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 三更

血液逆流的晕眩感?冲击陶画的大脑,转瞬便被陆彦放下来,死死地按在墙上。

“你干什么!”她挣扎几下。

“我不是你说的什么小桃花,你认错人了!”

他将掌心盖在她脸上,指尖一一扫拂过她的五官,然后在她颈部边深吸一口气。

“你就是小桃花。”他双目通红。

随后用力抱紧她,似乎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他红着眼,嗓音粗噶,“你怎么会……你去哪儿了……”

感?受到?他在颤抖,陶画怔然,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她语气平和,“你真的认错人了,再不放开我的话,我会报警。”

他置若罔闻,执拗地抱紧他,生?怕她消失。

“小彦?”陆母不知何?时出现。

陶画抬眸,对上陆母带着疑惑的面容。

看清陶画的脸,陆母惊颤,“你!你不是死了吗!”

她像见到?了鬼,惊恐之下本?能?地后退半步,而后忙去拉陆彦,唯恐陆彦被陶画吃了一样。

然而却拽不动陆彦。

陆母:“小彦!快!快松开!”

陶画:“你们认错人了。”

陆母瞪大双目,仔细瞧陶画,“你不是……”

“我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人。”

与赵岁不一样的女孩子?的声线让陆母迅速镇静下来。她捂胸口,对,面前?的女孩儿怎么可能?是赵岁,赵岁是男孩儿啊。

确定陶画不是赵岁,陆母吁气,又拉了一下陆彦,“小彦,快放开人家,你认错人了。”

陆彦:“我没认错。”

陆母:“她不是赵岁。”

陆彦:“他是!”

陆母:“赵岁不是个女孩儿!”

陆彦滞住。他紧紧地盯住陶画,目光上下左右扫视着她,黑沉的瞳孔里翻涌过万千情绪。

下一秒,他像是要急于求证什么,一把按住她心口以?下。

掌下触感?柔软。陆彦怔忪,捏了两?下。

陶画气血翻涌,一巴掌打下去。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把陆彦打清醒了。他呓语,“怎么可能?……”

陶画捂胸,快速逃离,却又被他逮住。

“我要报警了!”她气急。

“儿子?,快,快放开她,真的认错人了,赵岁不是女孩儿,就是长得很像而已。”陆母忙不迭道。

面前?站着的人是女孩儿,五官仔细看来比赵岁要精致阴柔许多,身高比赵岁矮很多。

长相的区别,性?别的区别,身高的区别,足以?证明明显不是赵岁,只是长相很相似。

理智回归的陆彦像是不愿接受,喉结费力地滑动几下。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从地狱升到?天堂,又从天堂跌回地狱。陆彦指骨捏地泛白,一点一点放开陶画。

被放开后,陶画第一时间侧身,快步离去。没看到?陆彦重新抬起胳膊,似要重新抓住她,但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走廊里静谧无声。陆母扶着失魂落魄的陆彦,心疼不已,“儿子?……”

心疼的同时,她对赵岁产生?了些许怨恨,赵岁为什么要自杀?不自杀的话,她儿子?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仿佛失去魂魄的样子?。

差不多四个多月前?,赵岁在房间里留下遗书,跳海自杀了。死后连半点尸骨都没留下。

听到?赵岁自杀的消息,陆母难以?置信。她和她见过一面,挺正常一男孩,怎么就自杀了?

