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 75 章

温梓童却面色微微冷着,回眼远瞧,“这人对指认长史罪行至关重要,务必要逼她将所知的全部招认,不然圣旨到达前,宿州百姓就得不到救助。

椒红点头,“姑娘说的是,眼下早些逼着他们放粮才是要紧的!”

温梓童稍一想,又道:“只这样吓她还不够,到下半夜等她哭累了想睡之时,我们俩就披两块缟素的布来,给她唱上一出夜戏……”

先前还有些沉重的话题,霎时引得主仆二人咯咯笑起来,一路上俩人又是讨论如何才能不动用残忍的刑讯手段,却能逼出供来。鬼怪之法是她们想出的最有效又温柔的手段了。

回到客栈房间,温梓童先将刺史府下人的衣裙换掉,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椒红忙伸出拦:“姑娘且等等,我这就去要热水!喝凉的伤胃,都怪我刚才只想着去接应你,却没想起先要上壶热水来。”

温梓童丝毫不介意,大口饮下,杯中的喝净了,才微喘着道:“这一日都未能喝到一杯水了,可等不急。”

“姑娘受苦了!”椒红两眼微红,不禁有些自责自己的无用,姑娘是堂堂侯府千金,何曾吃过这种苦?吃不好喝不好的一路颠簸来到宿州,还要一会儿扮作男装,一会扮作下人。

温梓童见状,笑着摸摸她的头,“好了,这么一点事你也至于如此?”顿了顿,她又忙转移话题问起:“石头虽还没有找着,但也不打紧,慢慢来。不过那个叫牛二的你今日可有见着?”

坐在对过的椒红摇了摇头,随后又不解道:“听老伯说那个叫牛二的已经好几日未回村了,姑娘为何对他这么上心?可是怀疑他什么?”

温梓童从怀中掏出偷来的那个折子,“你看,”说着,她便将折子展开铺在案上。

椒红虽是穷苦出身,却也识得几个字,入了侯府后更是常陪着温梓童温书,故而有了不少长进。折子上的东西她能看明白,很快便有了与温梓童一样的猜测,惊道:“这个牛二难不成是和这上面的人在为同一人做事?”

温梓童点点头,将折子仔细的合回,依旧收入怀中贴身藏着:“这是从那个伍钦差的房里偷来的,显然牛二和这上面的其它人,都是在为他做事。”

“那伍钦差就是故意收买了各村子的人,让他们带头鼓动村民们闹事!”椒红愤愤道,想着这一切都是针对自家侯爷,越发觉得气愤。同时也后怕,若不是自家姑娘主意大,骗过太夫人冒险来了宿州,那这一切都将在温家人不知的远方进行着,待温家有所察觉时,只怕针对于平阳侯的民怨早已沸腾,直达天厅了!

若真那样,侯爷便是无罪,也要被圣上拿来顶锅平民愤了。

温梓童也微微后怕,长舒一口气,“这册子可以揭发伍钦差煽动民心栽赃父亲的阴谋诡计,只要能再找到那带□□痕迹的石头,便可彻底为父亲洗脱罪名。加上密道里那个能指证宿州长史官粮私售的小丫鬟,这些坏人一个也休想跑!”

椒红眼中也放着精光,边点头附和,边道:“是,还有那个作伪证的商贾,到时所有证据摆在面前,不怕他不翻供承认是诬赖侯爷!只要稍加刑审,相信他定会彻底招了幕后指使之人!”

说到这儿,椒红突然又想起一事,愁的拧起细眉:“不过姑娘,桃花村的粮食不够了……”

“怎会不够?”温梓童疑惑,“今早不是才送去两大袋子米粮,足够三十人撑个三四天的,想来到时放粮的问题也解决了。”

“可是姑娘,眼下桃花村不只三十个人了……”之后,椒红便娓娓将今日桃花村的事道来。

原来是打从桃花村的村民有了粮食吃,隔壁的织锦村、甜水村、彩桥村等几个村里但凡有亲威在的,便纷纷前来投奔。他们与桃花村的人一起找寻石头,也一起分食米粮,原本够三十个人吃三四日的口粮,今日一日便被消耗了一半之多。明日虽还能吃上一日,可她们却也得为明日之后早做打算。

听罢,温梓童也是一则喜一则忧,更多的人来帮她找东西,自然是好事,可是粮食突然不够吃,她身上的银两也仅够接下来两日的住店钱了,唯一的法子便是再回粮仓偷几袋米回来。

可是对于明日或许就会暴露的她而言,无疑是一次极大的冒险。

想了想,温梓童只得做决定道:“那便今夜去偷!趁着他们还未拆穿我这个混进刺史府整整一日的多余人,今晚不至于大肆搜查。”

椒红也想不出其它法子来,只得点头道:“好,那到时姑娘只管在密道接应,我上去将米丢下。”

是夜,入了四更天,夜幕低垂,静谧无声的客栈后院快速闪过两道白色身影!宽大的缟衣罩在身上,衣袂随风飘舞,夜色下看着格外瘆人。

两个白影从西墙下的枯井下去,又将井口封好,沿着密道一路向里摸索而去。

“还记得《深井怨》怎么唱么?”一个白影问另一个。

另一个则信誓旦旦:“姑娘放心,当年听这出戏时我年纪尚小,回家后被吓的一连哭了几夜,一字一句早已深深烙在心底,成了阴影。待会儿定能一字不错的唱完!”

