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是昏了头!”抚着胸口,安谨生气、懊悔、不满、愧疚等情绪齐齐涌上了心头。
她满心的怒不可争,颤抖着声音厉声道:“便是为了这点事情,就抛下弟弟和家里在这样危乱的时候远行,是不要命了还是不要家了。”
在安谨看来没有什么是比命还要重要的。她没有体会过情情爱爱的事,不知道这算是什么。但是想着以前班里那些合了分,分了合的小情侣,她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因此当安明诚说出这样类似自暴自弃的话时,她是震惊且不解的。
她不懂。
他还要期待什么呢?
知道安谨担心自己但却不是他想要的感情,安明诚最终还是别开脸决然道:“啊谨,我是成年人了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至于弟弟们……这几年来也都是您在教导养育,我这番出去也好……”叫自己配得上你。
未尽之言是他的奢望,只是不知道上天会不会给他机会。
安谨很气,见他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再加上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言辞的人,气血上涌便免不了的口出恶言。
“是啊,那么多年了翅膀硬了,我管不住了你。本来就是非亲非故的人,我是鬼迷心窍了才留着你们。你走,我安谨要是再多管闲事就是犯贱。”
安谨说得绝,做得也绝。当即便毫不留念地转身离开,留下一群还处于震惊的人。
“大公子,小姐也是担心你,你服服软别把她的话当真。”何蓉敲敲安明诚,又看看安谨丢下这一句话,扭头追上安谨。
僵在原地的人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钟业深深地看了一眼安明诚,也一言不发随安谨走了。留
下的安明义拧着眉,最后叹着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这事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你应该好好和安姐姐解释的。实在不应该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是找个机会和安姐姐解释一下吧,我会照顾好家里的。”
安明义从四月份开始就没有去上学了,这下一停课安家的几个孩子都回了家。原本还兴致勃勃,欢喜家里可以热闹些的安谨,冷不丁遭受了安明诚这一打击,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了。
六月十一,是安明诚启程去沧澜书院的日子。他早早起来走到那扇自己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院门前,定定地站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敲响它。
“走吧。”轻轻的一句,不知道是在告诉自己还是告诉别人。
安明诚深深地看了一眼院门,在钟天担心的眼神下,步伐沉重缓慢地离开这个地方。
安家宅子的庭院外停着早已套好的马车,何蓉钟业安家兄弟等人都站在外头送行。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时辰过了,安明诚也没有看到那个想看的人。
她真的是恼了我了吧!
低头自嘲一笑,抬头面对何蓉他们的时候仍是温文尔雅。
“此番出行不知归期,家里希望大家能照顾好。明义要谨记我叮嘱你的事,万事以家中为重,有事给我写信,”目光扫过钟业和何蓉,安明诚向他们深深地行了一礼,“如今是多事之季,家里的安全还望钟叔多多上心。至于何姐姐……啊谨她吃惯了的东西我都写了方子,还望何姐姐多多注意一下。”
“大公子客气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两人避开安明诚的礼齐齐回道。
“那就拜托了。”视线越过他们,像是飘进了院子看着那个人。最后却也只能是遗憾离开。
世上的话终究都是真假参半的,可惜自己遇到的都是假话。
院子里阁楼上,安谨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再一次尝到了被人丢下的感觉。
*
人走了时间也走了,转眼就是官府来收粮的日子。
王家村上除了安谨家,没有一户人家的稻谷是完全成熟了的。而安谨因为有安明诚这个秀才的功名在,是一粒粮税都不用交。纵使王家村的人早已知道这个事实,也嫉妒得眼睛红到滴血。
“那个安小姐啊,我代表村里的人来和您商量点事,您听听看可不可以?”王富局促地搓了搓手,被突如其来的政令愁得老了不少的面孔上满是皱纹。
“村里的稻子只有您家是成熟了的,其余人家的还要再等上十来天才是收割的好时候。但官府要咱们七月前交齐,要是现在割了可不就是在糟蹋稻子吗?”
王富愁眉苦脸地说道:“所以村里的老人商量一下,想问您可不可以先借点粮给大家伙交税?等到收割的时候,我们再把自家地里的粮食给您送来?”
