁的确是笑了,勾着的嘴角像冬日的阳光,不暖却让人身心舒畅。

骆柯直愣愣的看着顾清宁的脸,只想说三个字,“真好看啊……”

“你笑得这么好看,要是多笑笑就好了。”骆柯感叹道。

然而顾清宁的笑只有三秒,三秒之后,立马恢复面无表情,只是看着骆柯眉眼柔和。

本来就是他就是跟在顾清宁身边的,没想到这么几个月过去了,他竟然一点儿都不怕了,不过这说明他进化了呀。

骆柯见顾清宁自己都不在意,他直接往沙发上一翻,趴在了沙发上,长度刚刚好。

漆黑如墨的长发披散在黑风衣后面,反而更显得皮肤润白,他下巴抵在沙发边上,歪着脑袋看着顾清宁。

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歪着看向骆柯,失去了温文尔雅面具反而显得真实。

顾清宁喉咙干咽了一下,他推着轮子向趴在沙发上的骆柯靠近。

骆柯瞪着眼睛,也没有多余的反应。

“小柯。”顾清宁声音带着哑意,“幸好有你。”

他弯下腰,在骆柯瞪大的眼睛上方,轻柔的留下一个看不见的印记。

“呆着干什么。”顾清宁退开好一会儿了,结果见那少年还是傻呆呆的坐着,不免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笑意,催促着少年醒过来。

骆柯摸了摸额头,再摸了摸额头,纤长微凉的手指放在额头上,还是抵不过顾清宁的呼吸带来的热度。他感觉到了。

顾清宁的唇软软的,印在他额头上,明明没有多余的感觉,他却像是被电了一下,觉得心口麻麻的。

如果不是他现在没有心脏也没有那么明显的感知,他绝对会变成一个大红脸的,在顾清宁面前更丢脸了。

“你,你干什么!两个大男人的,别扭不别扭。”骆柯磕磕巴巴地说着,也不知道是急还是怎么的,直接消失了。

顾清宁瞳孔缩小了一下,脸色一冷,虽然少年的反应有些慌张也没有厌恶,但这样的反应也让顾清宁心里产生了不确定,最重要是他感觉不到骆柯的位置了。

他动了动左手,手心里放着的那颗看不见的空气弹还拖着长长的尾巴。

虽然感应不到骆柯的位置,他似乎可以跟着这线找过去。

顾清宁脸色和缓了些,看向他和骆柯的卧室门口。

那本身都看不见,也细的不行的线,从门底下的缝穿了进去。

还在就好。

顾清宁松了一口气,他没有靠近卧室,而是自己推着轮椅走到了窗前,随便将电脑抱了过去。

他随意的在电脑桌面上点了个快捷键,弹出的界面简约,然而不到一秒就变成了个视频。

视频里的少年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在床上打滚儿,原本漆黑乖顺的长发乱糟糟的,连没有血色的脸都被他自己揪了几个红印子,就在脸颊上,那么明显。

顾清宁突然有些想笑,明明刚刚还担心着少年会不会厌恶离开,现在一看见少年那高兴的反应,心里感觉像是流了蜜一样。

这种反常的反应,让顾清宁也不适应,也让他脸上又聚集了冷气。

*

“笃笃笃——”

有节奏的敲门声传来。

盘腿坐在床上打坐的骆柯没有反应。

客厅里,顾清宁看着电脑上容天瑞发过来的资料,再看看中午的时候给的看着少一些的纸质版资料,皱着眉头沉浸在工作里。

敲门声的确有节奏,不过就是这样,两人才懒得出去。

“笃笃笃——”

外面的人似乎笃定里面有人,一直没人开门也是锲而不舍的敲门。

卧室里,骆柯皱了皱眉头,隔着门板瞪了瞪,还是踩着靴子出门了。

这人的素质很好,敲门声音从开始到现在,节奏音量一点儿没变。

一打开门就看到外边儿穿着黑西服、肌肉壮硕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站着,气质沉稳,即使在门外站了这么一会儿,也还是沉静得很。

“你是?”