后来从赵岁的遗书里得知,她自杀的原因是,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她之前?之所以?脾气变好,改过自新好好学习,是因为她想在死前?试着做一个好孩子?,完成一下父母的心愿。

赵岁说,她不想活了,只是她自己觉得活着太无趣,没什么意思,没有什么其他原因,不关任何?人的事。她希望她死后,任何?人都不要自责。

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可能?自杀,她一定是被害了。可经?过调查,赵岁的确是自杀。

她特地在宿舍里留了几封给陆彦楼神沈之珩的遗书,将陆彦的平安符,楼神的佛珠,沈之珩的琴,全部放在遗书旁边,遗书里说要还给他们。

又在别墅里给赵爸赵妈留了遗书。

那天晚上,她留下遗书后,直接离开赵家,一路去往A城东区的海域。

一切一切都证明,她并非他杀,的确是自杀。

确认事实?后,陆彦无法接受,大病了一场。

他病了几个月,整个人形销骨立。

陆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这两?天陆彦舅舅过生?日,她特意把陆彦拉到?南江城来,就是为了让他来参加生?日宴会,能?高兴高兴点。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一个和赵岁如此相像的女孩。

陆母叹息,搀着陆彦进包间。

从餐厅里跑出来,陶画回望餐厅。

还好,还好。

紧接着眼底浮现出陆彦方才憔悴病弱的样子?,陶画心里生?出些许模糊而潮湿的情绪。

不过须臾,她压下这模糊的情绪,快步回学校。

陶画,十八岁,南江城福利院的孤儿,现就读于南江城一中。

看着手里的资料,陆彦一动不动。

怎么会和赵岁长得这么像。如同完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接到?陆彦的电话时,郑邵东还在睡觉。

“谁?彦哥?”郑邵东怏怏道。

“问你一件事。”

“什么?”

乍一听到?“小桃花”这几个字,郑邵东迟钝地啊了一下,被他刻意抑制的难过又卷土重来,他吸吸鼻子?,“岁哥……”

转而反应过来陆彦后面说的是什么,他皱眉,“岁哥没什么兄弟姐妹,他就一独生?子?。”

“没有,也没丢过孩子?,他妈就生?了他一个。”

“彦哥你为什么这么问?”

许久,陆彦嗓音沙哑,“我在A城看到?了一个和小桃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什么!”郑邵东差点从床上摔下来,“和岁哥一模一样!?”

“嗯。”

郑邵东迅速下床。

急匆匆冲进陆家,来到?陆彦面前?,气喘吁吁,“彦哥。”

陆彦把陶画的资料递给陆彦。

愣愣地瞪着资料上陶画的照片,郑邵东吞唾沫,“这他妈不就是岁哥?你确定这照片没p过?真人真长这样?”

“真人和照片没有区别。”

“怎么可能?有长得这么像的人……靠,彦哥,这不会就是岁哥吧?我说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自杀了,怎么可能?就这么丢下我们了。”

“照片上的人是女生?。”

“会不会是岁哥去变性?了?”郑邵东合理猜测。

陆彦垂眸,“就算是变性?,身高怎么从一米八变成一米六五。”

郑邵东一噎。

要变矮十五公分,除非把头或者是腿给削了。

不可能?的事。

郑邵东:“可是长得也太像了,难怪你问我他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你说她是孤儿院的?靠,不会真的是赵姨和赵叔遗失在外的孩子?吧?”

至于为什么没怀疑是私生?子?,因为陶画长得和赵姨赵叔很像,五官完全继承了他俩,陶画这长相,就不可能?是私生?子?。

“可是赵姨只生?了一个孩子?啊。”郑邵东说。

陆彦抬睫,直视郑邵东。

……

班主任敲敲教室门?。

讲课老?师疑惑,“有事吗?”

班主任:“让陶画出来一下,有点事。”

被点了名?的陶画立刻起身。

“老?师,您叫我做什么?”

“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是谁啊?”

“去办公室你就知道了。”

一进办公室,陶画就僵住了。

办公室里,站着赵爸赵妈,陆彦和郑邵东。

“小岁……”赵妈没忍住,捂嘴。

郑邵东很激动:“岁……”又及时闭了嘴。

“你们是?”陶画神色平静,困顿道。

“我……我是你……”赵妈哽咽。赵爸抬了下眼镜,说:“是这样的……”

等赵爸说完,陶画说:“所以?你们怀疑我可能?和你们有亲属关系?”

