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古人迷信吗!不是说死者为大吗!不是说长兄为父吗!这是什么情况!
安谨以为自己见过的已经够震撼了,但没想到永远有人可以刷新她的三观。这是人干的出来的事吗!
“嫁,嫁!我嫁,只要办完父亲的葬礼我就嫁。婶婶让嫁谁就嫁谁!呜呜!咳呜呜!”
凄厉的女声把安谨从回忆中拉回来,她凝神一看,便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拉住想要离开的陈氏向她妥协。
“这不就是了!要是你早点答应,你爹早就入土为安了,你就是个不孝女。”陈氏停住脚步,佯装难过道。
但脸上的得意,便是拿手也挡不住。
“能用钱解决的事,何必去求这样的人呢?除了你自己,没有谁是靠得住的。”
这丑恶的嘴脸深深刺激到安谨了。何其相似啊!何其相似!陷入回忆的她当即给何蓉丢下一块银子,惨白着脸踉踉跄跄的走了。
“啪!”银子掉到何蓉的面前,她愕然的抬起头,怔然的看着安谨的背影。
“安小哥?”人群里,林顺楞了一下疑惑了一句。
“哪里来的臭小子多管闲事!你娘生你死了吗,没教过你吗,年纪轻轻的就勾三搭四的。”陈氏愣了一下,也认出了安谨,当即对着她的背影口沫横飞了起来。
“怎么,你个死丫头还敢拿钱?给我交出来!”骂完,想要弯腰捡钱的她,发现钱已经被何蓉收起来了,当即又对她骂骂咧咧,并上手去抢起了钱。
“这是我的!”之前还哭哭啼啼的人,不知道是被安谨的话刺激到了,还是被钱刺激到了。在面对陈氏的逼迫时,竟是收住了眼泪,平静又冷漠看着她。
“这是我的!”何蓉盯着她的眼,又重复了一遍。
那黑黝黝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让被她注视着的陈氏突然头皮发麻,忘了动作。
“各位叔叔伯伯,婶婶奶奶。父亲在世时曾教我知恩图报,孝长敬亲,阿蓉一直以来都是兢兢业业,半分不敢违背的。”
“只是没想到,这亲不是亲,长不是长。阿蓉无能,连让父亲入土为安都做不到,幸亏得贵人相助。现在,只求各位看着街坊一场的份上,替阿蓉父亲收殓。这银子,全当报酬!”何蓉挣开陈氏,转身给街坊邻居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这干脆利落的样子,比安谨当时强太多了。
“帮!冲何大哥的为人,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这事我们现在就帮你办成它!”一个听了全场的男人突然走出来应道。
“就是,这大家都是街坊邻居的,那能让这事怎么下去。”
“是啊,是啊,阿蓉你就先放宽心吧,大家伙一起商量个章程,一会就把你的事弄好。”既男人开口后,其他的围观群众也都纷纷开口应道。
“呸!见钱眼开的东西,装什么好人。要不是这银子,你们能出声?还帮她办好?我看你们就是想着占便宜!”陈氏脸色巨变,朝他们吐了一口吐沫,又开始了舌战群雄。
“我告诉你们,这钱是我们何家的,谁一分都别想碰。”叉着腰,陈氏将在场的人都骂了一遍。转头,又盯上了何蓉:“把钱给我交出来。”
“不!”
无视陈氏的捶打,何蓉揣紧了银子,在人群中搜索着,突然眼前一亮,她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三叔公!何蓉求求你,求求你让大伙帮帮忙,我爹的丧葬费都在这里了。求求你让大伙帮帮忙,让我爹入土为安吧!”