密道不似之前还有些光亮,如今灯尽熄后伸手不见五指。两道白影相互搀扶着走了一里地左右,然后忽地脚下碰到软乎乎的东西,便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那东西也发出“嗯嗯哼哼”带着惊恐语调的哑音。

一道白影在袖袋里抽出个火折子,吹出一豆明火,举到自己脸跟前。然而她根本没有脸,围作兜帽的白布下面,罩着的是一头披散的黑发……

看到这幕,脚下那“嗯哼”声叫得更加急切了,哑中透着极度的惊惧!

不过很快一个阴沉又幽怨的声音便盖过了她,那是来自另一道白影的。只见那白影翩翩起舞一般,绕着早已被吓破胆的刺史府丫鬟慢步轻移,不时还将长发和白色飘带甩到她的脸上,引出一阵更绝望的惊恐声。若不是被布塞着嘴,相信那小丫鬟早已喊破喉咙了。

白影边舞着,边还唱了起来:“夫君投我入深井,十年恩爱消无影……”

椒红又跳又唱的时候,温梓童拿火折子往下照了照,发现那刺史府小丫鬟的屁股下面已是一片洇湿了。知她已被彻底吓傻了,温梓童便趁机问,“还不快快将你此生犯下的罪孽全招认出来?否则我二人必拉你一同在深井常住!”

那被吓尿的小丫鬟哪里还有之前的倔强?哭着疯狂的点头,温梓童便将口中的布给她取下,接着便听她一连串的招认了一堆罪状!自然,她的招认少不了公粮私卖这一桩。

末了,小丫鬟拼命在地上磕头求饶:“我真的不想害人,是长史大人指使我这么做的,我若不做,他必不会放过我……”

目的既已达到,椒红便停了吟唱和轻舞,随温梓童一起把白衣解下,搭在额前的长发也拢去后面,露出正常的脸来。这时小丫鬟虽发现自己中计了,可该招的全都招完了,连有迹可查的细节证据也都招了出来,此时想再翻悔已是没什么意义。

彻底泄了劲儿的她瘫坐在一旁,面色煞白,余惊未消,然后抬起被泪水糊的一塌糊涂的双眼,哀求道:“求求你们不要再吓我了,我该说的都说了,以后再也不会做坏事了,我什么都听你们的。”

道了一声“好”,温梓童便从怀中取出纸笔,又给她松了绑。椒红也极有眼色的去将旁边的两盏灯添了些酥油。

这丫鬟果真是泄了心劲儿,被松绑后也软软的靠在墙上,完全没有要反抗逃跑的意思。她按温梓童所要求的,将先前所言明的长史罪状一一写了下来,又画了押。

温梓童将供纸仔细看过后收好,给椒红使了个眼色,椒红便上前又给那丫鬟绑了回去。只是这回动作要温柔上许多,绳子绑的也未像之前那么紧。

绑完后,椒红捡起地上的布团儿,回头看了看温梓童,似作请示。温梓童看了看那布团儿,又看了看那刺史府的丫鬟,最后视线回到椒红身上,冲她摇了摇头。椒红便将布团儿丢在一旁。

这条密道总长差不多两里路,而现下位处中段,莫说温梓童觉得这丫鬟不会再使什么诡计,就算她想要喊人来救,这里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故而她并不想再多加难为。

临走前,温梓童带着丝安慰的语气,说道:“姑娘,还得再委屈上你一会儿,半个时辰后我们就回来带你一同回客栈。”看着那丫鬟听完她二人要暂时离开后满是恐惧的脸,温梓童又补了一句:“不过你放心,灯会给你亮着。”

说罢,便带着椒红往刺史府方向去了。

到了密道尽头,温梓童正欲攀爬,椒红伸手拦阻,央求道:“姑娘,这回让我上去吧?你在下头接应便好。”

温梓童没急着答复她,而是先附耳在石壁上听了听,断定上面无人后,便哄椒红道:“放心,这个时辰上面断不会有人在。我比较熟悉这里的环境,知道挪动哪些袋子不易被第二日清点的人察觉,因此还是我上去,你在下头接应于我。”

见自家姑娘语气笃定,椒红也不能硬拦,于是帮温梓童先行移开石板,仔细托着她上去出了洞口。

粮仓内一如上回来时一般黑暗,温梓童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吹了几下,又用手轻轻煽动助火苗变大,然后举着往周边照了一圈儿。周边虽模模糊糊的,但粮垛轮廓依稀可辨,她放轻着脚下步子绕过前排的粮垛,走后最里。

最里的粮袋子不像前面码摆的这么平整,有两大垛是胡乱堆放的,想来取个十袋八袋不易察觉。可粮袋子又大又重,平时两人抬一袋尚算轻松,此时温梓童将火折子咬在口中,双手合抱一袋米依旧略显吃力。

费了不少力气她才将一袋抱起,转身正要丢回密道时,前面却被不知是什么堵住了去路。身前挡着大大的米袋子,火折子又歪咬在口中照不清前路,温梓童一时看不清情况,只当是自己撞到了旁边粮垛上,于是调转个方向继续往前走。可是挪了才半步,米袋子子抵在了什么东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