“对。”

赵爸赵妈知道有一个和赵岁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儿时,第一时间也怀疑是不是自己遗失在外的女儿,但同时他们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并没有这样一个女儿。

但是,实?在是太像了,太像了。像到?他们无法不生?出奢望。

“你看,你和小岁长得多像。”赵妈直接拿出照片给陶画看。

陶画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真的好像。”然后打量赵妈,“你们有丢过孩子??”

赵妈顿了顿,“没有。”

陶画:“那……”

赵爸:“做一下鉴定吧。”

去往医院的路上,陶画坐得挺直,目不斜视。

感?觉到?车厢里除了司机,所有人都在盯着她,她屈起食指,抠抠膝盖。

旁侧,郑邵东还没从激动中缓冲过来。他抓紧陆彦的胳膊,“像,太像了,看照片没看真人那么像。”

不管是长相,还是她给人的感?觉,都和赵岁太像了。想起赵岁,郑邵东鼻子?一酸。

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就这么没了,他到?现在都还不愿意接受赵岁去世的事实?。

他吸吸鼻子?,眼神灼热地盯着陶画。

做完亲子?鉴定,陶画说:“我回去上课了。”

“小……”赵妈欲言又止。

陶画:“等结果?出来再说吧。”

她扣了扣腕间钟表,“时间不早了,我得赶回去上课,再见。”

没有多停留,陶画转身就走。

“我们送你回学校。”陆彦拦住她。

“干什么去了,去了这么久?”贺秦懒散道。

“没干什么。”陶画托腮,眉间微蹙。

鉴定结果?加急,八个小时后会出结果?。她之前?早就做过鉴定,知道鉴定结果?。

只希望鉴定结果?出了之后,他们能?别再来找她,也别来调查她。

因为她……实?在是经?不起调查。

当?初她身上发生?那样不可思议的变化,她第一反应就是离开赵家,做真正的自己。

没离开之前?,她利用赵氏的名?号,在相关结构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假身份。

不仔细调查她的话,不会有人发现什么问题,但一旦认真查起来,她的身份就很可疑了。

她捏捏鼻梁,心绪沉浮。

次日。

几份鉴定报告递交到?赵爸赵妈手上。

赵妈心跳加速,打开鉴定书。

样本?与送检样本?不具有生?物学亲子?关系。

另外两?家鉴定机构鉴定出来的结果?相同,同样不具有生?物学亲子?关系。

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其实?是早就预料得到?的结果?。赵妈捏紧鉴定报告。

她看着陶画,眸子?里是难以?掩饰的悲伤和痛苦,像是在透过陶画在看另一个人。

陶画和赵爸赵妈相处不多,也没什么感?情,所以?离开时自私压倒了愧疚,此时见赵妈悲伤痛苦的样子?,被压倒的愧疚再次袭上心头。

她的确很自私。她没有想过向赵爸赵妈坦诚一切。她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全。怕自己被送进实?验室做研究。

她原以?为赵爸赵妈和赵岁感?情不深,所以?就算是赵岁死了,他们可能?也不会太伤心难过。

可是她想错了。即便是感?情不深,那也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唯一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不太伤心,不太痛苦。

然而,就算她不隐瞒一切,他们的儿子?赵岁也已经?消失了。

不管是灵魂,还是□□,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们仍然要承受丧子?之痛。只是方式不一样而已。

事已至此,事已至此。

陶画动摇的心稳定下来,她说:“很遗憾,我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赵妈掩面抽泣,赵爸扶着她。陶画又看了一眼陆彦和郑邵东。陆彦神色晦暗不辨,郑邵东仿佛陷入沉思。

等陶画离开后,郑邵东唉了一声,“结果?没出来前?,我总觉得陶画就是岁哥,尽管很荒谬,但我就是有一种直觉,现在……”

现在证明,他的直觉是错的。他抹去眼角的湿润。

“邵东。”陆彦出声。

“彦哥?”

