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是第一次来吗?”安谨刚一下马车,原本已昏昏欲睡的小二顿时来了精神。
一招眼就打量了安谨这一身的穿着,大致判断出她的身份。等看到她腰间的那枚玉佩,笑得更加的灿烂了。
“请问小姐是约了人吗?还是要小的给您介绍一下?”
“约了人的,春香阁的叶小姐,麻烦带一下路了。”安谨扫了一眼这座闹中取静的茶楼,暗自点了点头。
选在这地方见面,品味倒是不差。
“钟叔,你到旁边的茶摊等我一下吧。”临进门前,安谨想起之前叶兰生说的话,停了下来与钟业交换了个眼神。
钟业拒绝小二的招呼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牵着马到对面的茶摊坐着。
那个位子,一抬眼正好可以看到二楼包间的所有窗口。临窗而坐的人也可以窥见一二。
在小二的带领下,安谨穿过一个小桥流水的大堂,沿着红木楼梯上到了二楼。
“笃笃笃!”
“叶小姐,您的客人到了。”小二敲响了雕花木门,只见里面静默了一下,传来一声冷漠的“进来。”
“谢谢。”对门口的小二刀了声谢,安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深吸一口气,扬起了笑容,抬脚跨过那高高的门槛。
叶兰生听着门关上的吱呀声,轻快的脚步声。放下了手里的茶壶,注视着那扇绣金牡丹屏风。
她想看看,这位让安明诚拒绝了自己的村女,到底有什么魅力。
芝兰玉树,似水如风。
一打眼,叶兰生就知道自己想的大错特错了。这人不是什么村女,这通身的气派便是自己那位嫁了官家的姐姐也比不上。
“叶小姐?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见对方很是意外的看着自己,安谨展颜一笑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她的对面,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我与叶小姐非亲非故,不知道叶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呢?”
“啊,你好,”没有看到自己预料中的形象,叶兰生心底有一瞬间的慌乱,紧张之下竟差点打翻了面前的茶壶。“我是城北叶家的叶怀起的三女儿叶兰生。”
到底是大家小姐,不过是一会就回到了落落大方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方才的失态。
“城北叶家你知道吧?庆远府最大的茶叶商。”宛然一笑,姿势优雅地给安谨到了杯茶,叶兰生笑意盈盈地询问道:“这是我父亲给我的练手的茶楼,安小姐觉得怎么样?”
“嗯?挺不错的,别致幽静。在这岭南里还挺有特色的。”岭南多粗野,与江南秀丽还是有点差距的。
安谨这样打太极似的回答并不能让叶兰生感到满意,接着热情地邀她点评茶水,“是吗?看来安小姐对这些也是有研究呢,您再尝尝这茶,今年最好的清明前茶。您觉得这比苏杭的雨前龙井怎么样?”
不明白为什么叶兰生要揪着自己问意见,能道想要听自己的夸赞吗?
安谨无奈地想着,还是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
好在过去那几年,为了安明义把自家鲜花做成花茶而到处拉揽客人的时候学过一些。而今在做来,对那些规矩也还算是有点了解。
见安谨丝毫不露怯,手法姿势也都是受过训练的标准模样。在难以置信之余,叶兰生还有些质疑。
什么样的村女会这些大户人家的玩意?
升起疑惑的叶兰生开始注意起安谨的一举一动。越看便越发觉得自己的信息有误。
“不知道安小姐是哪里人?能养出您这样钟灵毓秀的人物,一定是书香门第吧?”
一句话打乱了安谨还在组织的语言,脑子里还在想着怎么夸这杯茶而不显自己文盲呢,冷不丁被问及了出身,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回答。
生自己的倒是不知道,养自己的比书香门第可还是要书香门第。
社会主义国家不比书香门第要高大上吗?
