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摇头表示不知,“师叔不如随各位师父一同去看看,若那施主以为自己被淘汰,下山去了可就麻烦了。”
湛寂凝眸神思片刻,起身去了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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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啷个想的嘛?前面两关答得比谁都快,最后一场却掉了链子,不是我说你,你画啥大饼嘛。”
“刘兄,你就别数落静好兄弟了。”玄漠一脸关心,说道,“我们能通过是死记硬背,你却是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如此聪明伶俐,再找别的师父求求情,他们或许愿意收你。”
萧静好将脸埋在树荫下,急得要哭了。以前是湛寂单方面不收她,她沮丧,可如今机会摆在眼前她却与之完美错过。
她肠子都悔青,自己当时到底在想些什么,魔怔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明明可以通过,却因为对方一句话,转而去给人家画饼,为何没管不住这双手啊……
湛寂虽然默许她可以留在寺里,可是放眼整个清音寺,连烧火做饭的僧人都有个师父,自己什么身份都没有,杵在这里何其尴尬。
本想就此离去,可如今山下正被官兵们把得严严实实,此时下山就等于自投罗网。
萧静好满脸失落,作揖道:“先恭喜二位了,是我自己定力不足,来年吧,没关系的。”
刘老六拍着了怕她肩膀,“多大点事,你怎么跟个姑娘似的,还哭上了。”
“刘兄,女子这种话以后不要乱说,清音寺门规甚严,是不会收女弟子的,若别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对静好兄影响不好。”
玄漠语重心长,刘老六虽不服气,但也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
正说着,迎面走来湛空禅师一行人,萧静好觉得有些惭愧,心下慌乱,当即闪躲开来,又见湛寂从他们身后缓缓走来,她忽然觉得脚有千斤重,再也挪不动半步。
他不是不会出席这种场合吗?去年几千人都没选到中意的弟子,今年是谁,竟能入他的法眼。
他一出现,外围来上香的女子们便开始躁动起来,有的红着脸不好意思看他,有的却明目张胆扬声道:“佛子,你可愿意跟我生小孩儿,只管生,不要你养。”
还兴这种?萧静好被这种少儿不宜的话呛得脸红。
“湛寂佛子,苦首戒律清规何其无聊,若你愿意还俗做夫我君,我家中良田百亩、腰缠万贯通通送你。”
那画风,惹得一众禅师脸红耳赤。只有湛寂目不斜视,定力十足,连眼皮儿都没眨一下,六根清净得很。
萧静好正听得起劲,湛寂忽然从人群堆里捕捉到她,两人的眼神有过短暂地“交锋”,四目相对,她竟从他眼里看见一闪而过的寒意。
湛寂转头去看淳修,淳修不敢直视自己师父,只得低头看脚。
从他的反应来看,他应该不知道她会来参加测试,且进了前十五,所以他看淳修那一眼……是责怪淳修把招新的事告诉她吗?
当真这么不受待见?罢了……索性自己也没过。
萧静好这样想着,转身便走,这厢刚走几步,便听有人扬声道:“谁是画大饼之人?”
果然还是被嘲笑了,她煎熬地转过身。
场上时有低笑声传出,她脸刷一下变得通红,仿佛被千万双眼睛盯着看,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那种窘迫,已超出她承受范围。
“原来就是你,没想到吧,有人愿意收你了!”
湛明禅师的话像惊天大雷直击萧静好耳膜,她猛然抬头,一脸茫然。
谁看中她?是斋堂的僧人看她有做饼的天赋,所以愿意收她?
唉,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虽然失落,但总归有个师父,做饼好歹也是一门技术活,掌握这一技之长,将来下山后也不愁讨不到生计。
是了,她认得斋堂师父,于是自行去到人家面前,“砰”一声,双膝重重跪地!
“师父!”她诚意满满喊道。
斋堂僧愣了愣,忽然笑道:“你喊错了,不是我。”
他说着挪开了位置。
随着那人走开,步入眼帘的一片素白,那人浑身没有丁点修饰,与在场盛装出席的僧人格格不入却又那么与众不同。他的眼睛眼里总是空无一物,他的身影总是那样孤清,他整个人还是如此高傲。
萧静好被湛寂盯得无处遁形,一时失了言语。
怎么会是他!莫非那个孩童……是他故意设置的隐形题目?
湛明禅师看热闹不嫌事大,他说:“师弟,你方才还说要收,怎么,想出尔反尔?”
湛寂从始至终都在沉默,脸上多了些似有若无的情绪。
这时有人催促道:“能做我师弟的弟子,乃是你三生有幸,多少智者都没你这等本事,还不快拜师?”