“你闻到?了吗?”

“闻到?什么?”

“陶画身上和小桃花一模一样的桃花香。”

郑邵东眉心一跳。

每个人身上的味道都是独一无二的,偏偏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连身上的香气都是一模一样的。

就算是喷香水了,怎么刚好是桃花的香味。

是不是也太巧了?

郑邵东若有所思,对上陆彦幽深不见底的黑眸。

灯光明亮的房间里,郑邵东叼着一根烟,“卧槽!所以?福利院里根本?就没陶画这个人!”

院长说是有陶画这个人,但是陆彦和郑邵东调查了同一批福利院的孤儿,他们没有一个认识陶画。

陶画,并不是福利院的孤儿。

陆彦挥了下空气里的烟雾,对郑邵东说:“把烟灭了。”

“诶,好,好。”郑邵东果?断地把烟碾灭,“艹,陶画这人太可疑了。”

陆彦:“继续查。”

最后查出来,陶画四个月前?出现在南江小镇。而四个月之前?陶画的生?活轨迹,根本?就查不出来。

她就像是凭空出现在南江小镇的一样。

而四个月前?,正好是赵岁自杀的那段时间。

“这他妈的也太巧了吧?刚好岁哥自杀了,陶画就出现了,她还和岁哥长得一模一样!”

“老?子?觉得陶画就是岁哥!可是……可是陶画是女的啊。我敢打保证,岁哥绝对是男的,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很清楚他是男是女。”

陆彦:“这就要问她自己了。”

被陆彦和郑邵东拦住时,陶画惊,他们怎么又来了?

“有点事想和你说。”陆彦嗓音低沉。

“什么事,说吧。”

“去外面。”

陶画点点头,跟着他们走。

来到?学校外面的咖啡厅包间里,陶画问:“你们有什么事?”

“陶画,”陆彦直视她,“南江福利院根本?没有你这个人。”

陶画很快稳定情绪,“你在说什么?”

“你的身份是假的,对吗?”

“我不明白。”

“你的身份是假的,四个月前?出现在南江小镇,而在此之前?,你没有在任何?地方出现过。”

陶画不语。陆彦继续:“而赵岁,四个月前?自杀身亡,同一时间,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你,凭空出现了。”

“所以?,你就是赵岁,是不是?你就是小桃花,是不是?”陆彦逼问。

“赵岁是男的,我是女的,我怎么可能?是他。”

“请解释一下刚才我说的那些。”

陶画抿唇。郑邵东急道:“岁哥!你就是岁哥!是不是!”

他们两?个人像两?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无路可退。

良久,她泄气,“能?帮我保守秘密吗?”

陆彦眸光闪动,“你说。”

陶画:“我是赵岁,但也————”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陆彦就飞快站起来,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小桃花……”他抱紧她,似乎是喜极而泣。

后面郑邵东跟着抹泪,“岁哥,你真的是岁哥……”

快要被抱地喘不过气来,陶画推了推陆彦,“陆彦,先放开我。”

“不放。”他固执地抱紧她,唯恐她消失离去。

“我、喘不过气了。”

陆彦这才放开她,只是仍然抓着她的手,他眸子?里有血丝,声音沙哑,“小桃花。”

“听我说完,我是赵岁,但也不是赵岁。”陶画说。

“什么意思?”

组织好语言,陶画说:“我原本?不是赵岁……”

听她道清原委,陆彦惊异。而郑邵东舌头都捋不直了,“什、什么?你不是岁哥?是从平行?世界穿到?岁哥身体里的?”

“是。你们就没有怀疑过,我为什么突然性?格变了?”

郑邵东:“你不是说你想改脾气吗?对了,你在遗书里说你想做一个好孩子?来着!”

