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假如妗妗生在现代(番外)

足球划过弧线,撞她一下,落在了脚边。

“妹妹,把球踢过来好吧?”大嗓门的男生用球衣擦了把汗,站在草地上,远远地喊。

有多爱认姐姐妹妹。

白妗垂下眼,盯着足球,似乎有点无措。

那边有人迈步,走到了她面前,笔直修长的身体,带来的压迫感让她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盛高的校服是白色,衣角被足球蹭到,沾了灰。

顺着她的视线他看到了,微微蹙眉:

“对不起啊,”

温润清淡的嗓音。

白妗抬眼。

是他。

道歉的时候直视她,眼眸阒黑,很容易看见里面的真诚。

见她不说话,他从口袋缝中抽出白纸,指甲修剪得干净。

指节细长,却是一种有力度的美,“有没有伤到哪里?”

温和的待人方式,令人如沐春风。

白妗低下头,好像才反应过来,接过纸,小心翼翼不跟他的接触。

攥紧。

没有说谢谢。

“哎,半天了!”

男孩子才把球捡起来,那边把他叫过去,嘲笑,“妹妹太漂亮,看愣了?”

“胡说什么。”

男孩轻轻地笑,拍他的肩,与他玩闹起来。

一场偶遇,自然地撇在身后。

杜相思吃着薯片咔擦咔擦,“跟你说话了,是不是好帅。”

“他是谁。”明知故问。

“高三十九班的姜与倦。”

“哦。”

白妗抱紧手里的作业本,跟她走上楼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他,这种奇妙的心情,被她反复地咀嚼。

其实早就知道的。

他的名字。

整个昭盛一中,不会有人不认得。

昭盛集团的继承人,生来含着金汤匙。

而他本人又有着相衬的容貌与能力。

高高在上的神话。

昭盛的高三十九班是攻关班。

培养出来的学生,个个都是名校的料子。因为是在昭盛的最后一年,有女生疯狂打听那个人的志愿,据说不局限于国内,已在着眼国外的学校。

也是,年年蝉联级第一,家里资本又雄厚。

很多人就这么放弃掉,太远了,追不上。也有不甘心的,却大都在暗里想想,摆到明面儿的没有几个。

也许是性格好的缘故,跟他处成朋友很容易。

却没人打得破那种距离感。

好似天上月、镜中花,正是因无人摘下,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

据说本人表示高中不想谈恋爱,以学业为重吧,云云。

这么古板模式化的回答。

白妗听过,也就当听过了。

北方的学校,大部分人说话蛮字正腔圆。早上抄个作业,试卷与作业本乱飞,后排的男生们胡嚷嚷着,脏话连珠炮地往外蹦,跟菜场一样。

还有女生趁老师没来,抓着一点时间赶紧八卦。

“不是认识而已吧,生日还送礼物,是不是喜欢你呀。”

漂亮的班花推了她一下,“别乱说啦。”

“害羞什么,哎,晚上开趴呀,你叫他一起?”

“可能不好开口,”班花为难,“还有社团一堆事,应该挺忙的。”

“怎么了嘛,发小的生日都不来啊,我不信,哎,不愿意就不愿意了,跟我直说又不会怎么样。”

语气有点酸溜溜。

“好啦,老师来了,”杜茵温温柔柔地提醒,前桌的马尾飞快地甩过去。

社团。

对了,他是街舞社的社长。

喜欢街舞的男生应该很张扬。

他却不是。

据说是受到相熟学长的拜托,才接下社长的职务,只是代管而已。

有人戳了戳她的背。

她往前挪,那支笔不依不挠,又是一戳。

转过头,她脸色已经有了严厉。

“什么事?”

转学过来的第一天,这个人对她吹了声口哨。

南方的小孩儿啊,连说话也软软糯糯的。明明是严厉的诘问,硬生生带上温吞的抱怨。

男生刚刚还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

“黑长直啊,我的菜。”

“又怎样,一看人家就是乖乖女,能看上你个大老粗吗,”同伴笑他。

“这种女的,”他故意停顿。

“看着纯,其实好弄得很。”

嘿嘿笑。

同伴被他的猥琐惊到了,“恶心。”

“你爱信不信。”

于是故意把橡皮弄掉,“妹妹,帮哥捡一下?”

