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瑜一回到府上,便看到正厅里堆着不少箱子,旁边还站了不少人,其中婉儿正拉着一位姑娘的手,嬉笑打闹着说个不停。
看到王爷回府,婉儿立即欢喜道:“王爷您看!元珠姐姐来了!”
赵瑾瑜检索记忆,想起元珠是他母妃身边的人。
元珠落落大方地领着众人上前行礼,胆大地抬眸看向他,笑道:“殿下如今真是愈发兰枝玉树、风流倜傥了,若是娘娘见到,不知该有多高兴呢!”
她走到赵瑾瑜身边,低声解释:“此番元珠是领了贵妃娘娘之命,前来协助王爷。这些人都是在族内挑选出来的,能力各有千秋,最要紧是均受过王家恩惠,忠心耿耿,王爷尽可以放心安排。”
赵瑾瑜心中顿时一暖,这种事事被人牵挂、惦念的感觉,是前世他从未感受过的。
说着,元珠走回众人面前,与赵瑾瑜一一介绍。
镖客、管事、裁缝、厨子、茶商……涵盖各行各业,甚至连船匠都有!
这可算是解决了赵瑾瑜最近苦恼的一大难题。
王府不缺杂役,但能独挡一面的精英却少之又少,现在只有百味轩和净尘坊他尚且能顾及,以后自然不可能再事事亲力亲为,元珠如今带来的这一批人,将会大大减小他的压力。
赵瑾瑜立刻让众人起身,和颜悦色道:“各位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稍后本王便命人准备酒宴为诸位接风洗尘,再细细商谈,大家舟车劳顿,先下去歇息吧。”
等张富贵将人带下去,赵瑾瑜看向留下来的元珠,关切问道:“元珠,母妃和父皇近况如何?”
“前些日子娘娘听闻殿下死里逃生,情绪波动颇大,劳神伤心,万幸在我离京之前便已无大碍。娘娘这特特让我告知殿下,她和王家永远是您的后盾。至于皇上,仍同从前一般宵衣旰食、忙于政事,有娘娘在旁陪伴,您不用太过担心。”
之后,赵瑾瑜又与元珠谈了不少宫中近况,期间发现无论何事她都能对答如流,言语神情之间还透露出极强的亲和力,心里顿时对她也有了安排。
京城,容贵妃的荣华殿,这日颇为热闹。
不论是与容贵妃交好,还是从前有嫌隙的宫妃,都早早过来请安了。
“容姐姐,昨日听我那侄女说,仁王殿下似乎弄了个新奇的物件,名为香皂,不仅可以洗衣还能沐浴浣发,沐浴之后还能令肌肤留香。昨日我与她交谈时,便隐隐能闻到清丽淡雅的芍药香气,真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说话之人乃是景妃,在宫中与王婉容关系还算亲近。
“你这人说话就是喜欢拐弯抹角,仁王殿下与容姐姐母子情深,这等新鲜物件怎会不送与自家母妃?”
云妃说着,来到容贵妃身边,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容姐姐,我说的可对?仁王若是送得多,姐姐匀我两块可好?实在不多,一块也行。”
王婉容和云妃素来交好,不仅因为两人性子极是合拍,更因为两家生意上有所往来,关系密切。
容贵妃抬手在撒娇卖痴的云妃额间点了点,清清嗓子面向众人道:“瑜儿确实第一时间便与我送了一批过来,他孝顺,我这个做母妃的自然也有些私心。想必各位妹妹都知道,这香皂如今实在紧俏,我手头也不过几十盒而已。今日我送予妹妹们,你们可要记着好好替我宣扬哪!等之后的新鲜样式送来,我定让人紧着你们送去。”
在座之人满心欢喜,自然是满口答应。
不止宫妃们,近些时日,各王公大臣在闲谈之间,也或多或少都会问一嘴哪家有多余的香皂可卖。
有时人越是显贵,便越是喜欢借着那些稀罕物件来凸显身份。
尤其是那些贵妇人们,平日里茶话闲聊时谈起,如若她有你没有,便觉得失了面子一般,脸上无光。
如今香皂在京城一盒难求,便也同金银珠宝一般,成为了她们攀比斗艳之物。
如此一来,各府的女眷均问及自己的夫君或是父上,让他们代为想想法子。
这可愁坏了众臣子。
这一日早朝之前,温伯阳便被乾文帝唤来讨论政事。
政事商议完后,乾文帝见温伯阳在一旁欲言又止,便开口说道:“伯阳,你我之间,有何事尽管直说,何须扭捏?”