陶画摇摇头,“都是假的。”她继接着说:“穿进赵岁身体里没多久,渐渐地,我发现我的身体开始发生?一些变化。”说到?这里,她面向陆彦,“你还记得吗?之前?我的喉结变小了。”

陆彦:“记得。”

陶画:“喉结变小,我去医院检查,没检查出来什么结果?,我那时还没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直到?后来才弄清楚,我的喉结不是在变小,而是在消失,我的身体在渐渐变成女孩子?的身体,在渐渐变成我原本?的身体。”

陆彦似乎在回想什么。

郑邵东像是被雷劈中,整个人被劈得四分五裂,“操……”

“既然在变回自己原本?的身体,那么我又怎么可能?是赵岁父母的孩子??我早就做过亲子?鉴定,结果?证明,我和赵岁爸妈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是赵岁,我的身体从赵岁的身体变回来我原本?的身体,我怎么解释身上发生?的变化,太不科学太荒诞了。”

“我害怕,很害怕,所以?选择离开。”

“至于离开的方式,你们都知道了。”陶画说完,长长地吐出憋在胸口的气。她只说了平行?世界,但没说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他们是小说里的角色。

“所以?你不是岁哥。”郑邵东胸膛剧烈起伏。他就说,他就说他的岁哥怎么变化这么大,怎么变得娘们儿唧唧的,敢情她,她还真是个女的!

“我不是。”

遭受巨大打击的郑邵东差点晕了过去。他一时失去理智,怒道:“你!你把我的岁哥还回来!”

陶画:“你以?为我不想吗?我莫名?其妙穿到?这里来,你以?为我不想回去吗?这能?怪我吗?”说到?这里,陶画眼睛一红,“我想我的爸爸妈妈,我想的朋友,可是我没办法回去。”

她眼睛鼻子?红红的,泪光盈盈,郑邵东理智逐渐回归,他张口结舌,“对不起,我……”

陶画垂首,泪珠从下巴滑落到?陆彦牵着她的手上。陆彦睨了郑邵东一眼,然后轻柔地擦擦陶画的眼泪,“你没有错,不怪你。”

大约是触底反弹,她的委屈和苦闷像拉开闸门?的洪水,汹涌地倾泻出来。

泪水越擦越多,陆彦索性?不擦了,他将她搂入怀中,轻轻地拍她的背,安抚她。

郑邵东手足无措,懊恼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唉呀,岁……咳,那什么,陶画,我刚才就是……唉,对不起,不是有意的。”

陶画依旧哭。陆彦给了郑邵东一个眼神,郑邵东头疼,他做拜托的动作,“陶画,我错了,不是故意要凶你,不是故意要怪你,我就是一时脑袋发昏,一时上头了。”

陶画想说话,但哭着哭着,也不知道怎么就呛到?嗓子?了。

她咳嗽几下,陆彦把水喂到?她嘴边,她喝了点水,嗓子?好了之后,对郑邵东说:“不怪你,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我也不是故意————”

“我知道。”

郑邵东把话咽回去,他惶惶然,一屁股坐下,又思及已经?消失的赵岁,他按住额头,泪腺发热。

这边,陆彦抬起陶画的下巴,说:“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陶画面含愧意,“对不起,陆彦。”陆彦低低叹气,他说:“小桃花,以?后无论如何?,都要相信我,听到?没有?”

“知道了。”

此时的陆彦和郑邵东的心情则完全是两?个极端,陆彦几近欣喜若狂。

他喜欢的是穿过来的陶画,不是赵岁,赵岁消失了,陶画没消失。

他的小桃花还在。

没有自杀,没有跳海,还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他情不自禁,无法控制,再次抱紧她。

然后,他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

看到?自己戴过很久的平安符,陶画怔怔。陆彦把平安符重新戴到?她脖子?上。

“这一次,不准再取下来了。”他在她耳边低语。陶画嗯了一声。

郑邵东惶然的声音传过来,“那赵姨赵叔怎么办?”