王富小心翼翼地说着,见和安谨拧眉思考的样子,怕她不同意急忙补充道:“您放心,您借我们粮食的话,您地里的粮食就都是各家各户自己去收不要您出工钱。送粮食回来的话,也是送晒好的可以直接入仓的。”
安谨没说话,这几天她一直睡不好,脑子在想王富说的主意时有些费劲,理了小一会才知道他想要什么。
“这地里的粮食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应该是不够村里人交税的吧?而且,你们自己要交多少,不是看收成的吗?这都没有收,官府上的人怎么定?”安谨算了一下自家那几十亩的水稻不解地问道。
“这事您放心,这都是按照往年的收成决定的。要是今年粮税不涨的话,就是按照往年的来收,只是今年涨了要多交。”
“村里头的人不是谁都可以来和您借粮的。我挑了一些老实的困难的家庭的来跟您借而已,那些偷奸耍滑的不懂事的我都没有告诉。”
王富从手里拿出一本册子递给安谨说道:“里头圈起来的都是这次想要借粮的人,打了叉的是风评不好的人家,安小姐您看看。”
安谨一页一页地翻着那个册子,里头被圈出来的人中有不少像李青、庞嫂子等熟悉的人。打叉的有整整一页,是陷害过安谨的王家人。
见里头写的确实是公正,安谨便也点点头,“这事我是可以答应的。但是都说斗米恩升米仇,为了避免大家觉得我安家有粮就必须借给你们,你们还得帮我田里的鱼都抓了出来才行。不然你们也割不了稻谷。”
安谨这要求不过分,不要钱不要粮,不过是出点苦力,王富当即便替村里人答应了下来。毕竟他们自己的稻谷现在收和等到完全成熟后收,那收成可是可以多增加一成左右,这应该算是他们占了便宜了。
王富选出的二十三户人家都是明事理的,知道了安谨的要求后果然没有说什么。但是那些没有选上,需要早早就下地割自己稻谷的人就不一样了。
不管是嫉妒安谨有怎么多田地的,还是记恨安谨不借给他们的,都对安谨有了不满。但鉴于村里现在大部分人家都承了安谨的情,一旦有人听到对安谨不好的话便怼他们,他们才只能暗暗发酸而已。
事情定下的第二天,王富就组织了村里的人来抢收。
先是把田里的水放干了,再是把家里的盆盆框框都拿来装鱼。
安明义算好要收获的日子,早早地便联系好了买家。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拉着马车,抬着大缸来地里等着了。一过来就瞧见这些装备的村民都很震惊。
“那些人是来干啥的?”看着比人还大的缸,王三震惊道:“难道这田里养的鱼真能长大?也没有见安家买过啥给鱼吃啊,怎么还有人来收这个呢?”
“不是吧?这田里还真能养鱼?那田里的鱼多少啊,能让人拉车来买?”与王三同行的人也很诧异。
这田里的鱼不是没有大的,但往常他们自己抓到的不过是巴掌大的而已,而且还是偶尔才有。这安家就算有几十亩的地,也不可能有上百斤吧?更何况没有喂东西,没有买鱼苗,全是放养状态。
这事要不是安谨提起,大家都快忘了开始的时候,安家是向大家收了鱼苗往田里投的,当时他们还嘲笑过呢。如今看来好像不是安家有钱没地花的样子?
怀着好奇众人来到安谨田里,见着不到小腿肚深的水里扑腾着一尾尾鱼,密密麻麻竟是比人家鱼塘还要多的样子。
“这个还真的可以养到鱼啊?”扶着快要掉下去的下巴,王三等人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他们是没有看过安家的田,所以怎么也想不到这看似打闹的举动,竟然真的让安谨养出了东西来。实在是让人羡慕。
“这鱼得卖多少钱啊,比种田还要值了吧?”李氏戳了戳身边的人语气有些酸。
“不说这鱼,你看安家的这谷子是不是比我们的要饱满些?”掂量了把金灿灿的稻穗,庞氏眼里满是羡慕和喜爱,“这边的地可不是上等田,可是种出来的东西比上等田还要好些,不知道这和安家在田里养鱼有没有关系。”
田埂上,一位三四十岁的络腮胡大叔和笑眯了眼和向安谨夸赞道:“安小姐真是奇才啊,这稻花鱼我在宁德府吃过,当时就觉得味道惊为天人,一直想要再尝试一次。不过做了那么久的鱼贩子,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可以把稻花鱼养得那么大规模。这岭南里还没有谁想出过这个主意呢,那么新鲜的东西,肯定能卖得一个好价钱。”
说着便是两眼放光似地看向田里,仿佛那田里的鱼已经变成了一个个金元宝。
“
石掌柜满意就好。”安谨点点头与他一起在边上看着村民收鱼,烈日下晒得有些眩晕。揉了揉眉头,安谨撑着在边上站了一上午没有任何人发现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