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朝上的突发情况,温伯阳下朝后被几位同僚拉住,多说了好一会儿才出宫往回走。
温家的府邸是乾文帝登基后特赏的,就位于皇城边上地段最好的余庆坊,平日里无论是上朝还是出行,都十分方便,周边也几乎全是王公贵族或朝廷重臣的官邸。
温伯阳朴素的轿子晃晃悠悠,一路被不少豪奢马车赶超,有几家大约是今日办宴,府前人来车往,衬得里头的温府更显门庭冷清。
温伯阳进门时,正好和乾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李福顺打了个照面。
二人寒暄了几句,李福顺堆着笑脸道:“温大人您有所不知,仁王殿下这香皂才送进宫,贵妃娘娘自个儿都还没用,便先记挂着给温府预留了数盒呢!”
温伯阳赶紧道:“劳娘娘挂念,温某受之有愧。”
李福顺点到即止,笑呵呵地告退了。
温伯阳进了屋,看到妻子正坐在正厅内,神色有些许忧虑,见他进来,立刻指着桌上的礼盒埋怨道:“我是上回赴宴,听到各家小姐们都在讨论这香皂,独咱们家清儿话都插不进去,才让你厚着脸去和皇上讨个赏。一盒两盒的也便罢了,怎一下要了十盒?你知道现下京城里一盒都炒到什么价了吗?若是让旁人知道,总归不好……”
温伯阳想到方才门外李福顺的话,叹了口气:“那人家非要送,能怎么办?”
温夫人见丈夫的神情,意识到事情和自己所想不一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伯阳悄悄坐直了,虚虚握拳掩唇轻咳一声,忐忑着反问:“夫人,你可还记得当年清儿出生,皇上来我们府上吃洗三酒,然后那晚我们不是喝得很尽兴吗……”
“尽兴?”温夫人丝毫没给丈夫留面子,道:“你是说你们喝高了,两个人在院子里抱头痛哭那回吗?”
“这不是后来再没敢喝多嘛。”温伯阳讪讪,偷偷觑了妻子一眼,才接着说:“就那回,当时仁王殿下不是正好一岁多点吗?然后,然后皇上和我说要亲上加亲……”
他话没说完,温夫人一拍桌板站起来,骂道:“温伯阳!你不是现在想来跟我说这门亲事要作数了吧?那不都是你和皇帝喝多了酒后胡言乱语吗!”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夫人你先别生气……”温伯阳赶紧拉过妻子的手检查,“打疼了吧?”
夫妻二人正在拉扯,都没看到窗外突然缩回去的两个身影。
婢女小芸“呜呜”指着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又连连摇头,示意自己绝不会再弄出动静。
温穆清这才松开她,扒拉着窗框继续往里偷看。
小芸也凑上来,用气声表达自己的震惊:“小姐,您居然和混混王爷有婚约啊!”
温穆清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顿时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正欲说话,里头温夫人又骂了起来。
“你不知道那仁王在京城时便只知为非作歹,成日与一群纨绔子弟厮混?你去问问,若不是为了攀炎附势,哪家愿意将女儿嫁过去的?我跟你说温伯阳!你和皇帝关系亲厚,想要亲上加亲,那便你自己去,你自个儿打扮一下嫁过去我绝无二话!咱们女儿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温穆清在外头偷听得差点乐出声。
而温伯阳听着妻子都气得胡言乱语了,赶紧上前将人搂住,“夫人仔细气坏了身子,你且听我说完嘛……”
好说歹说终于稳住妻子,温伯阳这才接着将今日朝上的事说与她听。
温夫人沉吟稍许,道:“听你这么说,这仁王怎么倒似和从前传言判若两人……”
“陈为锋其人守正不挠,定不会口出虚言。”
温伯阳颔首,又说:“我是清儿的父亲,难道还会将她往火坑里推吗?夫人自将心放在肚子里,今日陛下借香皂与我重提亲事,我可没应下来!今后也会多多打探仁王那边的消息,如若他真的改邪归正,那还尚且能商量,但若清儿不喜欢,那为夫便是拼了官身不要,舍得一身剐也会替她回绝这门亲事!”
室内温夫人这才满了意,终于愿意重新给丈夫好脸色。
而室外,温穆清听到父亲这一番话,不知想了些什么,则顺着墙角躲开窗户,折身往回走。
小芸匆匆忙忙跟上:“小姐,您不是要去给夫人老爷送点心的吗?怎么不进去呀!”
“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了。”温穆清将点心丢进小芸怀里,招手让她靠近,嘀嘀咕咕说了一阵。
小芸听完惊得差点跳起来,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行,小姐,这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了,还不得活活打死我们俩啊?!”
温穆清伸手揽住她脖子,“挟持”着人继续往外走,狡黠一笑道:“父亲不是常常跟我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耳闻不如目见’吗?我这可是从善如流,认真听他的话呢!放心,回头被抓回来,小姐我肯定护你周全……”
这日傍晚,温伯阳夫妇坐在饭桌前,没等到女儿过来一同用饭,反而等来了下人慌慌张张捧来的一封信……
白鹿城,仁王府。
赵瑾瑜此时正在由库房改建的纺织厂房内,巡看女工们使用纺车的情况。
众人都是入府后便统一签了工契,契上所列条款均与当初王爷所说一致,而王府内所提供的餐食更是顿顿丰盛,完全没有因为她们是外招的工人而苛扣。
大家对赵瑾瑜更是感激涕零,一心想着能够回报,学习、做事自然格外认真上心。
因此赵瑾瑜一来,便只看到所有人都埋头苦干、兢兢业业,室内只有此起彼伏的纺车工作声。
王府提前培训过的那几个绣娘和何锦娘穿梭其中,时不时停下来指点。
要说这何锦娘,确实是有些技艺在身的。
她当时只消看王府绣娘上前演示了一遍三锭脚踏纺车的使用方法,便能自己上手了,之后还能用自己琢磨出来的方法教其他人。包括那“错纱配色、综线挈花”的提花工艺,也是她学得最快!
赵瑾瑜听说后,当即便让张富贵将她提了上来做管理。
站在旁边细细观察了一会儿,赵瑾瑜又问了何锦娘几个问题,预计等所有女工完全熟练后,纺织产量将会是使用普通纺车的四倍左右。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辛苦大家了。”
何锦娘连声道“不辛苦”,她福身认真说:“这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这时,张安宝突然匆匆走进来,快步来到赵瑾瑜身边,急声道:“王爷,钱雀德带着一群士子,拥着徐县令正堵在王府门口,说要状告您强征劳力、苛待军眷!”
话音刚落,周遭几个离得近的女工都焦急地站了起来,满脸的义愤填膺。
何锦娘也急切表示:“这是诬告!我等皆可以前去作证!”
赵瑾瑜抬手安抚住众人,让她们继续安心工作不用着急,神色泰然地转身和张安宝一同朝外走:“我看这钱雀德是亏还吃的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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