听到?这话,陶画唇抿得更紧了。郑邵东:“他们有权利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别害怕。”陆彦拍拍她的背。

片刻过去,陶画说:“我会向他们坦白。”

赵家别墅。

佣人听到?门?铃在响,赶紧去开门?。

一开门?,她不可置信道:“小岁?!”

陶画没应声。佣人慌乱无措,大喊,“太太!先生?!”

等赵爸赵妈下了楼,看到?陶画后,俱是一惊。

赵妈:“你这是……”

“我有话要和你们说。”陶画道。

“你要说什么?”

陶画环视客厅里的佣人。赵爸道:“上楼来。”

到?了二楼房间,和佣人隔绝后,陶画微微沉气,说:“叔叔阿姨,对不起,我隐瞒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其实?我……我曾经?是你们的儿子?。”

赵爸赵妈失色,“你说什么?”

房间里的灯仿佛在晃动,赵妈头晕目眩,四肢仿若失去知觉,她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小岁他早就已经?不在了,是吗?”

“对。”

赵妈痛哭起来,“小岁……”

大约是怕赵爸赵妈也像郑邵东那样责怪陶画,陆彦道:“这不关陶画的事,她没有任何?错。”

赵妈捂着心口,摇摇头,什么也没说。赵爸声线喑哑,像是被沙石碾压过,“我们没有怪她。”

陶画心中压力骤散。

走出赵家别墅,陶画垂首长叹。

陆彦捏捏她的脸,“好了,没事了。”

“我回去了。”陶画说。

“回哪里?”

“南江。”

陆彦微微蹙眉,忖度几许,他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吧,明天我送你。今天先去我家。”

“你家?”

“嗯。”

“你爸妈……不了。”陶画拒绝。

“我一个人住的房子?,没有其他人,走吧。”

陆彦住的是一个二层公寓。公寓离嘉德特别近。

他按指纹开锁,打开门?,让她进去。

很宽阔干净的公寓,装修风格偏健康的运动风。

“好漂亮。”陶画说。他笑,“你喜欢就行?了。”

闻言陶画脸一红,她突然觉得自己一个女孩儿随便进一个男孩儿屋子?里住不好,她咽咽嗓子?,“我还是出去找个宾馆吧。”

他哼笑,一把将她推进去,门?在后面砰地一下关上。

他挡在门?口,像一只猛兽,露出尖尖的獠牙,“来了就别想走了。”

陶画吞咽唾沫,吓到?了似的。他失笑,食指一抵她眉心,“好了,逗你的,来都来了,还出去折腾什么?”

她赧然,摸摸后颈,见他弯腰给她拿拖鞋。

换了鞋子?,陶画说:“你这房子?离学校这么近,为什么还要住校?”

“以?前?住这里,但和你一个班后,就没住这里了,你说是为什么?”他挑眉,英俊的眉眼在灯光下亮亮的。

“咳!”陶画错开视线,到?沙发上坐下。陆彦给她倒了一杯水,她还没喝,陆彦又把水杯拿了回去,“等一下。”

他去换了一杯热水。

“饿了没?想吃点什么,给你点。”陆彦问。

“不知道。”

“那我随便给你点了。”

“谢谢。”

陆彦没在外卖平台上点,直接电话订的酒店外送。

酒店离公寓不远,很快便将餐送了过来。

门?铃响起,显示屏里出现酒店服务员的监控画面,陶画去开门?。

……打不开,要密码或者指纹。

她忙去卫生?间外,“陆彦,外卖到?了,门?我打不开。”

“321606,密码。”他说。

听到?前?面几个数字,陶画愣然,接着快步去拿外卖。

酒店服务员:“您好,您的订餐已送达。”

“谢谢。”陶画接过包装精美?的袋子?。

“那个,”服务员掏出笔记本?和笔,“我们酒店有个外送服务调查卷,能?耽误你几分钟吗?”

“嗯嗯,好的。”

服务员:“请问你的电话号码是?”

