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在座的所有冤大头全部放完话,收到赵瑾瑜眼色的富贵便亲自捧着誊录预存银钱数量的账册上前来,请众人签字。
赵瑾瑜装作十分不悦地斥道:“本王同各位好兄弟正喝得高兴,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是担心我的这些兄弟会赖账不成!”
富贵见状立刻跪下连声告饶:“王爷息怒,王爷息怒!诸位公子都是王爷挚友,贵气天成、一诺千金,那自是不可能赖账的!都怪奴才老糊涂,担心记错了各位贵人的数目,才想着及时核对……”
赵瑾瑜仍铁青着一张脸,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磕:“错就错了,便是我送给兄弟们又如何?就为了这么点小钱,把我们好兴致都扰了!现在还喝什么?!”
“那怎么行!?”
此前已经被赵瑾瑜哄得找不着北了的钱雀德一拍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酒气熏天地开口:“都说了是好兄弟,瑾瑜如今遇到困难,当兄弟的怎么能袖手旁观?今儿这都是我们的心意,大家说是也不是?”
众人扯着嗓子应和:“极是!”
钱雀德熏熏然生出一呼百应的错觉,哥俩好地揽住赵瑾瑜的肩膀,大着舌头道:“不就签个字的事儿嘛!瑾瑜何必动怒?来来来,我先签了,签完便让这些奴才都赶紧下去,切莫再来打扰我们喝酒!”
如此,很快富贵便捧着账册退下了。
赵瑾瑜又和钱雀德等人推杯换盏了几轮,这才借口如厕去到外头,招来富贵吩咐道:“你现在便让人拿着账册条子,去他们府上把银子拉回来,免得这些人酒醒了反悔。”
富贵得令,立刻领着人走了。
赵瑾瑜赶紧招呼婉儿给自己揉揉肩膀,如释重负道:“这唱戏可真是个技术活,我脸都笑僵了!”
婉儿掩嘴偷笑,“可王爷您这戏贵呀,就这么会儿便是好几万两呢!婉儿在外头听着钱雀德那些人被王爷耍得团团转,好几次都乐出声儿来了,真解气!”
张安宝也在旁应和:“王爷您这顿饭可请得太值了,明日这些人酒醒,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赵瑾瑜乐道:“悔也没用,银子进了咱们口袋,可就飞不走喽!他们从前坑骗我的那些,我必定连本带利加倍拿回来,这才是只是开始而已。”
说完,他眯着眼睛稍事休息,缓了半刻钟,便重新打起精神起身回去应酬起来。
众人直喝到酩酊大醉,入夜才让家丁扶着回去休息。
赵瑾瑜则一直待到了酒楼打烊。
“王爷,今日酒楼营收一千三百八十七两四钱。会员九十六人,统共存银三万四千五百两,王爷您自个儿还收得了四万三千两!”
徐丰红光满面地同赵瑾瑜汇报今日进项。
婉儿捂嘴惊呼出声:“天爷!今儿第一天就这么多?!发财了发财了!王爷,咱们赶紧回去数银子吧!”
赵瑾瑜不禁失笑:“给你机灵的,数银子都想得出来,从前又不是没见过。”
婉儿脆生生道:“那可不一样,以前那都是皇上和贵妃娘娘赏的。如今这些可都是王爷您赚的,沾着王爷的仙气呢!多数数,婉儿以后肯定也能赚大钱。”
几人均被婉儿的古灵精怪逗得哈哈大笑,一时间室内氛围很是欢快。
赵瑾瑜仔细想了想,今日是酒楼初开业,生意火爆,不久后肯定会有所回落,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等经营稳定后,每月万两盈利应该是能有的。
再加上肥皂工艺日渐成熟,产量上涨,也是一大笔进项。
如果中间不出什么问题,大约半年就能将原主挖的窟窿填上了吧?
赵瑾瑜往后靠在椅子里,松了一口气。
富贵上前问道:“王爷,下月便是万寿节了,如今府中存银充盈,您是否先拿出一笔钱去搜罗些奇珍异宝?”
赵瑾瑜摆摆手,神秘笑道:“不用,寿礼之事我已有考虑,你放心,届时定会让父皇满意。”
说完,他突地想到什么,正色问道:“倒是这钱家不得不防,你可知道钱家涵盖哪些产业?”
张富贵答:“钱家田地田庄不少,丝织布艺更是业内翘楚,乃钱家的主要进项,钱家布庄遍布许多州府,东山府各城内都有他们的布庄,咱们白鹿城也有呢。”
赵瑾瑜一听,笑了:“哦?那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对对对,就是如此,你试着把这里再弯曲一点。”
“老秦,你这踏条做的太糙了,怕是禁不住几下折腾。”
“皮玄的效果试的怎么样了?老孙,哪款最好?”
