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柯乖巧的跟着给顾清宁飘进浴室,在浴室的半身镜里只留下了个面壁思过的后脑勺。
顾清宁的目光从少年纤细挺拔的背脊滑过,最后又面无表情的移开目光,看着浴缸里自己那两条萎缩苍白细弱的两条腿,眼底带着几分阴郁。
这两条腿除了在犯病的时候充满疼痛,平时丝毫没有知觉,要不是顾清宁抱着些执念也甘愿多承受痛苦,这两条腿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忽然间,一只素白纤细的手反手搭在了浴缸边沿,然后屈指敲了敲。
顾清宁几乎被那突然的动作吓的心脏快速一跳,抬头一看,是骆柯。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所以过来安慰他。
少年仍然背对着浴缸,像一根青竹一样站在那里,挺拔隽秀。
十几年都过去了,该习惯的也习惯了,还有什么可愤慨的呢。
虽然是这样想的,顾清宁的洗澡速度提升了很多,将自己搬到轮椅里,规矩的穿上了宽松方便的居家服。
“久等了。”
顾清宁脸色正常的从骆柯身边滑过,似乎丝毫没有被纷乱的思绪影响。
骆柯倒是脸红了一下,长这么大,他还没有和别人共用过浴室呢,这一个多月来他竟然都已经习惯了站在这里,听顾清宁的动静,怎么感觉这么猥琐呢。
不过这可不能怪他,谁叫顾清宁家里太豪华了,可能还有顾忌着顾清宁的轮椅的原因,浴室也做的很大,他要是不站在浴室里,就只能卡在墙壁上了,那就更尴尬。
现在大概是晚上十点,往常顾清宁都是凌晨一二点才睡觉,骆柯自觉地跟着轮椅向前飘着,睡眼迷茫。
整天无所事事的骆柯,现在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儿就是在睡梦里学习脑子里带着的一切知识,不过怎么说,已经到脑子里的东西,骆柯可不会让哪些知识白白浪费遗忘在记忆力。
现在想想,在睡梦里学习,这得多好啊,要是高三能有这样的方法就幸福了。
顾清宁手指不由得在控制板上一点,轮椅也随之一停,骆柯飘着飘着就刹不住脚,直接从顾清宁身体穿了过去。
骆柯跌跌撞撞的站直身体,被穿透人体那种粘稠的触感瞬间驱退了睡意,瞪大了漂亮的眼睛僵直的站着看着顾清宁。
他现在都有感觉了,是不是顾清宁也有。
顾清宁仍然面无表情的,只是双眼看着骆柯站立的地方,放空了一瞬目光,然后自然的控制轮椅转身,低声说道,“今天早点儿睡。”
【嗯,嗯?】就这样?骆柯还以为会再来一场谈话呢,顾清宁果然很厉害啊,这么沉得住气。
行吧,另一个人都不在意,他这个始作俑者乖乖的就行了。
骆柯飘了过去,见顾清宁撑着身体移动到床上,然后板正的躺好,他自觉的轻飘飘的走了过去,同样乖巧的板正的躺好。
半夜,房间里亮着暖黄微弱的灯光,顾清宁整个双眼看着天花板,眼里一片平静。
他感觉到身侧的那个少年似乎翻了个身,越向自己这边靠近。顾清宁皱着眉头,觉得自己可能傻了一下,既然可以交流了,为什么还让少年睡在他床上,就算是同一个房间里,再准备一个床不是很好吗?
少年无意识的又翻了个身,面对着顾清宁的方向,一只手臂突然就搭了过去,横在男人胸膛,没有穿透。
顾清宁也觉察到这一点,扭头看了眼仍然空无一人的另一半边床,还有胸口的空无一物。
他试探的伸出手,缓慢的靠近,食指在胸口那条手臂上按了一下。
柔嫩细腻带着温凉的触感,瞬间回馈到了他脑海里,顾清宁第一感觉是,鬼竟然不是纯粹的冰冷?
这么想着,顾清宁整只骨节分明的搭手覆盖在了那纤细的手腕上,向下逡巡,只见握住了那几乎柔弱无骨的修长手指,顾清宁甚至在那比自己小了一圈的手上摸到了笔茧,那是使用毛笔才会留下来的茧子。
顾清宁再次肯定了少年的身份,只是他想不通,少年是怎么出现的,他明明没有碰过……等等。
顾清宁黑沉沉的目光一凝,握着少年的手不自觉的用力,似乎听到少年无意思的哼唧了一声,顾清宁才放松了力道,却还是没有拿开手。在这夏天,少年的手摸着让人很舒服,温凉不冰冷,很适合他这种体弱不耐热的人。
他抱歉的揉了揉少年的手,眼里满是思索。
上个月,雷邵说得到了一批好宝贝,然后挑了个送过来,是个白云的笔洗,不过巴掌大,白玉纯净无暇,看着精巧可爱干净漂亮,丝毫不像是唐朝时候的东西,现代工艺品还差不多,材质倒是不错。
雷邵喜欢古玩,对现代工艺倒是没多少热衷,看着笔洗品相不错,直接就拿来扔给了他。
作为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雷邵倒是对这两个字贯彻得认真,不论是对当时还是纨绔子弟的顾清宁还是现在沉默冷漠的他。
就是因为雷邵那样的为人,顾清宁才会承认,他作为唯一的朋友的存在。
顾清宁想来想去,也只有那块笔洗有些特殊了。
如果真是那笔洗的问题,少年可能真的来自那个璀璨的朝代了。华国上下几千年的历史,还有那些被科学称之为迷信的存在,没准儿那个时候的确有那些特殊的能力呢。
真是唐朝的笔洗,如果雷邵知道了,恐怕会哭着想要把笔洗拿回去。不过他当然不会放手。
“还真是……”顾清宁轻笑着闭上眼睛,握紧了那只手。
第二天一大早,顾清宁准时的睁开了眼,左手不自觉的合了一下,抓了个空。他感觉骆柯仍然在身边,只是无法触碰到了。
顾清宁眼睛瞬间清醒,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将自己搬到轮椅上,然后就在那狭窄的地方换了正装。
夏天,天亮的挺早,这个时候外边飘散的白雾已经差不多散开了。
被那探究又冰冷的目光盯着,骆柯再深的睡意也被赶跑了,更何况,这个月依赖每天都这个时候醒,为了不被扯着飘在空中,给牵风筝似的,骆柯现在也学会准时睁开眼了。
然后整个迷蒙的的双眼飘在顾清宁身后,看着顾清宁洗漱,他靠着空气墙眯着眼睛补眠。
鬼还得睡觉,也是很奇怪了。
顾清宁边洗漱边看向面前的镜子,看到光风霁月的少年眯着眼睛在那儿昏昏欲睡,眼底不由的带起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