温伯阳很有些难为情地开口:“陛下,不是微臣扭捏,实在是不知如何开口。陛下可听说过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香皂?拙荆太不懂事,听闻容妃娘娘那里有批仁王送来的香皂,便遣我来……向陛下讨要一二。”
乾文帝听完,哈哈大笑:“伯阳啊伯阳,你这惧内的性子何时能改啊?”
温伯阳面露无奈。
乾文帝笑完才道:“香皂我自然是知道的,婉容心中惦念着温府,昨日才同我说过,特地给你夫人和穆清那丫头留了十盒,毕竟……咱们还是亲家嘛!”
温伯阳一听,便知道乾文帝是借着这桩事,重新提及两家的亲事了。
他不动声色地圆滑道:“伯阳自然记得,只是小女性子素来顽劣,臣与夫人都觉得还是将她放在身边多管教几年才好。”
乾文帝知道这也得怪自家儿子此前名声实在不好,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但见他此番没有回绝婉容的好意,总归不是一言回绝,笑着拍拍他肩膀:“一同走罢,稍后早朝结束,我便让福顺将香皂送到你府上去。”
温伯阳谢恩,跟在他后头往太和殿走去。
今日早朝并无要事发生,乾文帝当堂回复了几个奏事,便准备吩咐退朝。
这时,官员站列中有一人忽然拱手出列,大声开口道:“陛下,臣孙日荣有事启奏!臣要参仁王强征劳力、劳民伤财,此乃罪一;苛待军眷,致使东山府军心不稳,此乃罪二;滥用职权与民争利,此乃罪三。望皇上严惩!”
此话一出,乾文帝脸色顿时十分难看,殿内落针可闻。
这事,还得从钱雀德说起。
钱雀德那日从百味轩回府后翌日酒醉醒来,想起自己竟主动给赵瑾瑜送了两万两,立时后悔不已。
他想起席上赵瑾瑜待他的态度,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舍了脸面命人登门去讨要,却被门房以王爷有要事在身为由,挡在府外。
如此一来,钱雀德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是被摆了一道?
可往日赵瑾瑜愚笨,才能被他们拿捏一二,真要公然与王府抗衡,那他目前也是不敢的。
于是钱雀德只能暗自寻找机会,派了人在王府门口蹲守,以期掌握赵瑾瑜的行踪、抓住他的把柄。
可王府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有两个探子前日才因为跟得过紧被抓住,虽万幸没有暴露背后的钱家,但也被打断了腿,吓得其他人之后都只敢远远观望。
那日赵瑾瑜去何家庄招工,一直等到他们一行人的背影都看不到了,钱家的人才敢露面去打探消息。
而庄子里的人早就被叮嘱过,自然知晓要保密,问什么都闭口不谈。
钱家下人想尽办法,最后才终于从一个垂髫小儿口中得了句没头没尾的“让去做工”。
可就这么几个字怎么跟主家汇报呢?
担心会被怪罪的几人凑脑袋一合计,拉七扯八说了一通何家庄的来历,又添油加醋地描绘了当日庄里妇人们情绪激动、恸哭不止,在庄子外都能听到哭声的情形,最后才说到重点——
仁王似乎是想让何家庄的人去王府做工。
他们倒也确实没瞎编,只是这一切落在钱雀德耳朵里,却让他自发地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钱雀德以己度人,心想这不摆明了是要强征劳工?
豪绅贵族的钱都打哪儿来的?还不是从底下人手里剥削来的!赵瑾瑜不是说正缺钱吗?能不想办法去弄钱?他不就被坑了一笔么,他娘的!
尤其是第二天派出去的人回报仁王府仍在低调联系其他佃户后,钱雀德当下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立即修书一封,言语辞藻颇为夸张,命人快马加鞭送到京城钱府。
这便有了今日这番对赵瑾瑜的当众弹劾。
孙日荣乃钱家安插在御史台的口舌,从前便替钱家抨弹过不少政敌。
乾文帝命人呈上奏折,细细看完,不禁心下大怒。
亏他这几日还在为赵瑾瑜的转变而倍感欣慰,今日一看,种种行径,竟比从前更加不堪!
也不怪乾文帝以旧取人,实在是往日里赵瑾瑜太过顽劣,让人心中印象一时难以扭转。
他正欲大发雷霆,却见朝堂之上,一人龙行虎步、威武轩昂,高声出列道:“陛下,臣陈为锋,也有事要奏!”
如若赵瑾瑜在现场,定能一眼认出来。
此人正是当日在胡阿婆家门口见过的那名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