还要电话号码?陶画还没说话,身后就贴上一具热热的身体,而后听到?陆彦低低沉沉的声音,“什么调查卷?不做。”

说完直接关上门?。

陶画:“……”

她说:“你怎么这样啊,太没礼貌了。”

他无奈地弹她脑门?儿,“我吃过他们家很多次,从来没做过什么调查卷。你傻吗?他是要做调查卷?他是要你的电话号码。”

陶画恍然。陆彦啧了一声,“长得太招人了。”说着他拎走她手里的袋子?。

把袋子?放到?一边,他拉着她,让她伸出食指。

“干什么?”

“录指纹。”

他把她的手指按到?指纹锁上。

按了三次,指纹录制成功。

陶画把手藏到?背后,不自在地弯曲着指节。

倏然,陆彦蹙蹙眉心,“你不是赵岁的话,生?日也不是三月二十一号吧?”

“不是。”

“生?日什么时候?”

“十月二号。”

陆彦把密码从“321606”改成“1002606”。

“记住了吗?”他似笑非笑。她低头。

“快来吃饭。”他拎着袋子?去餐桌。

他点的都是她爱吃的,辣子?鸡,粉蒸排骨,麻婆豆腐,酸辣土豆丝,黄瓜鸡蛋汤。

食物的香气争先恐后地钻进陶画腹中。她咽咽口水。

“这家不错。”陆彦说。

“嗯。”陶画咀嚼着。

陆彦看着她吃,倏尔想起什么,他说:“你的本?名?叫陶画,巧了,和我给你取的名?字很像。”

陶画擦擦嘴角,“其实?我爸爸一开始给我取名?叫陶花的,因为我身上有一块桃花胎记,但我妈妈觉得陶花这个名?字太俗了,就取谐音,叫陶画。”

“桃花胎记?”陆彦眉梢挑了一挑,“我瞧瞧?”

“我现在是女生?。”陶画提醒他。他笑了,没再要求要看她的胎记。他托腮,看着她吃。

陶画:“你不吃?”

陆彦:“很久没看你吃饭了。”

“四个月而已。”

“才四个月?我怎么觉得像是过了四十年?”

陶画耳根一热,“吃你的饭。”

夜色弥漫下来,天上升起一颗一颗细碎的星星。

“陆彦,浴室在哪儿?”

“要去洗澡?”

“嗯。”

“等一下,你没衣服吧。”

“没。”陶画原本?打算今天回南江,也没带换洗的衣服。

“我给你拿衣服。”

不过一会儿,陆彦拿了一件球衣过来,“这里我很久没住了,没什么衣服,睡衣倒是有,但是睡衣是我穿过的,你拿球衣将就一下,球衣是新的,没穿过。”

“除了球衣,还有其他衣服吗?”

“除了球衣,都是我穿过的,虽然都洗过。”

“洗过就没事。”

陆彦又拿给她一件体恤。

体恤比球衣要短一点。陶画把体恤和球衣全部拿走。

陆彦目送她进浴室的背影,得逞似的勾起唇角。他回到?卧室,将装满新睡衣的衣橱关上。

陶画把头发吹干了才从浴室里出来。她出来时,扯了下球衣衣摆。还好他够高大,球衣很长,她能?当?裙子?穿。

靠在沙发里心不在焉刷游戏的陆彦抬首。

视野里,女孩儿微卷的头发长长地披散在两?肩,白皙精致的面庞浮着淡粉。

里面穿着白体恤,外面穿着蓝色球衣,小腿笔直纤长,整个人娇娇小小,粉粉嫩嫩。

“我洗完了,你去吧。”陶画一边说,一边梳理蓬松的长发。

面前?突然沉下黑影,她抬眸,发现近在咫尺的陆彦。

他轻扫她的头发,“头发没吹干。”

“不用吹太干,不然伤头发。”说着她去往客房卧室。

客房房间很大,陶画完玩了一会儿手机,头发就干了。

她打打呵欠,想着明天要早起回南江,早早入睡。

夜深。

房门?轻轻一响。

高大挺拔的黑影钻进客房里。

人影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

在床边蹲下,借着朦胧的月光凝视床上熟睡的人。

到?现在,陆彦仍然唯恐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场梦。

小桃花真的回来了?