赵瑾瑜穿梭在工坊间来回查看,陆续询问匠人们的进度。
而这不断被询问制造进度的东西,就是赵瑾瑜心心念念许久的三锭脚踏纺车。
三锭脚踏纺车由华国历史上的黄道婆发明。
*黄道婆一生致力于改革棉纺织生产工具,创造了一整套的“擀、弹、纺、织”的工艺,总结出一套先进的“错纱配色、综线挈花”技术。
她敢于创造却不藏私,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广大百姓,带动了整个江南纺织业的繁荣,获得了“衣被天下”的美誉。
黄道婆纺织技术的核心,便是三锭脚踏纺车。
这是整个纺织技术史上的一大发明,比当时欧洲出现的类似纺车早了几个世纪。
三锭脚踏纺车的最大优点是以足带手,双手全力用在引纱捻线上,大幅提高生产效率。
需知这个时代还在沿用的是手摇单锭纺车,要找一个能同时纺两根纱的人都极其困难。而三锭脚踏纺车却可以同时纺三根纱,大幅度提高了工作效率,是手摇单锭纺车的数倍!*[1]
大乾的女性基本都会女红,只需要稍加训练,便马上可以熟练掌握这款纺车的用法。
赵瑾瑜曾经做过布艺历代发展的科普,对黄道婆非常敬佩,如今制作这款纺车,便将其取名为“黄婆纺车”,以此来致敬这位历史上伟大的女发明家!
赵瑾瑜的木匠团队已经扩展到了几十人。
他将之分为不同的几个小组,每个小组负责制作纺车的不同部位零件,最后再进行组装以加快效率。
为了造这纺车,他们已经失败了不下数百次,才终于摸到窍门,找对了材料和制作工艺。
赵瑾瑜对一直跟着自己监工的张才林严肃说道:“一定要按照我要求的标准来,你负责监工。如果纺车质量上出了问题,我可要拿你是问。”
张才林一拱手正色回道:“王爷尽管放心,小人定会用心监督,每架纺车制好后也都会小心查验,保管不会误了王爷的大事。”
赵瑾瑜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寻到张富贵,问:“事情办妥了吗?”
“回王爷,都妥了。王府那间最大的库房,奴才已经命人清理干净,也按照您的要求,另开了许多窗口通风。奴才已着人量过,按照王爷您给的距离间隔,放两百台纺车不是问题。”
赵瑾瑜笑着上前拍拍张富贵的肩膀,道:“我就知道张总管最是靠谱,走,跟本王招人去!”
纺织机就快做出来了,工人也是个大问题,毕竟要招的可不是小数目,王府里的那几个绣娘哪够?
可从外面一次性招这么多人,又担心鱼龙混杂不靠谱。
赵瑾瑜思索良久,最终将目光瞄准了自己封地上的佃户。
这日一大早,他便在富贵的陪同下,带着侍卫们一起架车往城郊赶去。
离开主城,越往郊外走,周边的环境便越是破败。
诚然白鹿城的百姓算不上多么困顿,但整个城市的规划建设却到处都是败笔,这其实也是大乾各地基础建设的通病。
当时分封到此地,乾文帝并没有给年纪尚轻且万分不靠谱的儿子专治之权,因此白鹿城仍然是由本地官府管辖,赵瑾瑜暂时插不进手。
这还是赵瑾瑜第一次出城,他对自己的封地也感到很新鲜,便撩开车帘,一边听张富贵介绍,一边仔细观察。
一路走走停停,当经过一个名叫何家庄的庄子时,赵瑾瑜忽然叫停了马车。
富贵连忙下马询问:“怎么了王爷?”
赵瑾瑜眺着前方,蹙眉道:“你不觉得这个庄子有些奇怪吗?方才一路过来,那些地里劳作的人多以男人为主。只有这处庄子,似乎全是女人?”
富贵环视一周,同样疑惑起来,他惭愧道:“往日收税,基本都是庄子的里正送到王府去的,奴才对这些庄子的具体情况也不是很了解。王爷若有疑虑,奴才这就寻这里的里正问问。”
赵瑾瑜喊住他,道:“来都来了,便一起去吧!”
循着乡道往庄子里走,他们发现这庄子甚是萧条,房屋破败,年久失修,路上竟也看不见几个人,偶有几个孩童也是远远瞧见他们便躲开了。
好不容易才在一户人家门前,看到两人坐在树下闲谈。
一位是头发花白的普通老妇人,另一位则是个身材高大的壮汉,身姿挺拔,衣着气势瞧着与庄子里的人截然不同。
张安宝立刻往赵瑾瑜身边走近几步,低声耳语道:“王爷,此人身形孔武、下盘稳健,瞧着是个练家子,您需得小心,不要靠他太近。”
武功高手?绿林好汉?
赵瑾瑜微微点头,好奇地抬眼看过去,对方恰巧也在这时望过来。
虽只对上了一瞬,但那凌厉视线中一闪而过的煞气却令人不由精神一凛。
赵瑾瑜正要定睛细看,那人却已经快速打量完他们一行,便垂眼收回了目光,低声和身边的老妇人说着什么,神态很是谦卑温和。
赵瑾瑜拦住挺直腰背仿佛要去发号施令的富贵,亲自上前,拱手礼貌问道:“叨扰了,我等路过此地,看到庄子里的情形,有一事实在好奇想向二位打探,不知是否方便?”
老妇人见他衣着不凡、举止有礼,和气道:“不知贵人有何事要问?”
赵瑾瑜:“阿婆,方才我们一路走来,见本庄似乎都是女人耕作,不知是何缘故?”
原本面上还挂着浅笑的老妇人听到这一问,神色瞬时委顿下来,她浑浊的眼睛看向远方,黯然道:“死了,都死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1]备注:标*段落检索化用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