萧静好一直跪在地上,良久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酝酿片刻,她终是俯首给他磕了头,喊道:“师父!”
再抬眸望去,那人眼角眉梢都是抵触。
她暗暗想,师父……不喜欢我,以后记得跟他保持安全距离,至少保持三米开外的距离。
见湛寂八风不动,湛空为缓解气氛,对消静好说:“既入我佛门,自当了去前尘夙愿,俗世过往,皆成过往云烟,以后你要好好遵纪守戒。”
她这时乖得像只兔子,默默点着头。
“师弟,赐法号吧。”湛空提醒道。
他说话间,别的禅师开始挑选自己的得意弟子,场上很快就剩三五几人。
“师弟?”湛寂不语,湛空再一次提醒。
那厢深深地闭了下眼,像在做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良久后,他才睁眼淡淡说道:“法号……你叫什么?”
“静好,弟子俗名静好。”生怕他收回成命,萧静好赶忙说着,这名字还是出城那晚她母妃临时取的。
湛寂眉眼微抬,“就叫静好。”
他们这波徒弟,按辈分排都应该是“淳”字辈,而湛寂赐她的法号却是“静好”。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淑妃一辈子被锁在深宫,不能爱也不敢爱。之所以给她取名为“静好”,是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儿,将来家庭和睦,夫妻间能有真挚的爱情。
如今湛寂又以此给她做法号,此“静好”还是不是彼“静好”?
她想去想来,也不知其中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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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漠拜在了湛空禅师门下,法号淳离。刘老六被湛明看上,改法号为淳渊。其余的三个也纷纷找到了合适的师父。
萧静好直到跟着众人去到大雄宝典,人都还在魂不守舍,因为他们拜完师,敬过茶后,便是剃发环节。
她眼睁睁看着前面的师兄们满头青丝一缕缕掉在地上……从此一切归尘土,前尘往事都做了罢。
萧静好两只手紧紧攥着,手心里全是虚汗,她不是不向佛,也绝对没有半分不敬之意。
毕竟是个女儿家,要让她此时剃度……总归是有些难以接受。她跪在蒲团上,一颗心如被火烧,临到剃头时,抬眸看了眼湛寂,而那人却没有看她。
说是急那时快,随着发带被扯开,萧静好乌黑的发丝如瀑布般垂下,那一头柔顺的青丝,绕是在宫里,别人也是羡慕不已的。
这时剃发僧举起手里明晃晃的小刀,欲为她剃发!
既入佛门求生,就该想到这个步骤。只是……这头青丝也曾挽过发髻,也曾戴过珠钗。那一刻,她咬牙紧闭着双眼,只为了不让眼泪决堤。
煎熬着又等了片刻,预料中的发丝脱离头皮的感觉并没到来,萧静好这才睁眼看去……眼前被一片素白所代替,湛寂居正高临下望着她,望着她眼底泛滥成灾的泪水。
他静静看着,眸波清冷,片刻后接过那把剃度刀,又放回托盘,说了句:“让他带发修行!”
众人还没回过神,他人已踏步出了门。
萧静好怕眼泪掉出来,没敢四处张望,后脚追他而去,边跑边捆头发。
一路上湛寂都没回头,她只得默默跟着,也不敢靠他太近。
行至一颗古松下,前面的人忽然止步,萧静好立刻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湛寂转身时,画面让他有些不适,只见前面的人头上乱做一团,像个……鸟窝。
他问:“又要拜我为师,又不想剃发,为何?”
她自知一举一动瞒不过这位佛子,想了想,如实道:“弟子虽崇尚佛法,但……并不想剃度。”
“你倒是诚实。”湛寂没给她松气的机会,直接了当问:“准备多少岁下山?”
她抬头看他,弱弱回了句:“师父若是不想弟子离开,弟子可以……”
“想太多,我不会有这个想法。”湛寂说罢,转身继续赶路。
她迈着两条小短腿又追上去,有些气喘,“弟子,弟子有一事不明,别的师兄都是淳字辈,师父……为何会给我取名为静好?”
前面的人脚不见停,低沉一句,“不想要?”
倒也不是,她没敢再问,只是嘟囔道:“那……师父在不知是我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我,这是不是说明我们还是有缘的?”
湛寂没回她话,略微回眸,“过来!”
她被他严肃的神情和声音吓得不敢上前,踌躇须臾才走上去,却飞快越过他,站在他前面三米之外,“师父有何吩咐?”
他看着嗖一下跑到前面去,又隔开三米远,且有些颤抖的人,不动声色皱了下眉。
松柏长青的幽静小路上,他转身迎上晚霞,放缓了语气,“把头发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