想是这样想,但安谨还是不免被这个话题给刺到了。
叶兰生见安谨果然变了脸色,对自己收集来的信息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信息还是有用的。
“安小姐要是不方便说的话,也没有关系的。”微微一笑,叶兰生善解人意道。
“无妨,”勉强扯了扯嘴角,安谨的捧着茶盯着叶兰生,良久缓缓道:“我的身世叶姑娘不是都知道吗?您找我来要是只想要问这个,我可就没有什么兴趣了。”
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凤眼,里面翻腾的情绪让叶兰生心惊。
“安小姐莫怪,既然您不想说这个的话,就当我没有说过。”发现自己竟让被安谨眼神的给吓住,叶兰生颇有些恼怒地掩饰自己的弱势,“我来是想要和安小姐商量一下与安明诚的婚事的。我心悦于他,要是安小姐同意我们的婚事的话,我们家将出一万两的嫁妆三家铺面和一个药堂,还有你们家二弟商路上的人脉和江南书院的一个入学名额。”
“都说长姐如母,您是不止是长姐还是他们的恩人。他们也公开表示过,家中一切事物皆由您做主。所以我过来是想让安小姐您考虑考虑。”有什么是我能给他们的,有什么是不能给的。
叶兰生声音不大,说的却像是平地惊雷炸得安谨差点乱了阵脚。
“以他们那样的人,应该娶一个对他们有帮助门当户对的姑娘,而不是村里头的野丫头。姐姐,您说对吧?”叶生兰说完便盯着安谨看。
见她从生气皱眉濒临失态想要大骂自己,再到硬生生的忍下去冲她扬起笑容,
“叶姑娘想要嫁给谁就嫁给自己去争取嘛,我这是长姐也好恩人也罢,都没有约束他们嫁娶的意思。要是他们愿意娶个男的我都不介意,何况是村女呢?”
在茶杯快要寿终正寝时,安谨终于把他们放了下来。
“毕竟两情相悦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知晓他们谈话的安谨,自然知道叶生兰的痛处在哪里。
两人都是在笑意盈盈的说着伤人的话,不过安谨这话一出来,叶兰生就有点笑不出来了。她要是可以让安明诚和她两情相悦,她今天就不会来找安谨。
不过没想到本来是个村女的人也这样的不好对付。真不知道这样一个孤儿,哪里来的自信和自己争。
叶兰生在安谨这里找不到好处自然是不甘心,但知道安谨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没见识的农村人,这才是让她最不放心的地方。
“叶小姐家大业大见多识广,这世间青年才俊多得是,何必盯着心有所属的人呢?而且,背后做这样的事也有失您的骄傲吧?”
知道了对方来的目的,安谨也没有必要再和她聊下去了。她可以接受对方的公平竞争,但是拿钱财做感情的筹码,着实让她有些反感。
“安谨,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自私吗?”
望着走得自由洒脱的背影,叶兰生咻地站了起来大声质问,“他本来有光明的前途,可以入仕途做高官,可以在沧澜做讲大夫。为了你回到岭南这个穷乡僻壤,错失大好前途。如今你还用恩情去要挟他,是想让他一辈子都折在你身上吗?”
“他们兄弟回报你的已经够多了,做人不要太贪心。”
“贪不贪心不是你说了算,只要他们愿意与旁人有什么关系?”停住脚步的安谨最后也没有回头,说完不再理会她。
“混蛋,混蛋,都是混蛋!”无能为力的看着安谨一步步的离开,知道自己已经输得一塌糊涂的叶兰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挫败。
听着身后噼里啪啦的玻璃碎声和怒声,安谨脚步顿了一下便若无其事的下了楼。
“说完了?今晚想要吃什么?”
安谨方才走到门口,便那个争吵中心的人,正在外头等着自己。见她出来了,便扬起可以溺死人的笑容。
“你怎么在这里?”毕竟药堂和这里可是两个方向啊。
“莲月楼在这座茶楼前面啊,”知道安谨的疑惑,领着人往茶摊走的安明诚解释道:“昨天你说想吃家里的莲子了,没有空回去拿就给你买了莲月楼的点心。谁知道经过这里的时候看到了茶摊上的钟叔呢?这不,一问才知道有人约了你喝茶。”
“这有人,是沈公子还是杨公子还是李公子啊?”悄悄捏了一下安谨的手,安明诚把吃醋说得风
轻云淡。
“这茶摊也不卖醋呀,”耸了耸鼻尖,安谨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模样,“我见的可不是什么公子,而是追某人追到药堂里去的小姐,这要说醋也得我来醋吧?”
“啊谨若是因这个醋了,等我们成亲的时候,我肯定给她包个大红包。”说着便是感慨一番,“我这辈子还没有见过你因我而醋的样子呢。”
“胡说八道,不是说要回家做饭了吗?快别说废话了,赶紧走吧!”安谨脸一红,恼羞成怒地推着人上了马车。
车轱辘咿呀咿呀的转,楼上目睹这一幕的人抓着栏杆的手都拽出了青筋,红着眼看他们渐走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