侧着脸,弯唇笑着。

仗着自己长得小帅,勾搭过班上很多女生。

很少失手。

同伴哀叹,他的初恋啊,就要惨遭毒手了。

白妗却冷冷地看着他。

直到把他看得尴尬起来,捡块橡皮怎么了,至于吗。

他想说什么,女生抱着书,离开了座位。

下午踢球回来,发现前桌变成了班里的肥婆,才知道那女生找老师,把座位换走了。

他暗暗恼恨。

街舞社有一个官方的微信号,这个号,大家隐约猜测是社长在管。

很多人加,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起眼。

来意写的是想跳舞。

发送过去,她握着手机,等着。

又觉得这种等待容易使人焦躁,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于是去敷面膜。

晚上九点,通过了。

头像是黑色背景,白色的街舞社的名字,下面一行英文。

加上没多久,那边发了一个“你好”过来。

她的头像是粉红色的兔子,眼睛大大的,有点丑萌。

“我能进去吗?”

突然来一句很无厘头。

“什么”

“街舞社。”

那边正在输入中,“可以啊,不过要考核。统一下周一来填报名表吧”

而她半天才回。

“。”一个句号。

又飞快地撤回。

“好的。”有点严肃。

姜与倦盯着界面。

对话停在“好的。”两个字上。

标点符号很规矩。

没有问多余的,比如考核难不难。

你会不会来什么的。

对面好像并不关心号前是谁。

以前加这个号的,就算装成不知道,发来的消息也会超过三句。

更多是发一段语音过来,暗示这边用语音回。

他不为所动,一律官方地处理。

涉及到更私人的方面,会被他打断。

说他不近人情,怀疑这个号其实被社长交给其他人管着。

对于那些心思,他不点破也不回应,不是照顾谁的面子。

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她一笔一划地写着,长发垂下来。

这种时候,他可以没有顾忌地打量面前的女生,从网络上一个粉色头像,具象成了活生生的人。

“白妗。”他看到纸上的字,也在心里默念出来。

在球场,不是第一次见到她。

小剧场里,街舞社举行过几次排练,女生会坐在台下。

次数多了,他自然地注意到。

痴迷地看着台上,手指像在跟随表演者一同起舞。

事后回想,自己都不相信,他观察过,她眼底的光芒。

待人却冷冷的,跟看起来完全不是一回事。也不是没礼貌吧,更像不太擅长跟别人相处。

似乎是慢一拍。

他想着想着就微微地笑,脑海蹦出一只粉红的兔子。

怎么办啊。有点可爱。

白妗知道,论容貌,在暗恋明恋他的人中,自己只是中上。

该怎么进行下去,她走神,在别人轻咳的提醒下,才把笔递回去。

“收到offer太高兴了?”

她不是第一个这种反应的,提醒的男生并不意外。

女生脸红起来,轻轻看了他一眼。

魏潜的手一顿,怎么形容,

被击中的感觉。

考核,白妗跳了一支古典舞。

之前调查过,他其实是古典舞爱好者。

她自信能被留下。

“街舞不太一样,能坚持么?”

她点点头。

于是社长对新社员们发话:“每周五练习,有事不能来的话要提前请假。”

520的第二天。

白妗打好饭,慢慢地咀嚼。

他从那边转过来,没有注意到她。白妗把吃到一半的饭盒端走,走掉了。路过垃圾桶,脚步一停,将东西扔了进去。

“社长,微辣你都不行啊,”同伴还在怂恿,姜与倦直接说,“不喜欢吃…”

看到什么突然停住。

垃圾桶里躺着价值不菲的巧克力,包装完好。

他的眼睛一暗。

“社长?”同伴有点奇怪。

他抚了抚额。

“没什么。”

体育课的课间。

楼后面的洗手池没什么人,她甩掉手上的水珠,就被他堵住。

目不斜视地绕过他,装成不认识的样子,被他轻松地抓住手腕。

挣脱不开,她急了,低下头就咬。

被咬疼,他“嘶”了一声。

却不松手,莫名的执拗,眼眸融融地看她,“不喜欢说一声,”

“对待别人的心意,就这样吗。”

嗓音还是温和的,除了,尾端有一抹颤抖。如果不是靠得很近,根本不能察觉到。

她抿抿唇,他往前一步,她就后退一步。

直到尾椎骨抵住水龙头。

退无可退。

女生低下头,肩膀在收缩。

她哭了。

凝视她红红的鼻尖,他想,能哭到哪种程度?