甩开陈氏的手,何蓉跪爬在地上,拉住那个被人扶着老爷子,把手里的钱拼命塞给他。
“何蓉你先起来,女孩子家家这样抛头露面做什么。”何得岑皱眉,看着一幕闹剧,感觉脸面都丢光了。
“启义虽说不是你男人的亲哥,但到底是生活了多年的人。这大庭广众之下,竟做出把人往外丢的事,你们真是丢了我何家的脸。”何得岑一杵拐杖,气的胸口起伏不停。
“老二呢?你们家老二怎么不见人?那么大的事就让你一个妇人出来?赶紧把他给我叫出来。真是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爷爷别生气,别生气。二叔应该是不知道的,您先消消气。我们等二叔出来再商量啊!”何洛云轻抚他的后背,悄悄给陈氏使了个眼色。
“商量什么,这钱何丫头也给了,赶紧叫人出来把丧事办了。这把人丢在大街上的事,我还没有见过。我何家可丢不起这个脸!”听完,何得岑更生气了。就连自己最疼爱的孙子,何洛云也吃了挂落。
“二婶婶,你看爷爷的意思就是族里的意思。你还是快点把叔叔叫出来吧!”何洛云无奈,对还杵在原地的陈氏皱眉说道。
“他三叔,这可是我们家自己的事,怎么轮到族里管了?”陈氏狠狠刮了眼何蓉,不善的怼了天命一句。
“什么话啊?陈氏你说的什么话?要不是你做这个事丢了我们何家的脸,我会管你这个事!真是妇人之见。赶紧让老二出来。”何得岑气了个倒仰,差点就喘不上气来。
他伸着枯瘦的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陈氏,一脸的怒气。
“赶紧让二叔出来吧,这家里的大事怎么能让女人出面!这二叔也是不懂事!”何洛云搀着自己爷爷,一脸厌恶的看着粗鄙的陈氏,嫌弃的说道。
“怎么和你二婶说话呢!好歹是个读书人,连长幼尊卑都不分了吗!”何启超从门里走出来,皱眉扫了一眼围在自己家门口的人,对何洛云厉声喝道。
“别说洛云,你这个做弟弟的怎么回事?竟然让你媳妇就这样把大哥丢出来?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人干的事吗?”何得岑怒气冲冲的指着地上的人质问道。
“我娘就生了我一个,我哪里来的大哥?三叔您想要可怜他我是知道的,我也可怜啊!可是您看我这一家老小的,哪里有余钱去给他弄这个?”何得岑撇了一眼地上了人,翻了个白眼。
然后看着憔悴却不失姿色的侄女,不怀好意道:“要是阿蓉懂事一点,答应了黄家的亲事。哪里还会有这样的问题?”
“三叔公!父亲在世说,您是这家里最公正不过的人了,叫我日后有事便来寻您做主。而今阿蓉也不求别的,就求三叔公能让我爹入土为安。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可不可以?”
对上他的眼神,何蓉脊背一凉,不敢再将事情耽搁下去。
“是该入土为安的。死者为大,你们有什么事都先把丧事办了再说。银子就从我这里拿去,等办完了事。你们自己有什么事就自己解决。”听完何蓉的话,何得岑一僵当即不顾何启超的意见,拍板决定了这件事。
作为何家的族长,也是这条胡同里最老的那一批人。何得岑这话一出,何启超就没有反驳的余地。而作为邻居,在主人家准备好钱财之后,与何启义有点情分的人也都纷纷出手帮忙。
买棺、入殓、披麻戴孝,这些与何蓉都没有关系。作为一个女子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没有后人一样被埋到远山里、何家祖坟外。
“谨哥哥!我有事想要和你说!”
回家吃完饭的安谨,一改往日到院子里乘凉的习惯。一丢下碗就往自己房间走去。而安明诚也放下手里的活,紧跟着安谨来到她的房里。
“来得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们商量”安谨关门的手一顿,便扯着笑把人迎了进来。
“是你先说还是我先说?”给他倒了杯水,安谨兴致不高的直接开口。
“谨哥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你好像不开心!”捏着茶杯,安明诚小心翼翼的出声。
“没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你先说吧!”想到刚刚见到的那一幕,安谨捏了捏眉心。强忍着痛苦和他谈话。
“你明天就要走了?”见安谨不想说,安明诚也不逼问。转而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就是这两日吧,明天的船票没有了。怎么,你是担心我离开没地方住吗?我已经跟小六管——”
“不是!”
安谨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他打断了。察觉到自己的冲动,安明诚深吸了一口气,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柔模样:“对不起谨哥哥,是我无礼了。我来和你说的不是这个,担心的也不是这个。”
“我来,是想求你,求你带上我们。我们想跟你一起到岭南去。”仰头喝了一口水,安明诚捏着杯子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安谨愣了,不确定的问了一遍。
“我说,我们希望跟你一起到岭南去,希望你可以带上我们。”说过了一遍,说第二遍的时候,安明诚要比之前镇定的多。
“跟我去岭南?”怀疑自己幻听的安谨又重复了一遍,直到看到确定的点点头,才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你知道我去哪里是干嘛的吗?你知道哪里的是什么地方吗?你才认识我多久,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跟我走?你脑子呢!”
安谨都被他气笑了,不过是一起生活了几天的人,竟然就敢跟着她走。真是不知人间险恶。
“要是没有你,我们兄弟可能早就没有了。按理说,这命就是你的。就算不是,我们也不过是回去当乞丐,有什么比得上跟着你的呢?”安明诚微微弯了弯嘴角,把昨晚安明义说他的那一番话拿出来,堵上了安谨的嘴。
“你要这么说就这么说吧!但是我可不能带着你们去的。这里的房子我跟江小姐说过了,会继续留给你们住的。并且他们店铺也会收你做学徒,你可以靠自己养活自己和弟弟了。”
“话说到这了,你回去跟弟弟们说吧。我要休息了,别打扰我!”
安谨确实是没有话说,但是这不代表她会同意。强硬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后,她便把人推了出去,碰的关上了门,将人阻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