骆柯一手把着门,挡在了门口。

男人似乎没感觉到骆柯的排斥,他等着一双眼睛看向骆柯。

然后瞬间嘴巴一咧。

“你好哦哈哈哈,我老大是钱金,就是卫家的二把手,就是管家,你有影响吧!”男人期待的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骆柯,“你放心,我们绝对是没有恶意的,反而是想找你帮忙哩。”

“而且我老大说你想要什么尽管提,什么东西都没有大哥的命重要。”

“对了,差点儿忘了时间地点哈哈哈。”男人憨笑着摸了摸头,“就是昨天你吃饭的那儿,放心我们昨天只是听到行了,不过我老大似乎急得很……”

骆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也没有称呼一声,就见门口这男人嘴巴说话像机关枪一样嘣嘣的一阵扫射,幸好这口齿还是清楚,不然还真可能被骆柯教育一下什么叫做暴力,美不美就不知道了。

“等等你是卫国华老爷子派来邀请我们吃晚饭的吗?”骆柯侧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还挺亮堂堂的。

“你怎么知道,我大哥也是让这么说的。”男人摸了摸后脑勺,“别问我其他的,问就是不知道。”

骆柯:……

“你不用想我怎么知道的,我们现在还是想想怎么么离开油锅。”骆柯脑袋一懵,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了些什么,“咳——抱歉抱歉,突然嘴瓢了。”

“老爷子的邀请我们肯定会去的,而且我宁哥的朋友还在你们卫家的医护楼呢,不用急。”

现在才下午三点呢。如果是按昨天吃饭的时间,那还久得很,就算加上堵车的时间,也还来得急。

骆柯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往客厅里一看,果然在顾清宁的轮椅上看到了对方的身影。

柔和的阳光从透明落地窗外边儿射进来,在顾清宁冷白的皮肤上几乎打了层光一样,皮肤白皙光泽,眉眼如画。

他闭着眼睛靠着轮椅,两只手合在小腹,手心空着,似乎抓着什么。

这副安静漂亮的场景,我可以!

骆柯眼睛一亮,轻手轻脚的靠近顾清宁,从他轮椅侧面一小兜里摸出手机。他也不用担心脚步声,直接整个人往后一退,从封闭严实的落地窗退了,站在阳台给顾清宁拍了好些张照片。

每一张都好看的紧,简直是顾清宁这张脸,每一个地方都是按照他的心意长的。

而且顾清宁的眼睫毛才是真的可以滑滑梯。

骆柯靠近了些,趴在轮椅边上看过去。

好看的颜果然是万里挑一啊。

顾清宁皱了皱眉头,睁开了眼睛。

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印着外边的光芒,漂亮得骆柯手一抖,无声无息的拍了一张顾清宁的大头照,只有半张脸,也抓拍到了那双发光一样的漂亮眼睛。

“小蝌蚪。”

顾清宁眨了眨眼,撑着身体坐直了些,眼里的懒散瞬间消失,变成了那个冷漠强势的男人。

他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没有看到骆柯,只是一低头就注意到了那根,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空气团子搓成的线,无视距离,伸缩自如。

那根线现在正挂在轮椅的扶手上。

骆柯瞬间出现,对顾清宁皱了皱脸,“小蝌蚪比小柯还难听。”

“不喜欢?”顾清宁轻声道,看着面前顶着有些乱的黑长直的少年。

他伸手用手指梳了梳少年的长发。

骆柯本来还有些不自在,结果被顾清宁的动作扯住了头发,这才想起之前在床上打滚儿的事。

他眨了眨眼睛,往顾清宁那边瞥了瞥,见顾清宁还是那副表情,这才松了口气。

顾清宁眼底带上一抹笑意,动作轻柔,“以后就算再生气,也不要拿头发出气,你的头发很漂亮。”

“如果我说是被风吹乱的,你相信吗?”

“是吗?可能是今天的风有点儿大。”顾清宁配合得半点儿不走心。

骆柯整个人往轮椅扶手上一趴,下巴撑在自己手臂上,仍由顾清宁轻轻重重地扯着他的头发。

“对了,差点儿忘了这个。”顾清宁从轮椅边上隐藏的小袋子里翻出了个小梳子出来。

小梳子巴掌大小,通体黑色,轻柔的梳着,感觉还挺舒服的。

骆柯眯了眯眼睛,像是被顺毛的猫。

“好了。”顾清宁好一会儿才停手,手指在发丝上恋恋不舍,微凉的发丝入手像丝绸,而且还很有垂重感,垂顺地披散在少年身后,像是穿了一件小披风一样。

“刚刚有个人过来了,说是昨天那卫老爷子又来邀请我们去吃饭,你觉得呢?”骆柯还是趴在轮椅扶手上没有动,只是眨了眨眼,干净的眸子往上看,印上了顾清宁的身影。

“怕是有求于我们,不用担心,倒是那个卫国华老先生,你能看出他有什么问题?”顾清宁放在腿上的手指动了动,有点儿想摸摸那双漂亮的眼睛。

“问题多得很呢,头上那一串debuff多的吓人,不过感觉和雷邵遇到的毛病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