她没死,也不是赵岁,还变成了女孩?

他用力咬了一口胳膊。

剧烈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一场梦。

小桃花真的回来了。

他轻轻抚摸她的脸。

东方浮白,旭日初升。

陶画醒来,一看时间,都已经?快十点了。她懊恼地扶额。

又没听到?闹钟。或者是听到?了,她没睡醒,直接把闹钟按停了。她慢吞吞地起床。

“早。”陆彦大约已经?起来很久了。

“早。”陶画耷拉着眼皮去洗漱。

等她洗漱完,陆彦递给她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她问。

“打开看看。”

陶画打开盒子?。

亮晶晶的,闪闪亮亮的公主蓬蓬裙。她眸光一亮。

陆彦:“喜欢吗?”

“嗯!”

“穿上。”

“给我的?”

“不给你给谁?我自己穿?”

陶画很心动,“这不太好吧。”

“你今天打算穿着这身球衣?我是没意见。”

陶画立即将裙子?抱到?怀里,“谢谢,我会把钱给你的。”

话音落下就迫不及待地去换裙子?了。

陆彦低低一笑。

蓬蓬裙及膝,很甜美?精致,陶画轻抚裙面上闪闪发光的碎钻。从包里找出备用发带,搭了一条颜色比较适合的,然后斜扎麻花辫,将辫尾搭在肩前?。

陆彦刚把早餐摆好,陶画就走了出来。

“裙子?很漂亮,谢谢。”陶画很开心。

陆彦盯了她几下,“人更漂亮。”

陶画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在餐桌边上坐下。

“就知道你喜欢这样的裙子?。”陆彦把热牛奶放到?她面前?。

“你怎么知道?”

“你不就喜欢这些蓬蓬的,亮晶晶的东西?以?前?不明白你一个男孩儿怎么喜欢这些东西,现在明白了。”

因为她是女孩儿,所以?她喜欢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陶画腼腆地抿抿嘴。

转而听到?陆彦说:“你打算一直留在南江?”

“目前?是,我在一中念书。”

“转回嘉德吧。”

陶画微顿,“不太好,我长得和赵岁这么像,太容易让人怀疑了。”

陆彦沉吟片刻。

突然,陶画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赵妈的电话。陶画接电话。

“是小岁……陶画吗?”

“是的。”

“我有件事想和你说,能?来这里一趟吗?”

“可以?。”

陶画迅速吃完早餐,和陆彦一起去往赵家。

赵妈神色很苍白憔悴,“陶画。”

“阿姨。”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您说。”

“请你继续做我的儿子?,不,做我的女儿。”

此言一出,陶画滞呐呐,“做您的女儿?”

“对,我和老?赵想认你做我们的女儿,你在这里没有父母,我们可以?当?你的父母吗?”

陶画半晌没说话。赵妈哽咽,“就当?,就当?我们夫妻俩求你了,求你做我们的女儿吧。”

陶画明白,赵爸赵妈认她做女儿,只是想要个寄托,想要个念想。

如果?自己当?他们的女儿的话,也算是她让他们儿子?消失的补偿。

她可以?这样补偿他们。

陶画心绪沉浮,“如果?你们愿意的话。”

“愿意!当?然愿意!”

“那,好吧。”

赵妈没忍住,上前?抱住陶画,低低地哭起来。陶画抬臂,回抱她。

陶画成为了赵爸赵妈的女儿,对外说是赵岁的双胞胎妹妹,当?时医院出生?时被护士偷走,直到?现在才找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啦!明天继续三更,补偿之前两天的,嗐~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