会哽咽到说不出话吗,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咽,浑身颤抖着,喘不上气来。

抹去太糟糕的想象,“没有怪你。”

他无奈,指尖揉上眉骨,“对不起嘛,刚刚语气不好。”

语气没有不好,从小的修养,使他永远不会急头白脸地说话。

但是她哭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认错先吧。

他妥协,女生反而冷静下来,“没有,”软软地说,“没有不喜欢的。”

她从口袋里翻找,摊开手心,把一盒胃药给他看。

——因为胃病,不能吃甜食。

是一种什么心理,害怕被他觉得,自己生病是一种缺陷。

又没有办法拒绝他的心意,所以收下礼物悄悄扔掉,却不告诉他。

怎么解释的,她说过就忘掉。

反正他走时的表情,不太像会抓着这件事不放了。

从盒子里倒出一粒药片,含在嘴里,酸得眼微睁。

什么胃药,她垂下眼睫,

不过是维生素C。

过了几天,保安室让她去拿东西。

说是家里寄来的,保温杯送到手上,粉红色,画着微笑的兔子。

里面是红枣粥,还热着。

白父不可能给她寄这种东西。

她的心情忽然差得不得了。

紧握的水杯,热度好似透了过来,烫得手心微疼。

距离放学,过去半个小时。

练舞室只有他一个人在,她直接走了进去。男生拧开瓶盖喝水,喉结滚动,下颌线流畅,白皙的额头上带着汗。

无法抗拒的荷尔蒙,散发在四周。

难怪。

这个样子被女生们看到很难不疯狂吧。

她撕开创可贴,给他贴在虎口上。

盖住明显的齿印,先低头,“对不起,咬了你。”

他没有回应。

抬着的手微微合拢,腕骨凸起,见到青色的血管。

练舞室的镜子反射出乌黑的短发。

抬眸,才发现他看着自己。

她咬唇,笑。

杜相思把她拉到洗手间,拿出背后藏藏掖掖的杂志,指着一页激动得不得了。

一本财经杂志,用了不小的版面,介绍某房地产大亨,上面是他独生女的一个侧脸。

模糊不清。

“可以啊藏了那么久。”

佩服她的眼力,白妗把那一页撕掉,按亮手机屏幕,给父亲发了短信。

“富婆看看我看看我~”像狼盯到肉似的,杜相思殷勤地给她打水。

白妗接过水杯,用纸巾擦掉水珠。

杜相思忽然不说话了,发现新大陆一般,一脸兴奋。

“姜学长是在看你?”

对面一栋楼刚好是高三班级。

与低年级的走廊连通,那道修长的身影就站在栏杆边,跟同伴说到什么,嘴角还挂着笑。

却忽然望了过来。

“没有。”

她否认,走进教室。

杜相思耿耿于怀。

跟她咬耳朵,“要是你真跟他在一起,不就是那个什么强强联合。”

惊叹,“小说也不敢这么写啊。居然发生了,天呐,以后我就是一段旷古绝恋的见证者。”

什么形容词。

白妗却问:“喜欢才能在一起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杜相思转着笔,“不然你图啥。”

有钱有貌有靠山,却要在不喜欢的人身上浪费青春?

白妗自言自语,“对啊,图什么。”

她笑了笑。

胸口的校牌被她扶正,“昭盛”两个字熠熠生辉。

元旦晚会,后台。

男生拉了拉领带,结束致辞的他松了口气,坐到女生的旁边。

黑暗中,彼此都看不清彼此的脸。

有些话出口就容易了,“社长。我有个朋友好奇,让我问问你,”

她坐在沙发旁的高脚凳上,慢吞吞地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大概是口音问题,她说话有点含糊。

姜与倦往沙发上靠,下巴微抬,凑了过去:

“你说什么,没听清。”

她抿紧唇,不说话。

不再逗她,姜与倦认真地考虑起来,“喜欢的女孩子的性格…”

突然轻笑。

“笑什么?”

她抱怨。

听见他说,“是你的。”

白妗猛地抬眼,灯光有一瞬间晃过,照出他英俊的眉眼。

她受到惊吓,身体往后仰。

他顺势欺上,“哎,我们,”

一手撑着台子,黑色的体恤衫勾勒宽阔的肩背,把她笼在阴影,她心跳得微快。

耳边的声音因骨传导的缘故,比平时喑哑很多:

“在一起嘛好不好。”

本来想说在一起吧,他的自信,能够预见女方的半推半就。

结果太顾虑她的感受,一定要听到她说肯定,就变成了在一起嘛。

有点撒娇的意味出来了。

他懊恼,头一回觉得自己愚笨。

白妗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手勾下绑头发的皮筋,及肩的头发遮住半张脸。

“…好不好?”

他又轻轻问了一遍。

她低头,玩着皮筋,绕来绕去。

而他紧张兮兮,视线落在她纠结的手指上。

看着她慢慢地推下来,然后捉住他的手腕,套了进去。

“什么?”他不解。

她抬起头,笑出一对梨涡:

“套牢你。”

【完】